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啊。”月见大胆地握住他的双手,“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搞定它的。”
她的鼓励怎么说得……这么不走心啊……洛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掀起了一丝极小的弧度。
洛泽先站了起来,走到洗手间,取来了干净的水盆。
“过来。”他对着她点了点头。
月见乖乖走到他面前。他将水盆搁在窗台上,捞起盆里的棉布,替她擦拭去脸上的泥,“像个花脸猫。”他难得地笑了,笑意温润。
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微仰着小脸,真像一只小猫在接受主人的爱抚。洛泽一边替她擦拭,一边止不住地笑。
他的笑声很低,像在胸腔里微微震动的一根弦。
“你笑什么!”月见不高兴了,睁开双眼瞧着他。
洛泽让着她,不和她辩,只是说,“好了。脸干净了。”跟着握住了她的一双手,将她的手泡进了水盆里,他替她一点一点地抹去那些干了的泥。
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冷。他真是仔细又贴心。月见乌黑的眼珠子一转,问他:“你这是在和我调情吗?手,我可以自己洗的。你干嘛抓着我的手,不放?”
洛泽被噎了一下,垂眸看她。然后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说,“我先去工作。你累了,早点休息。”
月见暗搓搓地想,自己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洛泽放下了手头上的雕塑,在整理一袋一袋的泥。
“为什么都没有贴标签?”月见走了过去,依旧围着他打转,“这个是渣土,土质细腻,没有杂质,做陶瓷最基本的配料:高岭土与瓷土就是属于这一类。”
洛泽忽然抬头看她,眼睛里似有什么在流动。
他唇抿得紧,不做声。
但是月见知道,他是在研究她,打量她。犹如她就是那些可以任意搓揉捻捏的一团泥土。
葱白的指尖往另一袋指了指,她又说,“这些是沉积土,与渣土比,多了杂质但相对顺滑细腻,产生黏合,具有‘可塑性’,在拉胚操作时非常有用。而且在这些泥里加入弱塑性的泥土,可以提升形状的持久性。渣土与沉积土是初级与次级泥土,极少单独使用,都是混在其他泥土里,达到塑‘型’的目的,其实就是备用泥土。经过混合可以成为粗陶土。”她又点了点另一袋粗陶土。
“还有耐火土、球土、膨润土、混合料与预备泥。”她的指尖在一袋袋的泥土面前,一一滑过。最后,她侧眸看他,莞尔一笑:“阿泽,我说得对吗?”
像对大人邀功的小孩。
洛泽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你都了解。”
对泥土的辨认,并非一天两天就可以速成。就连何庭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泥。这个小女孩却张口就来,洛泽对她的身世感到好奇了。
“你以前学过?”洛泽问。
月见一歪头,“不记得了,失忆,你忘了?”
然后看着他,笑嘻嘻地:“不过,你最爱的不就是雕塑和泥么?所以,我也要爱上这些,这样你就会多喜欢我一些。”
洛泽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猝不及防,耳根后红了一大片。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句,就继续埋头工作。
但月见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心里暗笑:他这个人,开始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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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泽在给她的那座雕塑不断地淋上一种特殊的液体。
他用刷子沾水,一遍一遍地在泥塑上扫,泥塑变得十分润泽。
“有什么用途吗?”月见一脸好奇,也很虚心地不耻下问。
“待会就要装箱,先我们一步运回上海。泥塑要保持湿润的环境。太干燥会开裂。”洛泽依旧一遍一遍地扫,“这边本来有焙烧的窑室,但是这件作品还需要花上许多时间余功夫才能完成,只能先行运回。”
“我帮你扫,好不好?”月见像只求抚摸的小猫,眼睛亮晶晶。
好脾气的洛泽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你确定?”
“我不会弄砸的。真的。”月见一再保证。
洛泽把刷子递向她。
月见伸出手来接,拇指指腹在他掌心划过。她忽然抬眸瞧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又有种蠢蠢欲动。
洛泽垂眸,视线在她年轻美艳的脸庞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再往下,看到了她抓着刷子的白皙的手,与白葱管一样的纤纤十指。
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他退后了两步,挽起手臂,等着看她工作。其实他的目光,已经被她的那张勾人红唇所吸引。
他眸色渐深,表面平静如秋天的湖泊,可内里隐藏了可以摧毁一切的巨浪。有时候,有些东西,只是差了一根导火索。
月见没有看懂他眼底的晦暗,只顾得调戏他。斜睨了他一眼,她娇笑:“你教一下我呗。”见他下颚低垂,整个人被笼在了阴影里,连眉眼轮廓也看不见了,却忽然听见他低笑了一声,于是她又说,“手把手教。”
她的声音既像撒娇,又像挑衅。
她就是存心要挑.逗他,原本以为他只是一笑而过。可他的一双手已经搭到了她的腰间,他整个人压了上来,腰腹贴着她的背脊,他的手炙热,如两块烙铁。
月见不可察地颤了颤,又听见他一声低笑。“怕了?”他问。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根,呼吸都喷到了她耳朵与后项上,痒痒的。她又止不住颤了颤。
洛泽离开了她一点,但一双手握住了她的,将她的右手抬起,放到了泥塑上,用合适的力度扫了起来。他先是放开左手,以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感知她的力度,等满意了,才完全放开了手。
这一项扫水的基本功,她以前也学过。但洛泽选择了不问。
“你很热吗?”月见又斜了他一眼。她是那种美艳的相貌,笑与不笑都对男人十分具有攻击性。有种天然的野冶在里面,骨子里带着狂野。美得发冷。
被她瞧上一眼,男人的骨头会发酥。洛泽转过身去,整理泥袋,将袋子的封口仔细地封好。
他不回答,月见也无所谓,只是低哼了一句:“闷骚。”
这男人还真可爱,脸居然红了。“怕了?”她又补了一句。
洛泽整理袋子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厘清手头上的打包工作。
第12章 只敢说喜欢
亘古不变的月牙泉边,风吹起她黑的发,火红的裙摆。
洛泽始终含笑凝视着她,牵了小白站在她的身旁。
他给人的感觉,总像是视线无时无刻都是胶着在她身上的。可她知道,他的心是坚硬的、冰冷的。就如,他所雕刻出来的塑像,统统都是冰冷,硬邦邦的。柔软,只不过是他所给的假象。
有时候,他会给你一点温暖。可这暖,来得猝不及防,去时,更是无影无踪。
风又起了,吹得她的发全乱了。
洛泽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发,是可以长得如此长的。仿佛她全身的营养与血液都长到头发上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的白。
他体贴地将她的发拢起,给她扎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可他手拙,依旧有许多发散落了开来,沿着他的指尖一直蔓延,钻进了他的鼻端,一直痒到了他的心里。
“你喜欢我穿红色的裙子。”月见眉眼一弯,似嗔似喜。
洛泽的眸光莹润,衬得唇边笑纹更加的迷人:“你穿红很美。”
他给她送来的,是一条全手工刺绣的传统红裙子,很有几分西亚风情。裙子与新疆女子的传统裙子有些相似,但剪裁更为简洁。且裙子是全手工订做的,镶嵌了许多的珠子与红色亮片。那些莹润的珠子,与亮片,随着她的走动,折射出不同的光来,衬得她更为娇艳。
她赤着脚,在泉边走,黄沙从她指缝间滑落。
她喜欢,这样若有似无地勾.引他。
洛泽笑了笑,移开了视线。小女孩的心思很好猜,而她也没有掖着藏着,就好像在向他无声的叫嚣:来呀,来追我呀!
他特意安排人清了场,月牙泉边只有彼此二人,静得可以。
泉不大,月见沿着泉边走,走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脚下吃痛,她低头一看,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子从她脚拇指盖上掉了下来。
竟然是一颗玉石。新疆特有的戈壁玉,很美,色泽艳丽无比。洛泽也看见了,只觉得像她,一样的艳丽无匹。
“送给你。”她笑嘻嘻地,把五彩斑斓的玉石拣起递到他面前。
朦胧的五彩蕴藏下,是玉石内里幽蓝的色泽,泛出冷光。而一片片似绿叶一样的“景致”倒映在玉石的心脏,又像一幅山水画。并不大的小石头十分有趣,奇美。
洛泽见她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虽是笑着的,可到底是十分认真的。就好像,给他的不是一颗小石子,而是一颗心。接过,收下,他说,“谢谢。”
这个敏感的小女孩,总是在千方百计地试探他,试探他的心。
漫漫沙路,与她一路走来,也别有一番情调。
到了要和小白告别的时候了,洛泽将脸贴到了它的脖子上,眼睛闭起,似在怀念,留恋。
月见头一次看见,他感性的一面。他的睫毛很长,他的容貌俊俏,闭上眼睛时,那种犀利的光芒全数收了起来,十分温润,像个有些忧郁的大男孩。又像那两个沉默的夜里,他温柔地待她,给她煮吃的,然后为她刻骨塑身,造一座像。
此时,小白也闭上了眼睛,与他的脸紧紧相贴,那一幕,十分动情。她拿起相机,拍下了那个画面。
听到“咔嚓”声响,洛泽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眼帘一掀,似有宝光流转,又英气逼人。“一定是太阳太耀眼了。”月见自言自语。
洛泽只是低眉浅笑,自然明白她的心事。他并非故意,却让小女孩沉迷于他的皮相了。
明明自己就是个美人,却没有半点自信,简单的小女孩确实让男人着迷。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月见知道,俩人的攻心争夺战,才刚刚开始,可硝烟早已滚滚。
月见满脑子所能想到的,就是如何攻克他。
她从没有如此确定过,那么渴望一样东西,渴望得到一个男人。
她要他。
再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挑衅。
洛泽依旧是浅笑着移开了视线,温润得一塌糊涂。
月见心想:他善于借温柔的表象来掩饰自己。
一颗冷酷无比的心。
等她站于莫高窟第十七个洞口,满壁神佛飞天俯视着她。
佛的脸上微微含笑,深刻的眼眸低垂,洞尽了一切人心。
忽然,她就想许一个愿。
飞天缭绕,姿态妩媚,仪态万千。明明他们都洞识了她内心所想,那不妨向他们要个愿。
她半扬起头,下颚的线条变得倔强起来。而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心里默许:漠漠黄沙,满地神佛,今日为证,许我陪在阿泽身边,一生一世。
洛泽看着她完美的侧脸,阳光漫了上来,柔和了她的五官。她有着西亚人的神秘轮廓,又有着东方式的柔和美感,她浑身上下都是个谜。
“你许了什么愿?”他的声音,自她身后低低地传来,十分沙哑,却有致命的性感。
真是,听他说话,也会怀孕的。
一想到这,她居然俏皮地笑了,躲开了他要抓她的手,吐了吐舌头道:“偏不告诉你。”
洛泽静了一瞬,低低地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