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笙还反拧着靳林琨的胳膊,看着被递到面前的话筒,有点难以置信地抬头。
万老师很耐心,又往前探了探手臂,体贴地把话筒从两个人纠葛出来的空隙里递进来。
于笙:“……”
他有点明白这位扫地僧为什么能坐镇H中高三阵线多年了。
靳林琨被他别着胳膊,丝毫没有当面抄袭答案的自我认识,很热心地投桃报李,回头帮他提供思路:“努力学习,科学复习,摆正心态……”
“四点睡,七点起。”
于笙根本不看他,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肩膀,狠狠往下一压:“每天把不顺眼的人揍一顿。”
在新安排的宿舍名单发下来之前,于笙还没想过,他居然还能在已经把自己毒奶进了这个传销组织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再翻车第二次。
他很快就有了每天把不顺眼的人揍一顿的机会。
看着眼前正往桌上放他的牛皮纸袋的新舍友,于笙站在走廊里,面无表情地迎着那张脸拍上门,转身就走。
他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出问题了。
逃课能逃,夏令营又不是集中营。明明可以立刻回家睡一天觉再打一天游戏,居然莫名其妙在这种地方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于笙来得简洁,身上就带了个书包。轻装简行在N大异常广阔的校园里绕了半圈,找了个看起来相对友好的围墙。
七八月的天气很难预料,明明中午太阳还毒得好像有夸父在追,这阵却已经阴下来,开始从天边上了云。
几只蜻蜓压着草叶滑翔,空气渐渐带上雨前特有的微凉潮意。
于笙退了两步,准备翻上去。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于笙在这除了靳林琨还谁都不认识,本能地蹙了下眉,回身看过去。
叫他的是个高瘦的男生。
戴着眼镜,穿着隔壁B市顶有名气那所私立高中的校服,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朝他走过来。
这次的夏令营范围囊括全省,各市按学校数量质量分配名额,能来的基本都是顶级高中的头名,多多少少都带点傲气。
眼前这人傲气尤其明显,对着他上下打量,神色几乎已经透出明显不屑。
“原来真是你,听名字我还不敢信,以为认错了。”
男生在他面前站定,眼底讥讽一闪而过,凑近了压低声音:“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全省第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买的答案吗?”
于笙:“……”
学霸也不容易,有点傲气他当然是能理解的。
但他看这些人挑衅放狠话,大概就像这些人看他做辅助线一样,都不大能体会对方为什么能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做得这么复杂。
男生还要继续说下去,于笙已经忍不住揉揉耳朵,真心实意打断:“等一下——”
放在平时,于笙在准备开始动手前,也是会习惯性地加一句“朋友”作为问候的。
但在被靳林琨这么叫多了之后,他莫名就觉得这个词也变得和黑衬衫一样欠揍,索性直接在开场白里彻底删掉了这一句。
想找他打架的人实在太多,于笙是真没认出来这人是谁,觉得自己已经够礼貌了,又对着他仔细看了看:“我们认识?”
男生一噎,紧盯着他,脸色瞬间沉下来。
“你不认识我?不是当初你抢我名额的时候了?”
他嗤笑一声,终于再忍不住,抬手去扯于笙的衣服:“你家里不就是有钱吗?!什么都能买来,我们不管多努力,你只要伸伸手就行了!”
于笙皱了下眉,随手隔开他那只手,退开半步。
被他这么一提醒,于笙总算隐隐约约想起了这又是哪一号人,努力想了想他的名字:“宋——申鸣?”
初中时候他还在B市最好的私立,有个全国文艺汇报演出,各个学校分摊名额出节目,他们学校正好轮到钢琴独奏。
顶级私立初中,钢琴十级的一抓一大把。这个宋申鸣好像是里面水平最高的,早早就开始准备,在学校里也直接把汇演名额默认在了自己头上,每天都泡在琴房埋头苦练,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
结果评审团来的时候,于笙还是被老师从篮球场强行扯回来,按在钢琴前坐了半个小时。
“别装了,我早就打听过,你现在在你们那儿最垃圾的高中,是不是?”
宋申鸣神色有些阴郁,欺近沉声:“你也就是这个水平——担心考不上好大学,来夏令营镀金?我劝你省省这份心思,这儿根本不是你来的地方……”
于笙叹了口气。
他太想省省这份心思了。
要不是眼前这人忽然莫名其妙叫住他,他现在已经翻墙离开这个根本不该他来的地方了。
宋申鸣弹琴他其实听过几次,技巧炫得飞起,节奏颗粒性都没问题。但就是因为太注重炫技,张力干瘪感情寡淡,整体的完成度其实很低。
这件事给宋申鸣留下的阴影显然很深,于笙不想再刺激他,揉了下手腕,准备提醒他其实只要让开条路,自己就能顺利地从这儿翻出去。
偏偏宋申鸣毫无自觉,当初原本志在必得的机会被莫名抢走的恼怒再一次在见到他之后被激到顶峰,低声嗤笑:“有人生没人教,有钱有什么用?早晚成个祸——”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他的领口忽然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过于强横的劲道冲得他胸口一闷,眼前黑了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于笙神色平淡,拎着他抵在墙上:“你刚才说什么?”
天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风越来越凉,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落下来。
少年肩背锋利,没什么表情,身上却已经泛起鲜明的尖锐寒意,格外柔和漂亮的长相都没能中和下来。
他单手轻轻松松拎着他,眉眼间的冷戾呼之欲出。
宋申鸣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打着哈欠随手在钢琴上弹出巴赫上,喉咙动了动,后知后觉地生出忌惮:“你——你要干什么?这不是你犯浑的地方!”
“那你说,这儿是我干什么的地方?”
于笙眯了下眼睛,手掌向上使了使力,唇角扬起来:“我没人教,还有钱,你不是很清楚吗?”
宋申鸣被他扼得说不出话,低呜两声,眼里终于显出浓浓惧色。
闷雷滚动,大颗的雨点砸下来,转眼就扯开一条雨幕,砸得树叶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于笙在雨里站了一阵,扼着他的手慢慢松开,随手把宋申鸣扔在地上。
于笙垂着视线,语气平静:“滚。”
宋申鸣吓破了胆,挣扎着爬起来,转眼跑得没了影子。
雨下的越来越大,冰凉,砸得人生疼。于笙没了翻墙的心情,随便找了棵树,脱下早淋得湿透的外套,阖上眼靠在树下。
弹钢琴。
在三中待了太久,要不是宋申鸣忽然撞到他面前提起来这件事,他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还会弹钢琴了。
刚开始碰琴那年他三岁,被抱起来,放在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琴凳上。
父母都在,一个笑着揉他的脑袋,一个趁妻子不注意,往他手里悄悄地塞平时绝对不准吃的大白兔奶糖。
有关糖的记忆到七岁就停止了,之后挺多年都再没碰过,大白兔的味道也一点点淡在了记忆里。
后来于笙有次心血来潮,自己也试着买过一袋,奶味很浓,甜得有点腻,并不合口味。
也不知道小时候究竟为什么哭着闹着也要缠到一颗塞进嘴里。
树挡不了多少雨,风卷着往湿透的衣服里灌,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于笙深吸口气,把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驱出脑海,正准备去找个好歹能避避雨的地方,头顶的雨却忽然停了下来。
于笙微怔,下意识抬头。
一把伞停在他头顶。
印着不知道哪个夏令营的logo,一看就是纪念品,质量似乎还不错,就是有点小,基本就只够一个人用。
靳林琨撑着伞,衬衫袖口有点湿了,往上折了几折,松松卡在肘间。
伞太小了,他往后一退就被雨点钻进领口,打了个激灵,不得不往前靠了靠:“朋友,我就带了这么一把伞,配合——”
于笙不打算配合,抬手把那把伞推回去:“不用。”
他转身就走,没过几步,那把伞又不厌其烦地挡上来。
于笙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他哪儿来那么多好心,甩了几次没甩开,那一股始终压着的烦躁终于彻底涌上来,顺手扯住他又递过来的手臂,沉肩狠狠一顶。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憋着股火。
或许是从来了三中开始的,或许更早,每次空着座位的家长会,被接起来次数越来越少终于只剩忙音的电话里,回到家里安静到沉寂的晚上,都在一点点地积蓄着焦灼烦躁。
他也想不通,不就是父母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了,又没缺他钱不养他,到底有什么可矫情的。
有他妈什么可矫情的。
于笙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使了十成力道扯住他,把人狠狠拉向自己,抵着肩下用力一摔。
靳林琨的身手不比他差,用不着像每次那样留着手。于笙太想痛痛快快打一架了,哪怕自己也打得鼻青脸肿,只要能把那股烦躁发泄出去,叫他干什么都行。
他手上一点分寸没留,原本以为会有较劲的阻力,被他扯住的人却连动都没动,就这么被他结结实实摔出去,闷声砸在了被雨水浇透了的草地上。
伞跟着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于笙怔了怔。
靳林琨躺在地上,衬衫彻底湿透了,额发湿漉漉贴着,看上去难得的显出了点狼狈。
偏偏他整个人依然是不急不躁的懒散架势,就那么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摸索着摘了被雨水糊成一片的眼镜,朝于笙伸出只手,等着他过来拉他。
就像他那时候很相信于笙一定会接他的眼镜一样。
于笙忍不住皱了下眉,后知后觉想起对方“下次让你真摔”的承诺,气结一瞬,过去把人扯起来:“你长没长脑子?这么大的雨——”
靳林琨被他拉着站起来,黑眸弯了弯,抬手落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于笙又一次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话音不自觉停顿。
“我看了,就这儿摔着不疼。”
靳林琨很有恒心地捡起伞,有始有终地举在两个湿透了的人头顶,摸摸他的头发,始终攥着的另一只手递过去:“配合一下,宿舍离得挺远呢。”
一颗大白兔奶糖被他塞过来,落在于笙手里。
糖纸还是干燥的,沾着另一只手掌的微微暖意,轻轻滚了两滚。
于笙:“……”
这厂怎么开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琨神在很认真地撩媳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人设总是会向老父亲靠拢。
这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我想追你但你把我当爸爸的故事
大家的评论太优秀了,五十个红包不够我发挥,所以今天要抽一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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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阿仙、(●﹃●)x9、少庄主快醒醒x5、liz、北方有鹤、明月逐人归、若水牌干脆面、一盏清酒、时渊叉会腰、昧珏、枯木草吹、文阁弄墨、行之笛一喵喵喵、南门的上弦月扔x3、清狂、抬头触摸你脸上的阳光、福西西阿呆姆0616x3、赵小凯根本不懂艺术!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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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颗糖,于笙被领着往回走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还有些不在状态。
等他回过神,宿舍楼的房檐已经在视野里隐隐约约透出了个边。
空气湿冷,雨点追着雨点往下砸,撞开一片朦胧的水雾。
那把夏令营纪念伞还在挺顽强地坚守着使命,被风卷着不断变形,顶着打得噼里啪啦的雨点,依然摇摇晃晃地坚守在两个人头顶上。
……
于笙几乎是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伞底下其实是两个人。
靳林琨安静得他有点不习惯。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不大舒服。于笙试着扯了扯,环伺的冷风转眼飞快钻进来,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笙抬头,目光落在撑着伞的那只手上。
修长,冷白,骨节清晰。因为顶风撑伞使了些力气,稍微透出一点淡青色的筋络。
在不说话也不欠揍的时候,靳林琨其实很像个人。
他的衬衫明明也湿透了,还沾着点泥土草叶,湿着的布料却反而更清晰地勾勒出了明显肌肉轮廓。领口随意敞着,胸肩健韧,小臂流畅的线条从卷着的袖口里探出来。
单看这些,于笙其实一点都不怀疑他能单手把几个带家伙的小混混撂翻。
偏偏他自己好像对这些一无所觉。右手依然稳稳当当举着伞,空着的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皮微垂,整个人好像慵懒得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伞的有效面积确实太小,风转着圈吹雨,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近,胳膊一不小心就撞在一块儿。
于笙几乎能清晰察觉到身边淡淡的气息跟温度。
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这样的感觉让他本能地有些不舒服,往边上挪了挪。
靳林琨配合地跟着他,把伞转了个方向。
于笙皱了下眉,又挪开半步。
伞又带着人跟上来。
……
眼看两个人已经硬生生这么拐了个弯,彻底把宿舍楼抛在了身后。于笙终于忍不住,突兀停步:“你到底要去哪?”
“啊?”
靳林琨像是才回神,揣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下,掏出那副彻底湿得糊成一片的眼镜,勉强戴上,抬头看了一圈:“这是哪?”
于笙:“……”
他可能是淋雨把脑子淋进水了。
有关慵懒和漫不经心的想象瞬间烟消云散,于笙气结抬手,扫了一眼努力眯着眼认路的人,一把抢过他那把伞:“跟着。”
靳林琨没了眼镜,原本就看不清楚。加上今天这场雨实在太大,能见度又往下掉了两个格,对自己十分有数,很配合地跟住了那团有点模糊的人影。
他这人很烦,一边跟着,一边还要关心于笙:“举着累吗?我比你高一点,我来拿——”
于笙深吸口气:“闭嘴。”
靳林琨闭嘴,配合地跟着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翻墙逃夏令营的舍友,一路顺顺利利地回了宿舍
N大的寝室条件很好。
现在是暑假期间,留校的学生不多,N大特意针对夏令营开放了一整栋空宿舍楼。
公寓式两人间,独立卫浴24小时热水,空调WiFi基础家电一应俱全,力图最大限度潜移默化地影响优秀生源在高考后对院校的倾向选择。
靳林琨接过于笙塞过来的纸巾,把眼镜擦干净戴上,对着重新明亮清晰的世界长舒口气:“多谢,不是你我就回不来了。”
于笙把伞支在阳台控水,循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到底也不知道靳林琨究竟出门干什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恰好出现在那个地方。
总归不会是去呼吸新鲜空气的。
于笙站在阳台,往窗外面看了看。
这场雨攒了好几天,雨点酣畅淋漓地往下砸,隐约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一时半刻估计还走不了。
他倒是带了套换洗的衣服,塞在书包里,现在也彻底湿透了。
于笙拉开书包翻了两遍,倒空翻过来挂上衣架,衣服也摊开展平晾上。正考虑着要不要等雨停了再走,阳台的玻璃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屋里空调刚转起来,才有点暖和气。于笙皱了下眉,把玻璃门拉开条缝:“干嘛。”
靳林琨动作很快,这会儿已经擦干换了套衣服,一身清爽地从缝里挤进了阳台。
他拿了条毛巾,和一套烘得暖暖和和的干衣服一块儿随手递给于笙,站到于笙身边,很理所应当:“呼吸新鲜空气。”
“……”
于笙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拉开玻璃门,转身出了阳台。
靳林琨说到做到,待在阳台呼吸了十来分钟的新鲜空气才回来。
于笙已经擦干了水,套上了他递过来的那套衣服,对长了几公分的裤腿很不满,正神色不虞地低头打量,手里还不知道从哪儿抄了把剪刀。
靳林琨:“……”
靳林琨试图提醒他:“朋友,这条裤子我可能还穿。”
于笙直起腰,随手把那把剪刀扔开,向后仰在床上:“我知道,想想过个瘾。”
少年的头发擦得很草率,半干的额发显得顺服柔软,总是冷冰冰的眼睛半阖着,浓长的眼睫垂下来,尖端稍微有点儿往上翘。
在灯光下投落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整个人的锋利棱角,也像是被某种力量无形地短暂柔和了下来。
靳林琨站在床边,端着半杯兑好温度的热水,难得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
没等他想起来,宿舍门先被人咚咚敲了两声。
于笙连宿舍都没进就去找墙翻了,靳林琨有事,也没看手机,两个人都完整地错过了夏令营千人大群里的第一次线上会议。
精英云集的夏令营效率很高,已经把各个市区选拔上来的头名们打乱分成了十来个组,通过自荐参考成绩选出了组长和副组长。
于笙和靳林琨都分在七组,敲门的是七组的副组长,叫孔嘉禾,就来自万永明老师所在的高中。
瘦瘦高高的男生,有点木讷,埋头书海那种标准的好学生,是他们那个市的状元,在这次全省大排名里紧跟着于笙和靳林琨排在第三。
万永明特意把他调出来当副组长,就是为了锻炼锻炼他和人交流的能力的。
锻炼的效果不太明显,孔嘉禾站在气场一看就过强的第一第二面前,紧张得说错了好几次,才把自我介绍和来意一块儿说明白。
七组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在十分钟后开始。
实训楼活动室,决战语法之巅。
于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决战什么玩意?”
“语法,语法之巅。”
孔嘉禾磕巴了下,很听话地重复了一遍:“万老师亲自带我们组,说开营第一天,放松一下。”
他顿了顿,好心补充:“很好玩的。”
于笙:“……”
于笙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个白银代练所说的“挺轻松,随便玩儿”。
……
白银代练可能确实没想骗他。
靳林琨挺淡定,一看就是参加夏令营的老手,很友好地拍着孔探花的肩膀,熟练愉快地和他确认了具体的路线和要求。
孔嘉禾咽咽唾沫,立正站在他面前,紧张地又背了一遍通知,本能看向坐在床上的于笙:“于同学……你还有什么要确认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靳林琨这人明明脾气挺好,不生气不着急,斯斯文文不笑不开口,但孔嘉禾就是本能地害怕他。
相比之下,孔嘉禾甚至宁肯和边上那个脾气看起来不太好的于同学多说两句话。
于笙还在对轻松快乐定义的难以置信里,心神有点不在状态,顺嘴确认:“英语吗?”
孔嘉禾:“……”
省第三的副组长同学失魂落魄地顺着楼道飘走了
于笙其实没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
他对孔同学的印象还行,也没想吓唬人家,探头看了一眼走廊,有点莫名:“我说错话了?”
“没有。”
靳林琨看了看时间,也拉着于笙出了宿舍,边看示意图边找路:“是他们太专注高考了。放开眼界,就会发现其实还有很多语言的语法等着我们去愉快地探索和欣赏。”
于笙:“……”
他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把翻墙逃出去这件事再往前提一提。
靳林琨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位置,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对了地方,领着他穿过廊桥,一边跟他解释之前的状况:“其实我认路还可以,下雨情况特殊,下次你提醒我摘个眼镜……”
于笙随口应着,侧头看向窗外,计划着回去之后的安排。
下了这么久,雨总算有了点小下来的意思。但也没停透,依然在淅沥下着
天阴沉着,外面没什么人,比平时安静得多。雨水砸在窗沿挡蓬上,叮叮咚咚地响成一片。
最适合拉上窗帘蒙头睡觉的天气。
……
七组的同学们完全没有要蒙头睡觉的追求。
靳林琨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了大半,正热火朝天地用英语做着会话练习,对学习的蓬勃热情如火如荼充斥着整个活动室。
于笙的脚步顿了顿,没等退出这间可怕的活动室,万老师已经从外面进来,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掏出一份纸质的卷子,递到于笙手里。
“后台做过统计,今年的阅读理解特别难,陷阱很多,连我都做错了两道,你是全省唯一一个全对的。”
万永明很欣慰,没上讲台,和学生们一块儿坐在座位上:“来,能给大家讲讲你是怎么理解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笙哥自己其实是很想解释清楚自己是学渣的。
但是没有人信。
还有,我的发言不严谨,我们琨神没有在撩媳妇,我们琨神在热情地关心舍友。
今天晚了两分钟,所以这章我们抽一百二十个红包。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于笙其实挺想直接承认自己就是蒙的。
但是这个逼被靳林琨装过了。
不光装过了,还凭着一身浑然天成的欠揍气质,把这句话也和“朋友”这个称呼一起,彻底拉进了让人一听就想问候他全家的范畴。
直到现在,于笙在主席台上直接动手揍人那一幕还广为流传在千人大群的聊天记录里,当仁不让地被评选成了开营到目前为止最大快人心的画面。
于笙攥着卷子,在门口站了五秒钟,抬头。
阅读理解的吸引力看起来确实不小。
屋里比刚才安静了不少,没人练口语了,万永明很期待地坐在座位上,一群学霸往门口齐刷刷地看,嗷嗷待哺地等着他开口。
……
于笙断然抬手,一把扯住好奇凑过来的靳林琨,退回走廊。
靳林琨还在看他手里那份卷子,忽然就被他扯出了门,站稳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透出点疑惑。
于笙看着眼前这个活在传说里的真学神,想起刚才万永明的话,莫名冒出些恨铁不成钢的火气,把人扯到窗边,蹙了眉低声质问:“你怎么没全对?”
靳林琨:“……”
新舍友忽然开始关心他的学习,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问题来得突然,靳林琨撑着窗台,肩膀配合地顺着他的力道往下降了点,斟酌着张了张嘴,抬起视线。
被眼前的情况刺激得有点燥,少年的嗓音压得低,平时不准人近身的习惯也暂时抛开了,一手攥着他的肩袖,有点瘦削的肩膀压过来。
男孩子正在抽条,骨骼很鲜明,眼睫细密浓长,漂亮的眉峰拧得紧紧的。
眼瞳湛黑,带着点儿干干净净的火气,瞪圆了看着他。
……
被他这么看着,靳林琨不自觉地有点发怔,居然真莫名生出了点对考试态度不够端正的反思。
“怪我。”
他反应很快,一瞬就已经重新回了神,揉了把额头,难得的没装逼也没谦虚,诚诚恳恳道歉:“我数了数,觉得分够了。”
于笙:“……”
靳林琨抬头,眼神询问。
“……没事。”
于笙揉了揉额头“不该拦着你装逼的。”
他确实没想到,这人不装逼的时候居然还能更烦人。
于笙不想开口朝他服软,松开他的衣服,蹙紧了眉,又拿起卷子低头反复看了几遍。
他已经挺久都没认真学过习了,词汇量倒退得厉害,手里这份卷子能看懂的实在有限,连硬着头皮上去编的条件都没有。
于笙实在拉不下脸上讲台去说什么“这道题ABD显然不对所以很明显选C”,攥了攥那几张纸,抬手用力揉了把额头。
衣物带来的牵扯力道忽然消失,靳林琨直起腰,视线跟着在那份卷子上停了一会儿。
顺着手往上,移到了拿着卷子的人身上。
于笙的衣服湿透了,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衫。袖口很利落地折起来,压在肘弯往上,领口一溜扣子严严实实扣到头,和在他身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风格。
明明规矩得要命,却又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少年身体里的那股子劲。
明亮纯粹,横冲直撞,不由分说地冲破禁锢探出头来。
靳林琨下意识抬起手。
于笙被锻炼出了免疫力,啪地打开他才抬到一半的手,皱了眉低头努力看卷子。
“没事,不用讲的太详细,说说思路就行。”
靳林琨总算察觉到了他身上对这份卷子快实质化的抵触抗拒,想了想,靠过去好心帮忙:“你是怎么做的?”
于笙面无表情抬头:“掐着脉搏答,六次心跳一道题。”
……有点耳熟。
靳林琨轻咳一声,抬手摸摸鼻尖,正准备再换个方式和自己的新舍友聊天,两人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抬头,副组长孔嘉禾同学正呆呆站在门口。
显然是听见了于笙刚才的话,他脸色有点白,目光定定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张了张嘴,话都没说出来。
倒是莫名有点泫然欲泣的意思。
于笙一阵头疼。
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的歧义,于笙放下卷子:“我是说,我确实是蒙的。”
他话音顿了顿,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
“……”
于笙:“你们两个,先相信一下。”
孔嘉禾显然没听进去,失魂落魄地捡起砸在脚上的牛津词典,推开门飘进了活动室。
靳林琨迎上他的目光,放下手,配合地诚恳点头:“我信。”
于笙不觉得他信。
已经不准备想象副组长进了活动室以后这句话会被传成什么样,于笙断然把卷子塞进他手里,转身准备回寝室收拾东西出门翻墙。
才迈出一步,他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搭住。
于笙肩背一僵,抬手就要把这个一点距离意识都没有的家伙推开,靳林琨却已经靠到他身边,肩膀微倾下来:“不喜欢英语?”
……
于笙扬了下眉。
他不知道还有不喜欢这个选项。
头一回觉得眼前这个人还有不那么欠揍的时候,于笙看了靳林琨一眼,异常直白:“不喜欢。”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没再扔一句就不管,压着耐性解释:“真不喜欢,我期末考试都是拿拼音写的作文。”
这种操作无疑是学霸级别以上的存在不能理解的。靳林琨没说话,手还搭在他肩膀上,站在原地多思考了一会儿。
于笙已经习惯了这些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懒得被他开嘲讽,随手要把那只手扒开,靳林琨却忽然悟了,信服点头:“有道理。”
于笙:“……”
这句话他听过不止一次。
第一回是这人居然真为了假装上厕所洗脸,第二回对方套话之后完全不要脸地当众剽窃他的回答,直接导致了他现在进退两难的困境。
于笙之前还没在意,现在联系起来,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
靳林琨可能是在认真学习和总结装逼的技巧。
……
和这个人在一起待久了,雷劈他的时候说不定会连累到自己。
于笙抬起手,拎着靳林琨的袖子,把那条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挪开。
靳林琨没使力,晃晃悠悠被他把胳膊扔下去:“真准备走?”
“不然呢?”
于笙语气平静:“我说了,就是蒙的。英语单词我就背到了abandon,我不用功,不好好学,能蒙全对一次,还能次次都——”
他的话头猛地一顿。
……不能再毒奶了。
万一真次次都蒙全对,这个夏令营估计就再也出不去了。
太可怕了。
总算马后炮地对自己这张嘴有了点警惕,于笙张了张嘴,把最后一句话咽回去,迎上靳林琨微怔的注视。
“……”
于笙:“有笔吗。”
靳林琨:“……?”
半分钟后,于笙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自己究竟是怎么为了一支笔,就被那个混蛋揉着脑袋从后门哄进教室的。
主要原因可能是出在脑袋上。
于笙趴在桌上,看着跟万老师解释了自己胃疼不舒服、替自己在讲台上讲题的靳林琨,忍不住又抬头摸了下自己的头顶。
……
没什么不对劲。
偏偏被他一按上来,摸一摸揉两把,居然就不自主地跟了他走。
回头看看那人手上是不是画了什么符。
于笙身体向后,用力倚在椅背上,抬头往讲台上看过去。
靳林琨讲题的时候其实意外地很正经。
估计是没少上过讲台,他从容得甚至有点闲适,边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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