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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来到孤儿院第一次流泪。
    他就这么孤零零长到了五岁,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从来都是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可也只是看着,他那颗先天不足的小脑袋其实无法理解。
    如今换了章代秋的身体,弘灵玉才忽然开了窍,回忆起这一切,喉头梗塞莫名,心头闷闷的,那些被风吹到眼睛里的沙子好像至今都没有散去,忽然就逼的他在十几年后的梦里流下泪来。
    ☆、第二十诊
    五岁那年,保镖把弘灵玉从孤儿院里带走,那时的弘灵玉还不懂院长脸上的情绪是什么,如今梦里再看,方知那是一种脱手了某种“滞销货”的愉悦感。
    可他虽然不懂,却有着幼兽求生的天然敏感。
    他知道喜欢自己的人没有几个,于是才五岁的他就学会安安静静,自己安排好自己,不需要引起任何人关注,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帮助。
    最初来到弘氏,他黏着弘卓,是因为幼兽里对强者的天然觉察。可之后的年岁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第一次有人会亲手把他送到床上,替他关上灯,让他好好睡觉。
    第一次有人会问他爱吃什么,想吃什么。
    第一次有人会在他磕到台阶的时候把他扶起来,看一看他摔倒了那里,然后拍一拍灰,嘴上虽然不说,转头却会亲手给他涂药。
    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日,他吃到了第一口蛋糕。
    第一次,也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在生病的时候暂时依靠。
    第一次,他在一个地方住了超过三年,没有被再次丢弃。
    只是那个给过他温暖的人,在第三年里忽然不那么关注他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弘灵玉的小脑袋里装不下复杂的情绪,他只记住了有限的温暖,即使这些温暖——也是有限的。
    只三年,却仿佛可以温暖剩下的所有岁月。
    于是他仍旧每天守着对方,一日三餐都等着对方。这是他不算太大的世界里,唯一重要的事情了。
    晚上,弘卓吃过晚饭之后,医生过来给弘灵玉量了一次体温,宣布他的体温终于降到了正常水平。
    弘卓回邮件的空隙里偶尔抬头看一眼他,突然发现对方嘴唇动了动,于是他放下电脑,走了过去。
    “音……”一开始是低低的、含糊的,听不清楚的。
    弘卓守在床边耐心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嘟哝了第三遍,才终于听清那含糊的两个字:“父……亲。”
    低低的、柔软的语调,和弘灵玉曾经喊他的方式一模一样。
    弘卓心跳一顿,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要以为此时病床上躺着的就是弘灵玉了。
    可眼前人到底不是弘灵玉,对方喊的兴许是兄弟二人的生父,章忠志。
    那个孩子……若是病中,会不会也这样依赖地喊自己?
    他不敢再听,转身出了病房,在走廊尽头抽了一支烟,望着沉沉的暮色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肖正平发了个消息。
    半个小时之后,章忠志和阮亚杏二人便匆匆赶到,探头探脑地站在了病房外头。看着豪华的堪比酒店总统套房的病房,阮亚杏心底又有些红了眼。但章忠志早就在这段时间里告诉了他弘家的厉害,她如今总算是识相地不敢多想,最多也就是悄悄多看几眼而已。
    弘卓方才在病房外什么都没说,带着人就直接进了病房。
    章忠志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小声地问弘卓:“弘家主,代秋他这是……”
    弘卓抬头扫了一眼他,眼色有点沉:“小声点。”
    章忠志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只是看一会儿章代秋又偷偷看一眼弘卓,想要问什么又不敢问。
    而阮亚杏也就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儿子,之后就偷偷打量房间里头的布置,从沙发到桌椅,连看床头柜上摆着的花和果篮的时间都比看儿子的时间长。
    弘卓忽然有些不耐烦,伸手摸了摸荷包,想到这里是病房,又收回了手。
    站了有一会儿,还是阮亚杏先忍不住,压着嗓子问章忠志:“他怎么了?”
    弘卓刚想回答,却看章忠志横了眼阮亚杏:“噤声!”
    心中的烦躁忽然就有些压不住,弘卓冲着两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阮亚杏莫名又心绪地左右看了眼,被章忠志拉着走了,看那背影,好像后头跟着什么讨债的一样。
    次日大早,章忠志和阮亚杏又来了。
    他们拎了一盒蟹粉小笼,一个保温桶,早早来了医院,他们原本自以为到的很早,却在房间里看到正亲手用湿毛巾给弘灵玉擦脸的弘卓。
    章忠志打了个寒颤,想到最初听到的、并导致他动了把儿子消息卖给弘卓的那些消息,突然就有些犯恶心。但接着,他又想了想新接到手的生意,硬生生逼着自己把那股恶心劲儿压了下去,还带出讨好的笑意,进了病房。
    “弘先生早饭吃了吗?”
    “吃了。”回答的很是简洁冷淡。
    然后医生敲了敲门进来,给弘灵玉又量了次体温,说是烧彻底褪下去了,然后又检查了其他的东西,正低声说着什么,床上的人眼睫煽扇动,忽然睁开了眼。
    弘卓在第一时间发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去,目光很是专注。
    睡了几天,弘灵玉好半晌才慢慢适应房间里的光线,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四双眼睛正在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