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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孙嬷嬷抬手抹了把情不自禁流出的眼泪,弯腰行礼声音哽咽地道:“奴婢见过二小姐!”
    景绣忙扶起她,“嬷嬷不用多礼!”拉着她重新坐下,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直到翠娘唤吃饭才停了下来。
    饭菜很丰盛,四个人吃得异常温馨。但因为相府规矩严,孙嬷嬷不能待太晚,因为回濬王府和去相府有一段相同的路要走,景绣也就跟着她一块离开了同仁堂。
    走到分岔口,见她还拉着自己恋恋不舍,景绣笑着告诉她自己三天后会回府,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景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重新戴上面纱继续往前走,此时还不算太晚,街上还很热闹。于是打算逛逛再回去,悠哉地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但是却没打算买什么。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平阳湖边,几艘画舫正在湖上慢悠悠地晃荡着,还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显示出画舫上人的好心情。景绣站在湖边吹了会风,才转身往回走。
    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走,可是离濬王府越近人越少,渐渐地宽阔的街道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濬王府近在眼前,她却止步不前了。
    看着围在四周的四个黑衣人,景绣的神色也由之前的故作悠哉变得严肃起来。
    “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中一个黑衣人语气冰冷地开口道。
    景绣淡淡挑眉,“那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刚才说话的黑衣人轻哼一声,做了个手势,几人就一齐杀气腾腾地向景绣靠近。
    景绣嘴角一勾,足尖轻点腾空而起。四人显然没想到她竟会武,都有瞬间的呆愣,不过这呆愣的瞬间已经一人挨了景绣一脚,并且那一脚还是踢在了嘴上。
    回过神来的四人顿时恼羞成怒,刚才说话的黑衣人显然是领头人,他嫌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开口道:“花拳绣腿罢了,给我上!”刚才那一脚的力道给他挠痒痒都嫌轻,这点功夫也想对抗他们简直是异想天开!
    景绣并不打算与他们多做纠缠,她的功夫的确只是花拳绣腿,但是轻功可是出神入化的,打不过还不能跑么?濬王府就在眼前,她就不信这些人敢跟进濬王府去!
    看出她的意图,几人自然全力追了上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却忽然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起来,已经升至半空的身体忽然直直地坠落下去,扑通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全都坠落在地,景绣低头看了一眼,确定他们已经动弹不得之后才从空中翩然落下。
    款款地走到领头的黑衣人面前,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扯下他的面巾,一张陌生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脸,“谁派你们来的?”扔掉手中的面巾,景绣冷声问道。
    中年男子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无论他怎么努力浑身上下使不上半点儿力气挣扎了一会儿泄气的作罢了。看着景绣怒目圆瞪,恶狠狠地道:“你到底把我们怎么了?”他们明显被下药了,但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景绣面纱下的绝美脸蛋上挂着平淡的笑容,挑眉幽幽地说道:“怎么,怕了?”
    “怕?”地上的男子轻哼一声,他这一辈子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回了,从来不知道这怕字怎么写。要不是今天太过大意,绝不会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似乎懒得再费口舌,不耐烦地说道:“解药拿来,乖乖跟我们走,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景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人都落在她手里任她宰割了竟然还敢大言不惭。俯身直接动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辨别他身份的物件。
    中年男子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眼睛睁得堪比铜锣,神情诡异地看着一脸平静对他上下其手的景绣,仿佛看着一个了不得的怪物。咬牙切齿道:“姑娘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景绣顺利地摸出他腰间的一块玄铁打造而成的腰牌,浅笑道:“不该摸得地方我可没摸。”一个中年男子相貌也如此普通,可完全没有什么地方吸引到她。
    “你……”
    景绣不理会他,借着月光低头认真的打量手中的腰牌,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头目来。
    “快还给我!”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叫道。平时出任务他们身上从不会带着会暴露身份的物件,但是今天是他大意了低估了面前这个女子的能力,原以为抓她回去复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太在意,穿上夜行衣就行动了。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她手里,完不成任务回去免不了一顿恶罚,但暴露了身份,恐怕只有一死了。
    景绣将腰牌揣进怀里,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中年男子的脸上,好心地说道:“等着我,我去叫人将你们抬进濬王府去,不能让你们露宿街头。”
    看着景绣远走的身影中年男子面色一白,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几人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像是作出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重重地点了下头。
    来之前头儿说了绝不能让濬王和西临的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也是他们小看了扁鹊,不然他们是不会选择在濬王府附近动手的。只要濬王一看到令牌,一定就会发现他们的身份,严刑逼供是少不了的,头儿知道他们落入濬王手里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与其这样还不如他们自行了断。
    一直在暗处的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公子,双眸一紧,出声道:“别让他们死了!”
    话音刚落,暗处立刻冒出几名一身黑衣的男子动作迅速地靠近黑衣男子四人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利落的卸掉四人的下巴,抠出他们嘴里暗藏的毒药阻止了他们求死的意图。
    中年男子四人目瞪口呆满脸惊愕,可惜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青衣小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年男子,冷声吩咐道:“打晕,带走!”
    就这样,中年男子四人刚被卸了下巴紧接着脑后受到一击晕了过去,被人粗鲁地拖走了。青衣男子见四周并没留下任何痕迹,也准备抬步离开,忽然感到地面隐隐的震动。眉头一皱,扭头看去。
    夜色中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身后不远处两队提着长枪的侍卫步伐稳健的跑着。他木然着一张还很稚嫩的脸,转过身来等着来人靠近。
    葛天一勒住马缰,目光环顾一圈最后落在青衣小公子的脸上,打量了一番才来口道:“在下大理寺卿葛天一,有人举报这里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小公子可曾瞧见?”
    青衣小公子拱手道:“参见葛大人,小人是濬王府的护卫首领蒋迁,今日刚好负责巡逻,并不曾看到有什么人打架斗殴,不知大人听何人所举报?”
    葛天一诧异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是濬王府的护卫首领。下马仔细地在周围走了一圈,没看出任何打斗的痕迹,眉头不解的皱在一起,他明明接到举报信说濬王府外有人闹事,怎么会没有呢?
    “葛大人天色不早了,小人不耽搁大人办案就先回府了。”蒋迁淡淡地开口道。
    葛天一随意道:“蒋护卫请便!”蒋迁走后,葛天一吩咐人绕濬王府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好疑惑地撤了。
    濬王府不远处的屋顶上。两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离开了,目光中还隐隐带着不甘的神色。
    *
    景绣一进府门就见红叔站在里面等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红叔就轻笑道:“王爷在书房,外面那些人交给我来处理。”
    轻轻地点了点头,景绣往书房而去。来到书房,司马濬目光探寻地落在她的脸上,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得罪的人?”
    景绣一边摇头一边从怀里掏出刚才从中年男子怀中摸来的腰牌递给他,“我不知道。”
    来平阳城之前她根本没得罪过任何人,来平阳城之后倒是得罪了不少,但都是一些看她不顺眼的千金小姐,根本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买凶绑架她。而且那四个人武功极高,要不是他们太过轻敌自己不太可能轻易逃脱。除此之外她还看出他们纪律严明,不像普通的乌合之众,全程只有那个中年男子出声,其他三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司马濬接过腰牌,瞬间就变了脸色,目光凌厉地看向景绣,“哪儿来的?”
    景绣呐呐地回道:“我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身上搜到的,你见过?”
    司马濬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脸上打量着她,只见她眼里只有茫然不解没有任何别的神色,淡淡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景绣总觉得他的神情很诡异,这个腰牌的来历他肯定知道,却不愿意告诉她。而且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充满了审视的味道,她除了瑞亲王妃的事外从没想过对他隐瞒任何事,所以他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王爷。”蒋迁在这时走了进来,目光在景绣脸上轻轻一扫然后看向司马濬。景绣见过蒋迁两三次却从未说过话,见他欲言又止,猜到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于是闷不做声地走出了书房。
    她离开后,蒋迁才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刚才葛天一接到举报信带人来过了。”
    司马濬浑不在意的点头,举报信什么人送的他们心知肚明,从他第一天来到西临一举一动就受到崇明帝的监视,要不然五皇子府也不会和濬王府毗邻而建了。摩挲着手中的腰牌,清冷坚毅的峻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起身往门外走去,蒋迁立刻跟了上去。
    *
    景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出现司马濬那诡异莫测的眼神,他是不相信她吗?觉得她认识那些黑衣人却不肯跟他说实话,还是那些黑衣人身后的人身份不简单,他在怪她给他带来了麻烦?
    可是她真的想不出她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啊,除了……景绣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要说真正对她起杀意的人大概只有十年前的瑞亲王妃了。可是不对啊,她前几年就听说瑞亲王妃离世的消息了,难不成她还留下什么遗言,一旦她和司马濬见面就杀了她?
    景绣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红叔不是也照样谨遵瑞亲王妃的话禁止她和司马濬相认吗?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果这样的话司马濬的反应也就说的过去了。他不记得十年前的事了,忽然有人拿着他母妃的令牌出来做坏事,他一定会觉得诡异。而且针对的人是她,他一定会联想到十年前他失忆的事情上去,会猜测其中的关联。
    那几个黑衣人应该已经被抓进府里来了,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司马濬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因为那几个人不可能知道什么。
    这么想着,她也就放了心,这一天实在是耗了太多心神,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大厅里并不见红叔,景绣和司马濬两人默不作声的吃完早饭,刚放下筷子,就听司马濬道:“昨天晚上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以后出门尽量不要一个人。”
    景绣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还会有人追杀我?”瑞亲王妃到底是准备了多少人对付她啊,真是做鬼都不愿意放过她。
    司马濬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等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都退下去后他才说道:“跟十年前的事有关是吗?”虽是问句,却含着一丝笃定。
    景绣迟疑地点头,听他又道:“你心里有怀疑对象吗?”
    这个……景绣皱着秀眉疑惑地看着他,他不是认识那块腰牌吗而且应该见过那四名黑衣人了,怎么会再来问她有没有怀疑对象?难道是他不敢面对现实,不敢相信他的母妃会做出这样的事?
    “没有。”
    司马濬还想再说什么,蒋迁在这时进来了,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一片凝重,没有看景绣直接趴在司马濬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司马濬淡淡地看了景绣一眼,低声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蒋迁退下去后,司马濬迎上她带着询问的双眸,道:“昨晚上那四个人咬舌自尽了。”
    景绣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说这四个人是间接因为她而死的,但她心里丝毫没有愧疚,只是替他们觉得可惜和不值。瑞亲王妃已经死了,他们竟然还如此替她卖命,任务失败还以死谢罪,这种忠心简直太愚蠢了!
    司马濬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轻笑了一声,“我已经传信回东旗让人交给桑姨了,我想一个月后桑姨就会来到平阳城,我想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绣儿应该也很高兴能见到她吧?”
    景绣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若有若无的试探,但是如果桑姨对瑞亲王妃如那几个黑衣人一样忠诚的话自然什么都不会告诉司马濬。所以来了又怎样,桑姨什么都不会说。
    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惊喜,露出期待地神色道:“真的吗,我和桑姨都十年没见了,她还好吗?”
    司马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想从她神色间看到慌乱或是紧张来,却见她一脸惊喜,虽然有些刻意的夸张显得不那么真实,但并不是为了掩饰什么。移开目光声音冷冷地道:“很好。”说完沉着峻脸起身离开了。
    景绣收敛了刻意装出来的笑容,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司马濬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三天的时间倏忽而过,这三天里景绣再没见到司马濬,不知道是刻意躲着她还是在忙什么重要的事,连吃饭都不去大厅了。
    景绣抱着装着为数不多几件衣裳的包袱站在濬王府后门口,最后留恋地往里张望了一眼就跟红叔告了别。红叔举着手中的银票,苦口婆心地劝道:“还是拿着吧,不然王爷那边红叔不好交待啊。”
    景绣摇头道:“帮我跟殿下说声谢谢还有……抱歉。”
    红叔无奈,只好将银票揣进怀里,点头道:“你放心吧。”
    景绣并没直接去丞相府,而是先去了同仁堂,在同仁堂内换了身朴素的衣赏又重新梳了个丫鬟才会梳的双丫髻,取下戴了多日的面纱,又在脸上涂涂抹抹一番,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和黎叔翠娘寒暄了一会儿才离开同仁堂徒步向相府而去。
    到了相府门口她并没有立刻让人通报,而是不顾路人指指点点和各色目光,抱着包袱一屁股坐在相府大门口的其中一座石狮子脚下。
    过了一会儿,相府管家急匆匆地走过来了,扔了一粒碎银到景绣脚下,满脸嫌恶地说道:“我家大小姐赏你的,快拿着银子走吧,要是冲撞了太子殿下,你的小命也就别想要了!”
    景绣抬起脏兮兮的脸,轻声委屈地说道:“我不是乞丐。”
    管家转身的动作一顿,直接被气乐了,“你不是乞丐你赖在咱们相府大门口做什么?”他看了地上的碎银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几枚铜板扔在地上,铜板在地上滚动四散开来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是大爷我赏你的,拿上钱马上走!”
    “我说过我不是乞丐。”景绣将滚到脚边的一枚铜板一脚踢开,满脸怒气地重申道。
    管家见状,脸一下子就绿了。“来人啦!”他对着府门大喝一声,立刻有三五个护卫跑了过来,“把她给拖走,扔远一点儿,千万不能让她有机会冲撞了太子殿下!”
    景绣看着远处驶过来的马车,眼中精光一闪,站起身灵巧地避开护卫伸过来的手,直往府门跑去。
    “给我拦住她!”管家气急败坏地指着景绣高声命令道。一旁呆愣的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追景绣。
    景天岚一下马车就见到这乱哄哄的一幕,皱眉厉声道:“都给我停下!”
    管家听到声音立刻身子一僵,转过身来舔着笑脸道:“老爷您回来了。”
    护卫们也立刻停了下来,满脸恭敬地低着头,景绣自然也停了下来,低着头作乖巧状。
    “这是怎么回事?”景天岚目光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景绣身上,沉声问道。
    管家恶狠狠地瞪了景绣一眼,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景天岚走到景绣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举到景绣面前,“拿着银子走吧,这里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
    景绣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没有去接银子,抬起头来满脸受伤地看着景天岚,声音哽咽哀伤地说道:“父亲,我是绣儿啊,您不认得女儿了吗?”
    景天岚神色一怔,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狐疑地开口道:“你凭什么说你是绣儿?”
    她满脸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原本样貌。
    “这个……”景绣含着泪从包袱里掏出一支样式陈旧的簪子,颤抖着手递到他面前,“娘说,这支簪子是父亲你送给她的,这些年我一直认真的保管着……”
    这支簪子正是当年芸娘逃难时用来抵马车钱的簪子,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景绣再次见到了这支簪子就买了下来。
    景天岚接过簪子看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景绣神色间有几分动容,“你真是为父的绣儿?”
    景绣含泪点头,“父亲应该知道女儿脖子后面的……”
    不待她话说完,景天岚就满脸欣慰心疼地打断她的话,“绣儿,你真的是为父的绣儿,这些年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