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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节
    聚兴茶馆,二楼,包厢靠窗的位子,扶桑静静地坐着,眉间淡淡的褶皱和不时看向房门的视线出卖了她的心绪不宁。
    她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把她的话转答给圆空大师,但她相信只要太子转答了圆空大师便一定会来。她也没有约定具体见面的时辰,但她早早的便来了,聚兴茶馆一开门她就坐在这里安静等着了。
    一直到午时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来了,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吱呀”,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过去,忙站了起来。当看到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子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女子身穿莲青色的衣裙,身姿纤细窈窕,从背后可以看出她带了面纱,她关上门才缓缓转过身来,露在外面的眼睛淡淡含笑,看着似曾相识。
    扶桑正想开口问她的身份,对方就已经款款向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坐了下去。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好久不见了!”她浅笑盈盈地开口。
    扶桑诧异道:“五公主,怎么是你?”又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圆空大师呢?”
    南宫新月动作优雅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和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才悠悠地道:“扶桑姑姑有什么事和我说是一样的,我一定会一字不落的如实转告给圆空大师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扶桑心里开始莫名的不安起来,但她好歹也是经历过风浪和大场面的人,镇定自若道:“奴婢不敢劳烦五公主,既然圆空大师有事来不了,那奴婢便下次再约他好了!”对她恭恭敬敬地福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要离开。
    南宫新月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往对面的茶杯里加了些白色粉末进去,心口仿佛装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般“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将已经空了的纸包重新塞进袖子里才看向已经伸手准备开门的扶桑。
    “等一下!”她高声道。
    扶桑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南宫新月坐着不动,和颜悦色地说道:“桑姨,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扶桑心里升起一丝警惕,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常,低下头,惶恐不失恭敬地道:“五公主莫折煞奴婢了,奴婢当不起!”
    南宫新月拿起桌上的水壶往她用过的杯中续了些热茶,然后放下茶壶端起杯子向她走了过来,笑道:“桑姨这说的什么话,为何大哥叫得我叫不得?”
    扶桑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和半年前已经截然不同了,半年前的南宫新月脸上的表情是寡淡的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孤傲,从来不会这般和颜悦色,至少她没见过,半年的时间她真的变化了好多……
    在她若有所思间南宫新月又开口道:“我要感谢桑姨曾经那般用心的照顾我母妃,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桑姨,就请桑姨喝了这杯茶,这也算我的一点点心意!”
    扶桑看着面前香气缭绕的茶杯,伸手接了过来,道:“老王妃待我情同姐妹,我本就是她的婢女自该用心侍奉她,五公主无需如此!”但还是抬起水杯喝了一口。
    南宫新月眼中划过一丝冰冷之色,很快又消失不见,从她手中接过茶杯慢慢地向着窗口走去,扶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见她端着杯子的手伸出窗外,然后直接将茶杯倒过来,将茶水倒了下去。
    她眉头蹙起,心头忽然莫名的不安起来甚至还掺杂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只觉得南宫新月的举动分外的诡异。
    然后这还没完,南宫新月端着茶杯的手缩回来,另一只手又提起身旁桌子上的水壶往杯子里重新倒了半杯茶水然后还轻轻的晃了晃,之后就如刚才一样又将茶杯里的茶水从窗口倒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杯子放回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正盯着自己看的扶桑,目光幽幽地看向扶桑。
    那目光太过冰冷,扶桑不禁身上一寒,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喉间一阵腥甜之气传来,弯身呕出一大口热血来。身子随之一软,瘫倒在地,电光火石间便明白了一切,难以置信地看向正望着她浅笑盈盈的少女,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恶毒?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南宫新月走近她,居高临下地开口:“你是想告诉圆空他并不是我和朝阳的生父吧,你告诉了他,他可就不会再对付景绣了,我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扶桑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却还是艰难地说道:“你和王爷是兄妹……你们不该如此……”
    “兄妹?”南宫新月嗤之以鼻,“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一个景绣罢了,何曾把我这个妹妹当回事!”说着便最后看了扶桑一眼,抬脚神色漠然地从她身边离开了。
    等景绣带着青铜青霜进来的时候扶桑已经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青霜惊呼一声,忙上前蹲下身子扶起她,不停地呼唤起来。
    青铜则理智许多,伸手探上扶桑的鼻尖,面上一喜,对景绣点了点头。
    景绣便蹲下身子把起脉来,取下身上特意携带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让青霜塞进她嘴里。
    然后又让他们将扶桑抬到桌上躺下,简单地封住了她的几个穴位,便神情凝重地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只能暂时让她保住最后一口气,回去看看师父师娘有没有办法。”
    听她这么一说,青铜青霜面色一变,青霜当即就红了眼眶,虽然扶桑已经不是她心目那个善良温柔样样都好的桑姨了,但她依旧十分尊敬扶桑,至少扶桑对她和哥哥是真的好。看到扶桑如此奄奄一息还很可能救不回来了,她心里难受的紧。
    一回府,景绣便让青铜背着扶桑直接去了天灵夫妇的院子。
    “谁下的毒?”毒娘子一听景绣无能为力便眉头皱了起来,一边探上扶桑的手腕一边问道。
    景绣道:“南宫新月,大概是怕桑姨对圆空大师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吧,便想杀人灭口。”
    毒娘子诧异道:“她?”
    景绣点头,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诧异。
    毒娘子收了手,将插在扶桑脸上的几根银针取下,对着景绣苦笑道:“看来师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虽知那丫头不是好人却也没想到她连杀人都敢!”
    景绣也有些唏嘘,她也没想到南宫新月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要一个人的命。
    青霜紧张地问道:“前辈,桑姨她会没事吧?”
    毒娘子摇摇头,看向一直坐在桌前面色无波的天灵,道:“你来看看!”
    ☆、第14章:孙皇后召见
    天灵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需要他出手,顿了顿才起身走了过来。
    景绣青铜青霜三人都忙让开了身子。
    天灵的手指只在扶桑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的功夫就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重新走回桌前坐了下去。
    青霜眼中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无声淌了下去,嘴唇轻轻颤抖起来。
    青铜面上也流露出明显的悲色,轻轻的抬手覆在青霜抖动的肩膀上给予无声的安慰。
    景绣心里闷闷的难受,司马濬早上起来上朝的时候自己还在睡着,他便嘱咐了青铜青霜说扶桑或许会有危险,醒来后青铜兄妹两便告知她了,她就立马带着他们兄妹赶去了聚兴茶馆,可是却为了自己的私心暗中等在楼下观察情况,如果她早一点上去或者在南宫新月还没到的时候就上去将桑姨带走是不是就能免她一死?
    毒娘子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景绣是因为救不了扶桑而自责,便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道:“生死有命,你也别太自责了。”身为医者不仅要重视生命也要学会看淡生死,再高明的大夫也有救不活的病人,她早应该看开了才是。
    景绣摇头,“我知道。”走上前,从身上的布袋内掏出瓷瓶倒出一粒丸药亲自喂扶桑服下。
    很快扶桑便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目光茫然的看着房顶,过了两秒才艰难的移动视线看向景绣几人。
    视线在几人脸上轻轻扫了一圈便定格在景绣脸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景绣忙弯身耳朵靠过去,听她有气无力艰难的说道:“是五公主……她怕我告诉圆空大师真相……大师就不帮她了……”
    景绣点头,“我知道。”
    扶桑艰难的喘息着,青霜上前看着她猩红着双眼,坚定道:“桑姨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握着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着白。
    扶桑艰难的摇了摇头,“不,不要……我是罪有应得……”
    青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丝毫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扶桑重又看向景绣,却一直没有要开口的迹象,毒娘子看出她应该是有话想单独对景绣说便拉了天灵出去了,青铜便也拉着青霜跟了出去。
    门被关上,扶桑开口道:“绣儿,对不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景绣摇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朝阳和五公主……老王妃自己也不确定是谁的孩子……可能是皇上的也可能是圆空大师的……”
    景绣眼中惊骇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知道是谁的?
    “所以皇上和圆空都各自以为孩子是自己的?”或者瑞亲王妃对他们撒了谎?
    扶桑气若游丝的说道:“也许吧……”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嘴中汩汩地往外冒着紫红色的血液,景绣忙掏出身上的帕子,声音里带了一丝紧张:“桑姨……”
    扶桑按住她的手,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老王妃真心爱的人是圆空大师,是圆空大师帮助老王妃一家沉冤得雪,可是没想到皇上和瑞亲王爷也喜欢上了她……”她断断续续却又十分急切的说道:“先皇忽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皇上他强占了老王妃恰好被圆空大师看见,圆空大师负气出了家失去音讯了……老王妃对皇上恨之入骨,不愿意当皇上的妃子便设计了老王爷……皇上当时刚刚登基,朝堂不稳,很多人怀疑是他容不下圆空大师,舆论对他很不利,老王爷当众求旨赐婚,皇上没办法便同意了……”
    她又呕出一大口的血液来,眼皮也渐渐地开始合拢,一只手用尽全力的握着景绣的手以此来让自己多撑些时间,她道:“……孙皇后和宫中的妃子都知道皇上心里爱着老王妃,便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宣老王妃进宫刁难……却也因此给了皇上和老王妃见面的机会……老王妃多次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可她心里始终忘不了圆空大师,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于是便就这样和兄弟三人接着牵扯不清起来,甚至怀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景绣拿着帕子去将她嘴角下巴上的血迹擦了擦,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房顶,想要将眼眶中的眼泪逼回去,然而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去。
    她抬手擦了擦,便转身去开了门。
    青铜和青霜兄妹一看到她的神色便心里一沉,忙从她身边走了进去。
    毒娘子见景绣脸上有泪痕,手上还拿着一块染血的帕子,叹息一声,掏出自己怀中的帕子走过去替她拭去眼角的湿润。
    景绣看着她喃喃道:“原本桑姨不用死的……”
    毒娘子此刻才意识到她肯定不是因为救不了扶桑而自责,将她搂进怀里动作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天灵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一头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莹莹的色泽,衬的整个人精神矍铄,他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波动。
    ……
    “死了?”司马峻嵘看着南宫新月云淡风轻的面容,眉头紧皱的问道。
    南宫新月微微抬起眼看着他,“她不死就一定会告诉圆空真相,你觉得圆空知道真相之后还会帮着你我对付司马濬和景绣吗?”
    司马峻嵘在她面前坐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司马濬可从来没把扶桑当成下人看待啊,除了他母妃他最敬重的人可就属这个扶桑了!”
    一旦让司马濬知道是她杀了扶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住在自己府上,司马濬说不定会以为杀了扶桑是自己的意思……
    “你放心吧,”南宫新月丝毫不惧,说道:“扶桑是去见圆空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嘴角浮现出深深的讽刺,看着他道:“要连累也不是我连累你,而是圆空连累你。”
    司马峻嵘眼神幽深如深谷,冷笑道:“你以为司马濬和景绣是傻子吗?”
    “你别忘了今日扶桑是去见圆空的,”她说道:“不是我要嫁祸给圆空,是他自己主动揽下这条人命的。”
    司马峻嵘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古怪的笑了起来,“怪道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圆空如此真心待你,你却不顾他性命的利用他。”
    南宫新月眼中闪过一丝讥嘲,淡淡反问,“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一样在利用圆空,如果没有自己和朝阳,圆空又怎么会帮着他出谋划策?
    司马峻嵘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
    ……
    青铜在郊外寻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和青霜兄妹二人亲手埋葬了扶桑。
    回来后,青霜便直奔沁园。
    “王妃,桑姨不能白死!”她红着眼眶咬牙说道。
    景绣点头,自然不能白死,她若有所思道:“不过南宫新月暂时还不能动。”
    他们还没摸清楚东旗皇对南宫新月的态度,这个时候动南宫新月无疑是不明智的。
    青霜有些等不及,恨不得现在就拔剑去太子府要了南宫新月的命,景绣见她一脸忿忿不平,心知扶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柔声道:“其实桑姨并不希望我们为她报仇,她到最后一刻都在护着南宫新月。”
    青霜神色坚硬,只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景绣点头,目光中闪烁着盈盈的波光,说道:“暂时不能杀了她,却也不能让她好过。”
    扶桑一听她的语气便神色一亮听她接着道:“她如今以歌姬的身份住在太子府一处简陋的院子中,太子又有意地和她保持距离,太子府的姬妾们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她却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