“我忘了让他们购置几盏小台灯了,你先将就一下。”弘卓说着走到床边坐下,给他掖好被子:“这么暗的灯光看书伤眼睛,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你睡着了我再走。”
弘灵玉呼吸轻了一些,低头默默把书收好,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果然拉起杯子躺了下去,把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柔软的鸭绒枕里,手指轻轻蜷缩放在嘴边,正好遮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铺了地毯的房间里走路声音被降到最低,弘卓伸手按了开关,把那盏点亮了半个房间的灯关上。
刹那满室的黑暗。
随着弘灵玉闭上眼,弘卓也放轻了呼吸,慢慢弯腰,手肘放在床边,支撑住下颌,在昏暗的灯光里描摹着床上人温韵的五官,克制而深情。
弘灵玉其实是认床的,但是这一夜,他竟然入睡的格外快。
只是他半夜忽然醒了一次,是被房间里不属于自己的压抑的咳嗽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蜡烛已经烧掉大半,而外头仍然是见不到头的夜色,借着微弱烛光,他看到弘卓仍然撑着下颌坐在床边,双眼闭着,眉心微蹙,下意识压抑着咳嗽,只从喉咙深处发出窒闷的气声,听起来略微有些沙哑吃力的模样。
他动了动,放在脸颊边的手伸出了被子。
被子外头的空气不如入睡前暖和,大概是负责烧壁炉的人去休息了吧。
弘卓腰间简单把外套打了个结,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
仅仅是把手伸出被子,他就觉得有点冷了,弘卓这样……
弘灵玉眼中印着闪烁烛光,裹着被子坐起了身,向来警惕的弘卓竟然没有被他的动静惊醒。
“咳……”第一声咳嗽一出,后面的立刻被主人压抑着吞了下去,显然是不想吵到某个本应在沉睡的人。
这样的动作,在睡梦中竟然都自发完成,倒像是本能了。
弘灵玉看的皱眉,伸出手腕探向弘卓额头。
他的手在被子里本来捂的很暖和,没想到触及弘卓额头的时候,竟然被烫到了。
弘灵玉指尖一顿,整个掌心都贴了上去。
这个温度,肯定是发烧了,温度不低。
冻的。
弘灵玉从床上爬起来,伸手轻轻晃了晃人。
弘卓撑着脑袋的手失去平衡,身体晃了晃,竟然就这么往床上扑了过来。弘灵玉避之不及,被他装进怀里,手忙脚乱把人接住,也被冲的往后一倒,好悬才稳住平衡。
这么大的动静,弘卓才终于恢复意识:“……你醒了?”出口的嗓音沙哑,他皱了皱眉,反应力少有的迟钝,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发现自己竟然扑在弘灵玉身上时,脸上的疑惑骤然烟消云散,仿佛一只找到归途、骤然放松警惕的猛兽,低下的平日里紧绷的脊椎,蹭了蹭怀里的人。
这样冷的天气里,有高热的皮肤摩擦在脸侧,不得不说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弘卓蹭着蹭着,竟然低头开始轻啄弘灵玉耳侧位置,这让弘灵玉脑中闪过雄狮吸猫薄荷的凌乱画面。耳后气息滚烫,他指尖抖了抖,叹了口气,想到对方半夜发烧的原因,一时间也生不出把对方强行推开的想法,反而拍了拍弘卓:“你发烧了。”
弘卓含糊着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手臂紧了紧,根本不愿意撒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规矩受到后半夜的。
“……你先到被子里来。”把发着热的人晾在外头始终不是个事儿,弘灵玉半哄半劝的让他挪腾到了被子里。
弘卓这会儿明白自己发烧了,可意外之喜是弘灵玉难得的心软和顺从,干脆心安理得地抱紧了人不撒手,钢铁一样的手臂温度滚烫,挂在弘灵玉腰间。
弘灵玉给他盖好被子,拿过自己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到周听雨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没过多久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个模糊的音节,弘灵玉兀自说:“我听不见你说话,你听我说。弘家主发烧了,你找找感冒消炎药,然后让人重新把壁炉烧起来。”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高烧中的人仗着他心软,用沙哑的嗓音得寸进尺地说:“为什么喊我弘家主?”
“……”弘灵玉把手机放到一边,不知道怎么回复。
弘卓紧了紧手臂,强势要求他的注意力:“乖宝,为什么?”高烧中的男人平时冷硬的五官被灼热的温度软化了棱角,漆黑的眼睛里只装着一个他。
弘灵玉抿着唇,只看他一眼就被眼底的专注悸动一瞬,移开了视线。几息之后,弘灵玉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父亲?”
弘卓瞬间黑了脸。
大概是在弘灵玉六岁、七岁之后,他几乎没有听过这人这么称呼他。他虽然不曾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其实心知肚明,对方显然明白了自己在弘家的尴尬地位,并不拿他当父亲。
要真说起来,在眼前的人还是弘灵玉自己的时候,他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说是债主应该更合适。
见他沉下脸色,弘灵玉撑在身边的手臂下意识用力,想要排挤无形的紧张,手掌随之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弘卓把高热下有些迷糊的头也靠在他腰侧:“我不是气你……我是埋怨自己。你不必那么喊我。”
弘灵玉抿着嘴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