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灵玉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城西的山上花都开了,这些外省来的游客应该是来爬山的吧。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漫山遍野都是花,可好看了。”护士小姐把药放到他手里,笑着说完转身走了。
自从过来,他已经在屋子里闷了两个月了,出门走走也未尝不可。
于是弘灵玉第二天就整理好了包,背上了些吃的和水,查了地图,早早起床出发了。
从他住的地方坐公交过去,只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
清晨的山上人还不多,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潮湿的水汽和花的香味,提神醒脑,芬芳扑鼻。朝阳才刚刚升起,正是一天里最温暖柔和的时候,投在山路两侧放肆盛开的、盛着露珠的花瓣上,星星点点晶莹剔透,仿若一条星河铺就的路。
弘灵玉走的很慢。
一来他怕心脏压力过大,二来,他还在自己身体里时就极少出门,偶尔出去也是参加些宴会,从没有这样欣赏自然美景的时候。
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样。
这样美好。
八月的凉城舒爽宜人,可八月的C城却仍旧是高温。
在那一场导致弘灵玉身死的暗杀发生了七个月后,弘卓手底的人才终于将剩下的两个人压了回来。
在这两个人身上,弘卓用上了他从自己父亲那里学到的,曾经极为厌恶的手段,亲自撬开了这两人的嘴。
他只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幕后主使是谁?
第二个问题,弘灵玉当时身上有什么东西?
第一个问题牵扯出了一大批人,弘卓将这些名字一一记住了,只等来日腾出手来慢慢收拾他们。
而第二个问题,这两人都是无可奉告——他们当时身处两百米外的商场当中,又怎么会知道弘灵玉身上有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被折磨的狠了,临近崩溃时这样骂道:“弘家主弘大哥弘老大!你他妈自己动动那对招子后面的脑子想一想我们他妈的都没有碰到弘灵玉一根毛,日了天王老子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啊!”
直到这两人彻底咽气,弘卓才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两人应该当真不知道弘灵玉当时身上带着什么。
而他竟然因此有些魔障了。
只因为他在弘灵玉书房里找到的第二本,记到5年前的某天就戛然而止的日记。
他从日记里发现,养子大概从来日记不离身,就算是出门也会带着。
那么今年2月那场暗杀发生的时候,那本日记应该也在他身上。
难道落到了那时候现场的某个角落里?
顾不上一身血气,弘卓匆匆换了身衣裳,领着司机出了门,直奔西陆街而去。
那日,在这条街的某个酒店二楼,有一场弘氏主导的酒宴,他那天久违地带着弘灵玉出了门,车停在酒店的门口,他是先下车的那一个。
司机把车挺稳,酒店门口站着迎宾的应侍一见到来者就要迎上来,却都被弘卓的保镖挥退了。
弘卓一脸冰寒地从车里下来,发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居然记的清清楚楚。
他记得,弘灵玉是从车的第三个门下来的,他那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袖口别着一枚宝蓝色袖扣,领口是一条湖蓝色的纯色领带。
大概是很久没有出门,对方在下车的时候犹豫了好久,等到自己面无表情一眼扫过去的时候,才抖了一下身子放下左脚从车里出来,清澈的眼睛里头有些不安,左右环顾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靠近过来。在自己侧头面无表情看过去的时候,养子还轻轻抿了抿浅樱色的唇瓣,朝自己讨好地笑了笑,眸光灿烂,笑意柔软。
弘卓这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周身忽然一凉,仿佛瞬间倒转了时光的钟摆,回到了深冬的那一日。
这种感觉是这样真实,以至于他朝身侧看过去的时候,眼前竟然仿佛重现了那日光景:青年额角的碎发被寒风微微撩起,对方冻地缩了缩脖子,一只手本来想抱上他的手臂,却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在一顿之后垂了回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二人都听到了些不对的声音。
弘卓看见回忆里他自己的身躯瞬间做出反应,朝一旁躲开,而身侧的青年却迎着寒风,没有丝毫犹豫地扑到了自己身前。
就连一旁的三个保镖动作都没有他快。
子弹没入黑色的西装中,从养子胸口喷涌出浓郁的血色玫瑰。
有血液沾上他的脸,忽然将他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哈……”弘卓后退一步,背靠在车上,觉得胸口一缩,脸上仿若被岩浆灼烧。他伸手拂上侧脸,那里分明干净地连胡茬都没有,却真切地让他感受到了血液溅上去的地方有着灼然的疼痛感。
是幻觉。
弘卓抿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向不远处一脸敬惧的大堂经理。
“二月,”他问,“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
对方以为他正在对此事复盘,不敢有丝毫马虎,迎着弘卓让人头皮发麻的冷酷目光走上前去,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没有。那天我们不敢有丝毫马虎,现场保护清理的很好。”他说完,看见弘卓微微皱了皱眉,又赶紧补充一句:“若是家主想看,我这里还有那天的监控视频。”
弘卓的指尖一抖。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