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虹一说完用手机播了个电话号码,叫了一个人过来,带卢宁去看他生前用过的柜子。
连虹一放下酒杯,看着卢宁:“他生前用过的东西、所有的资料,包括u盘和电脑都在那里,你如果看得懂就拿去吧。”
卢宁听到这里抬头看向连虹一,勾起嘴唇笑了一下:“我试试。”
——他以前保密工作做得好,资料都是分开记,有时候看不懂也正常。好在他记忆力够可靠,稍有点提示就能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
“哎。”
连虹一突然叫住卢宁,后者转过头去,连虹一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疑惑地说:“衣服不错,不便宜吧。”
“哈哈,是啊,为了见客户特地借了一身。”
连虹一便没再问什么,即便她认出牌子是杰尼亚,也会觉得卢宁穿的山寨货,一个连生活费都要预支工资的人,怎么可能有闲钱买牌子货,同理,也不会有那种有能力借他钱的朋友。
卢宁单独在会议室查资料,他将案子始末大致理顺一遍后,手机就突然响了,是陈徽打来的,他一边看一边应付对方:“阿徽,什么事啊?”
“惊鸿,去维县的车票我帮你订好了,明天早七点的,记得去火车站领票。”
陈徽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提醒了一句:“借钱的事……麻烦你了,惊鸿。”
卢宁微微挑了挑眉头,手指在其中一页资料上轻轻划下来,点在某行字上——维县啊,可真巧。
“放心吧,我记得。”
第22章 直播间的“惩罚者”
月色酒吧离火车站很远,早七点的火车,需要提前一晚上就赶去车站。倒不是陈徽故意整宁惊鸿,维县地方小,从巷城到到那边的火车只有这一趟。
卢宁在火车站找了间小旅店准备住一晚上,正好可以第二天早晨起来赶火车。在看完黄忠明案子的资料之后,卢宁打开直播准备再播一次鬼故事。他现在与网站续约了,就不能过于自由散漫,得保证自己的出勤率,毕竟人家还给他付着每月的基本工资。
有种说法是当一个人经常出现在你生命里时,你就会习惯了他的存在,卢宁今天开直播之后习惯性去寻找那个名叫“想要睡前故事”的小女孩,那家伙虽然有时候挺ky的,但是经过上次的“哄睡”事件,卢宁发现对方也只是个比较傲娇的小姑娘而已。
……这并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只是看在钱的份上。
“想要睡前故事”没让卢宁失望,他的直播刚开了没几分钟,那家伙就进来了,卢宁一边准备今晚要讲的故事一边想,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要嚷着让他录asmr。
出乎意料,对方这次没有捣乱,倒是跟其他观众一样,安静地听卢宁讲故事,要不是她偶尔扔几个礼物打赏,卢宁甚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只挂机在线,人不在了。
卢宁没忍住,轻笑一声,专心讲之前未完的鬼故事。他生前声音就好听,宁惊鸿的声线比他以前的声线还清润几分,笑那一声沾着卢宁温暖的气质,几乎苏进骨头里。直播间的观众一时忘记听故事,一堆堆地刷屏尖叫,问“男神遇见什么开心的事”。
只不过弹幕中也不全是和谐的声音,骂他的不少,净是胡说八道毫无逻辑的话,间或夹杂着淫词秽语,污蔑人的话说得极为难听。卢宁懒得理会,不知道这些弹幕是同行拆台还是真觉得他不好,卢宁向来讲完故事就走,从来不刻意说圈粉的话,也从来不暴露自己的私生活,不知道为什么会引起别人的恶感。
只不过他无所谓,别的人却看不下去,那人骂得厉害了,就有粉丝跟他对吵起来,卢宁看着弹幕上你来我往的留言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样讲鬼故事都没有气氛了。
卢宁假装看不见,继续讲故事,这时突然有一条弹幕带着一连串气泡飘过——余温的鬼故事抄袭x网某小说。
因为那串气泡字特别大,又特别显眼,卢宁一眼就看见了。他呆了呆,半天没说话,倒不是被这家伙气到,而是他有些疑惑,直播平台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些花样繁多的气泡?以前不都是大家一样的白色字体吗?这一年不见改版的地方可真多。
但是卢宁的沉默让一些粉丝误会了,有的人以为他心虚,有的人以为他是被气到,弹幕上开始七嘴八舌地发一些内容不一的东西。
卢宁回过神刚要准备说话,眼前突然像zha弹一样炸开,一条弹幕把所有发言都盖了过去——“有锤上锤,没锤闭嘴。”
“……”
这条弹幕出现时,卢宁看不到任何其他留言,这玩意儿就像烟花一样在屏幕中间乱炸,一直持续了半分钟那么久。
卢宁急忙开口:“请大家冷静一……”
“谁再敢胡说八道我会使用惩罚者权限。”
卢宁的话被紧接着的一条弹幕打断,因为这种弹幕在出现的时候会伴随着极强的爆裂声,所以即使是主播也不能插话。弹幕烟花消失后,直播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然后立刻像炸了锅一样,大家争先恐后地排队刷屏。
“我靠,传说中的vvvvvvvvv——ip会员,第一次见识!”
“妈妈救命,有土豪啊啊啊啊!”
“拜见大佬!”
“拜见大佬!”
……
卢宁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人民币玩家啊!直播平台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人民币玩家不是别人,正是要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她这一出手不但压住那个黑子的风头,也成功将话题转移,总之现在直播间里众人好像都更愿意围观这位传说中的惩罚者,而不是去追究余温讲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抄袭了。
卢宁出于好奇点开她的id,发现此人一串闪亮亮的粉丝头衔后面,多了一个金色标志,标志上写着“惩罚者”三个字,卢宁又点击这个标志,才出现所谓“惩罚者”的注释。
“惩罚者”可以算得上整个平台中bug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比起bug,“惩罚者”是合法合理的,不会被gm清除掉。它们拥有很多牛逼的权限,除了可以发那种闪亮亮弹幕,还可以将闹事观众移出直播间,简直是撕逼吵架中外挂一般的存在。相应地,想成为“惩罚者”也有难度,不光要求粉丝等级,还要求极高的会费,每月交的费用比主播基本收入还高,傻子才要这个头衔。
……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要买这种权限。
卢宁的表情出现几秒空白,他实在无法理解单纯为撕逼花这么大价钱的爽点在哪里,这位睡前故事小妹妹,零花钱可真够多的。
他叹口气,想关上对方的资料将今天的直播继续下去,那边对话框却突然跳出来一句:“你已经盯着我看了五分钟了。”
“…………”
这些人民币玩家的权限也太多了吧!!点开看看资料也会知道?!怎么跟那些奇怪的相亲网站一个尿性!
卢宁突然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尽管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想看看自己粉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权限而已。
“我是想谢谢你替我说话。”
——好在隔着屏幕,对方看不到他脸上的尴尬。
卢宁斟酌着说:“不过……还是不要这样浪费钱比较好,刚刚那个人明显是找茬的,他连小说名都没说出来,大家不会相信的。”
“想要睡前故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别误会,我是为了自己爽,希望没人打岔的话你可以赶紧把这个无聊的鬼故事讲完,然后去录隔壁。”
卢宁被这位大佬颐指气使的态度噎了一下,他很想展现一下自己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把这个土大款骂醒。
……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装备还没买齐,今晚不能录asmr,很抱歉……”
“为什么没买?地址给我,我给你买。”
卢宁撑住额头:“我最近要出差,过几天自己会买的。”
对面安静了一阵:“那你可以像昨天一样录,你如果不好意思,我们开小房间。”
“……”
卢宁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妹妹没辙了,私聊就私聊,干嘛非说开什么房间的,听上去他要操粉似的。卢宁叹口气,半开玩笑似的说:“你刚刚听故事听得也蛮起劲的。”
对面迅速发过来三个字:“我没听。”
卢宁关掉他们的私聊对话框,继续将今晚的鬼故事讲完。直播间里的观众大多数都还挺友好的,刚刚的一个小插曲就好像没有过,大家也再次聚精会神听卢宁讲故事,不知道那个捣乱的粉丝是不是退出了直播间,总之对方没再说不合时宜的话。
快结束时,卢宁礼貌地说道:“大家如果急着看结局,可以去刚刚那位朋友提到的网站找一找,找到的话,记得跟我讲哦,我自己也想知道结局。”
——他随口瞎编的鬼故事,能找到结局算他输。
卢宁的直播结束之后,那个粉丝又到私聊戳他,卢宁也习惯性打开旅馆里的电脑上网找童话故事,不得不说,这种惯性也非常奇怪了。
“开始吧!怎么还不开始!”
卢宁握着鼠标无奈地说:“旅馆的电脑很慢,稍等。”
“你真在出差?”
他没接这茬:“今天讲小红帽的故事。”
但是对方却不依不饶:“在哪儿出差呢?”
卢宁忍不住笑了一下:“一个挺偏僻的地方,叫维县。好啦,戴好耳机了么?开始讲故事了。”
这种一掷千金的富家小姐,不可能听说过维县的。
第23章 死了一年突然发微博容易引起骚乱
维县是个小地方,从巷城到这里本来没有直达车的,但是因为前几年县里修了一条二级公路,还新建了高铁站,才把本地区经济提升了一些。
但是即便有多方扶持,这里的经济还是半死不活,原因不明。铁路局大概不想浪费这个站点,才施舍似的给一趟途径车。
卢宁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达目的地,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第一次来维县,下了车后直接进入懵逼状态。这里出了车站面对的就是一座座原生态大山,满目绿叶,映着夕阳特别好看,特别环保。
作为旅游地点来说还不错,作为出差办公地点……就有点吓人。
卢宁站在车站外面等了一会儿,硬是一辆汽车都没看见,天色也不早了,卢宁也不敢随便乱走,万一走岔路,进了大山再走不出来,后果很可怕,但是继续等下去也没有用,说不定到天黑他都没办法出火车站。卢宁把手机拿出来,信号显示满格,他才放下心来。
卢宁想了想,登陆上才找回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条——有没有朋友能告诉我,怎么从“维县火车站”走出去,这里群山环绕,我怕是迷路了。
配图是一幅四面环山的照片。
不过卢宁不太抱什么希望,这个微博账号在生前就不怎么用,这下更是一年了都没登陆过,恐怕早就没几个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答案。
要不开直播?总能遇见“同乡”吧。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联网开直播的时候,远处突然有人从岔道口走出来,紧接着对方身后又钻出来一头棕色毛驴一样的动物,它身上绑着绳子,身后拉了一辆垛着高高的绿色植物的板车。那辆车又往街道外面拉了一段距离,卢宁才看清“绿色植物”的真容,原来是新鲜花生,还没去掉茎叶,带着泥土。
卢宁大喜过望,他急忙跑上去。赶车人也远远地看见了卢宁,等他跑到面前,便却盯住他的脸,好像在辨认,卢宁下意识将到嘴边的问路的话咽回去。
那人盯着他看了半天,高兴地说:“小雀?你什么时候来家了?”
卢宁愣住——小雀是什么鬼?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可能是宁惊鸿的乳名,他现在来到宁惊鸿的老家,在这种小地方,同村的人互相认识很正常。
他没犹豫多久,笑着说:“刚下火车呢,正好这几天放假,就回来看我妈。”
“那你快上车吧,我正好拉你回去。”
卢宁又愣住了,下意识“啊?”了一声。
驴车的主人倒是很爽快,笑着对卢宁说:“这里又没有车,你怎么见你妈?要不是遇上我,可得走好几里地。”
卢宁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却仍然犹豫不决,他们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真认识宁惊鸿。
赶车人见他半天没动,半开玩笑似的嘲道:“快上车啊,再磨蹭都几点了。怎么?出去没几年,还坐不惯咱们乡下的骡车?”
卢宁笑着否认:“您说笑了,那怎么能,我这就上车。”
他把身后的背包取下来抱在怀里,然后跳到驴车后面。板车被花生堆得很满,够卢宁坐的空间不多,他整个后背都贴在花生茎上。一瞬间空气中清新的草味和花生上带的土腥气都扑过来,在鼻尖缭绕。
“坐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