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肉垫儿挺热乎。
弘卓心想。
他轻轻捏着小孩儿的手,往前带了带,让小孩靠在他一对长腿中间,认真地告诉他:“我以后就是你父亲了。”
“你以后就叫弘灵玉。”
弘卓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三四岁的小孩,可他见的那些孩子,要么怕生的很,一见陌生人就嚎啕大哭,要么皮的很,什么东西都往嘴里赛、往地下砸,别说听人话了,就是安安静静呆个十分钟都有点难。
眼前这个倒是难得的聪明。
不得不说,弘卓心里对眼前这个小东西还是有着两分喜欢的,心里想着如果这孩子以后长大也是这么讨喜的,那在他身上多花些心思,多安排些人保护安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再然后他亲自带着小孩去了二楼他的房间,亲自给他安排了保姆,规划了人生。
他想着小孩儿现在还小,等到五六岁再安排课程也来得及,现在就先简单开开蒙就够了。
于是他请了个幼儿开蒙教师来家里,陪小孩儿每天说说话,教他玩会儿钢琴,念念拼音。
白天里,本来都该是家教管着小孩的时间。
可从那家教第一天来开始,每当弘卓工作间莫名听见动静,一抬头就能看到小孩儿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正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往里头悄悄看他,神情懵懂,满脸的乖巧。
然后就是家教惊慌地到处找人的动静。
弘卓就推开门,指了指楼梯,让小孩自己下去。
仿佛遣走一只打扰他工作的猫儿狗儿。
小孩就扶着楼梯自己乖乖下去。
可只要再有动静,只消一抬头,小孩儿果然又在门口了,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推着墙,隔着缝隙用那双漆黑湿润的眼睛偷偷看他。
于是弘卓再把他打发走,顺手还锁上了书房的门。
等到这天黄昏,家教离开弘氏,管家端来带着楼梯的椅子给小孩儿爬上去做好,弘卓才看见对面的小东西一对乌黑的眼睛红肿地好像核桃一样。
“怎么回事?”弘卓侧头问钱伯。
钱伯拿来热的毛巾,轻轻给小孩敷到脸上,小孩挣扎着要躲开他,怎么安抚都没有用。
弘卓干脆从位子上起来,亲自拿来毛巾给小孩敷上,他才乖乖地一动不动。
钱伯于是唏嘘的说:“到底父子连心,小少爷这是只听家主你的话啊。上午您把书房给锁了,小少爷没敢推门,红着眼睛下来的,一坐在小书桌前就哭了起来,一声不吭的。”
豆丁大点的孩子,一点儿动静也不出,就这么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抿着嘴巴一颗一颗的掉金豆豆,怎么哄都停不下,谁来说都没有用,哭的悄无声息,安安静静,惹人心疼。
寻常家三四岁的孩子,哪个不是一张嘴就能哭的方圆三里都听得着?
钱伯这么一说,弘卓大致就懂了,心里竟然奇异地酥麻了一下,难得低下头对小孩闻声说了句:“不哭。以后可以来我书房,但是要我同意才可以。”
小孩从温热的毛巾和弘卓的大掌中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干净地像是清潭,软软地眨了眨,抿了抿小嘴,又埋了回去。
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只是第二天,当小孩儿趁着家庭老师不注意偷溜上楼找弘卓的时候,还当真学着看过的钱伯的样子,敲了敲门,等到里头说了声“请进”,这才慢慢推开书房的门,迈着小腿走了进来。
弘卓只是看他一眼,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文件。
小孩瞧他样子,本能里就不敢去打扰他,自己蹬着小短腿爬上了沙发,在里头打了个滚安安静静地坐着,困了就躺着。
等到家庭教师找上来,他再跟着下去。
钱伯见了直笑,说这孩子竟然只亲近家主一个人,只黏着他呢。
弘灵玉来到弘氏的第一个夜晚,睡觉之前,小孩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却眼巴巴地跟着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弘卓发现了小孩莫名的期待,问他:“怎么了?”
小孩便从被子上抬起白白的小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那本童话书。看来是在等睡前故事了。
想到自己桌子上那批没有看完的文件,弘卓皱了皱眉头,直接拒绝了:“我还有事,没时间给你念书,你自己睡吧。”他说着,伸手关了灯就要走,回声带上门的时候,却借着走廊里的灯看见小孩的双眼忽闪忽闪,是非常清晰的掺杂着期待和委屈的情绪。
他只是接回来个养子而已,并不准备年纪轻轻就真的当一个十八孝老父亲。
弘卓那时这么想着,转身毫不心软地关上房门就走了。
没过多久,他的书房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以为是钱伯送茶水上来,弘卓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请进。结果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书桌上摆来新的茶水,反而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忽然多了个肉乎乎的小家伙,对方还穿着棉白的、画着云朵和花的睡衣,同手同脚地爬到沙发上,然后小小一只团在那里,把从床头带来的故事书摊开在腿上,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小孩儿安安静静,也从来不打扰他。如果钱伯敲门过来送水,他还会过去帮忙接过,亲自端给他送到手边。
后来的岁月里,那个人在沙发上一呆就是十五年,弘卓对此也习以为常、视而不见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