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想起了欧阳夏,周璃鼓起勇气走向角落中不知状况的长舌鬼。她走得很缓慢,北渊将程慕北拉回了自己旁边,看着周璃蹲在了长舌鬼面前。
“喂。”周璃推推长舌鬼,下一刻尖叫了一声。她的手刚碰上长舌鬼竟然就被腐蚀掉了,连血都没有流,手指瞬间少了半截。
程慕北眉头紧皱,欧阳秋的手段竟然如此层出不穷。他几乎该庆幸沐蓁和沈简生来生死崖时是掉进了返童阵,不然如果他们找到这里……
周璃痛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鲜血开始淌出来,豆大的汗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北渊面无表情地对沐蓁说,“给她个痛快吧。”
周璃忽然爬回来用力拽住程慕北的衣角,声音尖利,“我什么都说!都说!让我……让我知道真相……”
程慕北后退了一步,他红色的衣裳上被印上了斑斑血迹,皱着眉看周璃,“说什么?”
“里溪谷,欧阳秋在里溪谷!”周璃脸上挂着泪痕,眸子中尽是惶恐。程慕北闭了闭眼,默不作声地往一旁侧了侧,刀光一闪,周璃就着之前的姿势,嘴边流出一缕鲜血,重重地倒下了。
刚杀了人的沐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伸手用内力让长舌鬼仰过了身。
长舌鬼一张脸血肉模糊,胸膛上全是被热铁烙下的烙印。程慕北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快了一些,像是想吐出回光返照前最后那口气。
哪怕鬼毒仙在这里,也救不回来了。
“走吧。”北渊看了长舌鬼良久,忽然说。这时,长舌鬼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他的舌头大约被拔掉了,一动嘴里就吐出鲜血。北渊打断了他,“安息吧,剩下的我都会做。”
长舌鬼忽然就安静下来了,程慕北忽然觉得有些悲伤,他想起在囚幽谷时,长舌鬼不会给他们一个好脸色,但也不讨人厌。甚至有些贪吃,为了吃烤鱼还能随身带调料。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竟然会落到这种下场……甚至没人能给他收尸。
“生于生死崖,死于生死崖,”北渊说,“这也许就是他最好的归属了。”
只是没想到,来时悲悲,去时凄凄。
他和周璃一样,都是被欧阳夏捡回来的孤儿。只是他比周璃更幸运,他能看到二小姐年幼时乖巧的样子,青春时活泼的样子,长大后美貌的样子。不管怎样的二小姐他都喜欢,愿意为她做一些傻傻的事,哪怕只是为她摘朵花。
他也从未妄想过能跟二小姐在一起,到沈焕出现时,他能做的也只是帮二小姐隐瞒。甚至在二小姐和沈焕私奔,也是他帮的忙……只是他没想到,这样却害死了二小姐。
他凭着仇恨,潜伏在囚幽谷多年,怀着感恩,到死都为了他心爱的姑娘。
最终几人还是离开了书房,程慕北匆匆撇下北渊几人,朝大厅跑去。大厅内几人百无聊赖的面面相觑,程慕北跑进来拉起沈简生的手,“走,去葬了长舌鬼。”
沈简生一愣,跟在程慕北身后去找了一个小推车,挖了一车的土,推到书房。沈简生从程慕北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吃了颗防毒的药,拿着两个木桶装着土走到地下室。
长舌鬼身上的药性很强,但神奇的,竟然不会腐蚀掉他自己。两人推了好几车土,来回走了很多趟,才算是做了个简单的坟墓。
程慕北鞠了个躬,“走好吧。”江湖中风云变幻,谁也不会知道谁死在了那个角落,从此消失在世界上。沈简生也鞠了个躬,他不知道长舌鬼和欧阳夏的纠葛,只是单纯地感激长舌鬼在囚幽谷中的照顾。
回到大厅后,北渊看了程慕北良久没有说话。程慕北自小就算不上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对你好一定有他的目的,而现在好像慢慢地变化了。
“来到这里也麻烦各位了,我北渊对各位感激不尽。”北渊说,“在生死崖我也不好招待各位。如果各位要走的话,久北阁已经安排好人护送,要留的话,我也让人收拾出了生死崖几间能住的屋子。”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沈浦泽身上,沈浦泽本是跟踪周璃来找龙信阳的,不过周璃竟然完全没有要跟朱明汇合的意图,到生死崖找了沈简生两转,没找着就被沐蓁带来的人给抓住了。
“北阁主客气,那我就先告辞了。”沈浦泽恭恭敬敬地冲北渊行了个礼,说实话他见到北渊的时候大吃了一惊。拜托他的是南褚,他却没料到自己竟是为久北阁跑的腿。江湖中两大巨头竟然私交甚好,沈浦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不过……沈简生和程慕北的龙阳之恋更是让他有点儿无法接受。
“那还请沈公子慢走,”北渊转头冲沐蓁说,“安排两个人护送一下沈公子。”沈浦泽连到“不用”,自己走了。
“我四处漂泊,跟着程少阁主来蹭吃蹭住,还望阁主不嫌弃。”左护法率先腆着脸说。北渊自然无话可说,转头看向沈简生。沈简生有点儿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还望阁主不嫌弃。”
程慕北看着沈简生憋红的脸,差点儿笑出声。不过北渊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让沐蓁带你们去休息吧。”
屋里只剩下程慕北和北渊两个人,北渊不怒自威地坐在高位上,看着程慕北,“要说什么吗?”程慕北忙道,“那个里溪谷……”
北渊看了他一眼,程慕北忙改口,“爹,我是认真的。”
北渊没吭声,程慕北只好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和娘的故事,但我和沈兄……”程慕北无法,只好把程念钥搬出来当挡箭牌,“其实一开始是我单相思,毕竟久鬼伤了我之后,一直都是简生照顾我。他挺冷冰冰的一个人,可是会在我受伤的时候把责任都担过去,还会给我烤鱼吃。”
被征服了胃的程大少爷忍不住咂咂嘴,“毕竟我从小就被您扔来扔去,虽然在扶南庄也被伺候得好好的,但简生确实是第一个那么照顾我的人。”程慕北选择了苦情计,不过好像并没有怎么奏效,高高坐着的北渊冷哼了一声,“这是理由?”
“这怎么不是……”程慕北咕哝一句,“您也知道简生自小怎么长大的环境,但是越相处我就发现他越好,就……”
北渊眉头紧皱,他不是不能接受龙阳之好,但这事搁在自己儿子身上难免膈应……哪怕这便宜儿子他也没怎么管教。
程慕北不敢再说了,偷瞄着北渊的脸色。发现北渊只是神色有些复杂后,问出了一直困惑的问题,“爹,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北渊脸色很平静,“久鬼问的?”在程慕北从迷魂阵出来的时候,久鬼就被北渊关起来了。果然久鬼是知道些什么的……程慕北的心沉了沉,“嗯”了一声。
北渊冷笑,“别想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跟沈简生分开,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真相。”
“……”程慕北顿了顿,“那我先下去了。”程慕北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北渊说,“爹,沈简生不管怎么说,也对我有恩,也就是对久北阁有恩,我……”
“你下去吧。”北渊打断了程慕北的话,父子俩对视了一会儿,程慕北默默地走了。
他相信北渊应该还不至于对沈简生下手,但自己娘亲的死……从久鬼的反应就可以看出跟北渊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毕竟久鬼对久北阁忠心耿耿了几十年,知道事实后竟然能对程慕北下杀手。
到底……是为什么呢?
十九.里溪(中)
在沐蓁的安排下,程慕北和沈简生的房间离得很远,程慕北也不敢太造次,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一闭上眼他就想起了地下室那些场景,欧阳秋……还真不是个善茬。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梦中欧阳秋还是初见时乖巧的样子,然后扯开嘴角冲程慕北笑,露出血盆大口和尖尖的獠牙,眼神中是带着冷漠的笑意。
“你没事吧?”沐蓁见程慕北冷汗涔涔地一下子坐起来,问他。
程慕北皱着眉缓了两分钟的神,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沐蓁,“你怎么在我房间?”沐蓁冷笑一声,“看你做噩梦吓到尿裤子没有。”
“……”程慕北一时竟然接不上话,听见沐蓁说,“阁主叫我来找你,谁知道你一直困在梦魇里,叫了两声也没醒。”
程慕北的眉头一直皱得紧紧的,他基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受北渊的影响,他在睡梦中都会保持一些警惕。虽然在熟悉的环境中他也会掉以轻心,但在生死崖中是绝对不可能睡得太死的。
难道是……程慕北沉吟了一下,难道是那地下室的毒气?
“走吧。”
两人走到大厅,北渊坐在上位审问跪在地上的人,那是收编的生死崖的人,他仓皇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里溪谷啊大人……”
北渊目光一垂,旁边的人不用吩咐就将那人拖下去了。那人还在嘶吼,“我我我……别杀我……我知道谁知道!”
北渊抬起眼看那垂死挣扎的人,下手就将那人按住了跪在地上。那人颤着声音说,“欧,欧阳管家肯定知道……”
“带他去把欧阳管家找来。”北渊淡淡吩咐,看着程慕北和沐蓁走进来。
“爹。”
“阁主。”
北渊点点头,“先坐。”不一会儿,下手又压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了,来人乍一看跟欧阳春有两分像,哪怕被押着也很淡定从容。
“放开他,你们下去吧。”被松开的欧阳管家站好后,甚至还跟北渊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见过北阁主。”
北渊露出了一丝笑意,“欧阳管家,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请欧阳管家到这里来,就是想请问一下里溪谷在哪里?”
程慕北搜查了生死崖好几遍,也没有发现朱明和龙信阳的踪迹,想来他们也许根本就没回生死崖,窝在哪里等着跟欧阳秋汇合!而现在只有里溪谷这一个线索,程慕北倚着扶手,撑着脑袋打量这个欧阳管家。
“禀告阁主,我自然是知道的。”欧阳管家也扯出一抹笑容,其奸诈感觉倒是和欧阳秋格外相像。
“哦?”北渊也懒得卖关子,“想必欧阳管家对现在的局势看得非常清楚吧,欧阳管家还有什么好谈判的呢?”
欧阳管家笑笑,“我孑然一身,只希望北阁主能让我归隐。”北渊盯着欧阳管家的脸片刻,望向了程慕北。程慕北会意地站起身,走到欧阳管家面前笑了笑,“不知欧阳管家是姓欧阳,还是赐姓欧阳?”
“免贵姓闫。”
“那闫先生能被称一声欧阳管家,想来在欧阳春心中的地位是不低的,”程慕北顿了顿,“生死崖如今落魄成这样,闫先生就没有想兴复生死崖的想法?”
欧阳管家对程慕北的称呼感到了一丝诧异,如果不是程慕北提及,他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名了,“在我没见到赵云前是想的,直到赵云告诉了我真相。”
欧阳管家的原名叫做闫诚,他和赵云,也就是长舌鬼,都是被行善江湖的二小姐带回生死崖的,所以他才甘愿在二小姐死后为生死崖卖命多年。
这二小姐还真是心善……这倒是跟沈简生像极了。程慕北短促地笑了一声,“那还请闫先生带路了。”
里溪谷是生死崖底的一个暗谷,生死崖下有条湍急的河流,断崖处形成了壮观的瀑布,而里溪谷就在瀑布后。
闫诚带他们从生死崖的一个小道走下去,逼近崖底,潺潺的的水声就传来了。穿出山林,景色一下子开阔,河流横在他们面前,奔腾着向前。
“沿着河流向前走就能看见瀑布了。”闫诚说。欧阳夏绝不会想到她当初的善举,会在多年后派上用场。北渊几人跟在闫诚身后,程慕北像是随意闲聊,“里溪谷里有什么吗?”
“我没进去过,赵云死前也托我带你们到里溪谷。”闫诚答,“我找着赵云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书房的地下室……离身亡不久了,告诉我……当年的事后,就有人找下来了,仓促之间他也只来得及说带北阁主去里溪谷。后来我又去看了他一次,也就和你们现在看到的差不多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也就……一直没救他。”
“闫先生这意思是,原本生死崖中还有一个掌事的人?”程慕北皱着眉头。
“原本……”闫诚刚出声,就有一个人横在了他们面前。
来人正是消失的朱明,他阴沉着脸,提着把大刀挡住了几人的道路。程慕北脚步刚停,朱明就提着大刀冲上来了。而正在此时,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围住了他们。就连北渊也皱了皱眉,他一路走下来一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却没感受到有那么多埋伏的人。
朱明的目标是闫诚,程慕北本想冷眼旁观,却觉得朱明的内力好像比上次交手的时候涨了好几倍,他这才仔细看了看朱明,发现他脸上有着不寻常的黑色斑点。他心里一沉,抽出北魅替闫诚挡下了一刀。这一刀非常有劲,程慕北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周围的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朝北渊和沐蓁包抄过来。沐蓁长鞭一抽,将扑上来的两个黑衣人抽开了,但耐不住对方人多还武功高强,不一会儿就有人从背后朝闫诚偷袭去。
“小心!”沐蓁低喝一声,闫诚的武功不高,对方又来势汹汹,他闪躲得有些吃力。好在北渊皱了会儿眉后长袖一扫,离闫诚最近的那人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样被弹了出去,口吐鲜血。
“北阁主还是一样的好身手。”不远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一个长相隽秀的男人坐在树枝上晃着腿。
北渊皱着眉,“宋一?”程慕北听到“宋一”这个名字也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压下笑容,不甚友好地冲他比了个抹喉的动作,莫名其妙遭受敌意的程慕北回了一个冷笑。
宋一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他不归属哪一派,自己接一些杀人放火的生意,也没什么原则,谁给的钱多就帮谁卖命。在江湖中算是四处树敌那类人,但武功高强,也没几个人敢去找他报仇。
程慕北一边抵挡着朱明的攻击,一边听北渊说,“你竟然在帮生死崖卖命。”
宋一不置可否地笑笑,“那北阁主不如把闫诚交给我?”说着,他就朝北渊扑过来,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北渊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宋一逼到北渊面前也只是轻笑了一声,一个转身朝沐蓁身后的闫诚抓去。
沐蓁一脚踢向宋一,却没想到宋一竟然一改攻势,手腕一翻握住了沐蓁的脚踝。沐蓁将长鞭扫向宋一,宋一赶忙松开手,一跃躲开,“沐姑娘,女孩子就要温柔一些嘛。”
沐蓁的脚踝有点儿发青,宋一的手劲极大,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动手却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沐蓁冷着脸,身后程慕北袖子一甩,“嗖嗖”的几柄短刃就朝宋一飞去。
“我们家沐姑娘也是你调戏的?”程慕北踹开朱明,转身奔向宋一,低声对沐蓁说,“咱俩换个人。”
沐蓁没忍住勾出一抹笑意,收了程慕北这一份好意。
左护法在生死崖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好玩儿的,实在是无聊,只好敲开了沈简生的门。沈简生还在修炼纹天九式的后三式,被左护法打扰了也不恼。那天他冲动一跪后左护法的那些话他也想了好久,很是感激左护法的好意。
“我已经打听到了程慕北他们去哪儿了,”左护法顾盼了一下周围,悄声说,“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沈简生皱皱眉,“这不好吧……”
“他们都走了好一阵了还没消息,你不担心吗?”左护法胜券在握地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万一他们遇险了呢,生死崖到处都是陷阱你也看到了……”
沈简生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一脸严肃的左护法,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
程慕北和宋一交起手来,才更感觉到他对自己莫名的敌意。招式变化很快,程慕北还是忍不住多嘴,“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那你一副我抢了你老婆的样子!”程慕北不爽,躲开宋一的一击后紧逼上去。两人纠打在一块儿好一会儿,谁也没占上便宜。但对付朱明的沐蓁和解决一群黑衣人的北渊都挺轻松的,局势非常明显。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宋……一?”
十九.里溪(下)
程慕北感受到宋一的身子一僵,十分不厚道地趁机甩出几柄屠鬼刃,断了宋一的后路,自己从正面冲上去。
来者正是沈简生和左护法。左护法脸上的难以置信已经下去了,扭头就要往回走。不明所以的沈简生只好拉住左护法,“你……”
左护法还有点儿怔,甩开了沈简生的手大步朝前走。
宋一险而又险地避开屠鬼刃,硬抗了程慕北一掌,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瑾瑜!”宋一冲左护法叫了一声,意欲去抓他。
程慕北惊诧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想起在囚幽谷那天晚上,左护法说起过往时落魄的面庞,觉得真是人生如戏。
北渊已经把黑衣人解决掉了,倒是沐蓁还在跟朱明缠斗,原本油尽灯枯般的朱明又诈尸一般恢复了战斗力。程慕北来不及看热闹,转身帮沐蓁。
却没想到朱明盯了程慕北一眼,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双手合十,幻化作一团烟雾,然后就不见了。一直提防着的沐蓁长鞭一扫,也只是从黑色烟雾中穿过。
北渊说,“他已经跑了。”
程慕北这才皱紧眉头,难怪当初朱明能从自己的眼线眼皮底下逃脱,原来还有这种技能。沐蓁很快反应过来将地上的人绑起来了,这些黑衣人的下巴都脱臼了,大约是北渊预防他们自杀。
而那边宋一刚碰上左护法的手,左护法抽出短剑就朝宋一的胸膛刺去。程慕北还没见过左护法这种凶残的样子,平素里的左护法一直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偶尔耍点儿小流氓但非常够意思。而现在左护法满眼通红,嘴唇紧抿到有些苍白,一副受伤的小兽拼死守护领土的样子。
宋一不敢还手,只是抓住了左护法的手腕,一瞬间的表情里竟全是缱绻的温柔。左护法红着眼一脚踹向宋一,这人已经气到了只会用原始的打架方式,宋一抬起小腿扛了左护法一脚,疼得五官扭曲在一起。
趁左护法·愣神的瞬间,宋一已经夺走了他手里的短剑,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把劈晕了左护法。
程慕北看得目瞪口呆,难怪宋一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他没忍住瞟了两眼不远处的沈简生,沈简生也正巧望过来,程慕北勾出一个深深的笑容。
“咳。”北渊轻咳了一声。抱起左护法的宋一冲北渊行了个礼,“今日多有得罪北阁主,为了赔罪,就提醒北阁主一句吧,欧阳三公子重伤只能在返童阵中恢复。”
说着,宋一就抱着左护法,身形一闪窜出去了好远。程慕北看好戏结束了,也懒得去追左护法了,看他那样都对宋一念念不忘。
啧,他忽然想起囚幽谷就是专门收押各种恶人的地方,而宋一正巧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那类角色……难不成左护法一直以这种方式等着宋一?
“阿沐,你找两人来把这这些人带回去,好好审问。”北渊吩咐。沐蓁道了句“是”,听见北渊对沈简生说,“沈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儿去看个究竟吧。”
程慕北和沈简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一丝惊讶。“多谢北阁主。”沈简生也没说谢什么,走到了程慕北身边。
沐蓁在一旁看了良久,默默叹了口气。她呆在北渊身边的日子比程慕北呆在北渊的日子多多了,更了解北渊的脾性……北渊能是那么轻易就让步的人?
但程慕北沉浸于和沈简生一块儿的小兴奋中,完全没顾沐蓁忧虑的脸色。沐蓁想,活该吧你就。
瀑布离北渊他们停下的地方不远,碍于北渊在场,程慕北只好公事公办地告诉沈简生大致情况。沈简生没想到生死崖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神奇的地方,直到看到了尽头的如练飞瀑。
瀑布激起的水雾能有四五丈高,折射着阳光,透出七彩的颜色。下流宽阔开就变得徐缓,河岸两旁柳树已经慢慢变黄了,有些萧瑟。阳光还算好,风一吹,水面上波光粼粼。
“这怎么进去?”程慕北皱着眉,这瀑布很急,一个不小心就被冲走了,就算进去了也得浑身湿透。
“直接进去。”北渊给了程慕北一个白眼,内力从他体内涌出形成一个防护罩一样护住他,轻飘飘地一点地朝瀑布穿去。
到北渊的身形消失了,程慕北才赶紧跑过搂住沈简生,重重地亲了一口,“真是想死我了。”沈简生拽住程慕北的衣角,“对不起。”
“嗯?”程慕北拉起沈简生的手,轻轻捏着。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沈简生望着程慕北,只见程慕北眼中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程慕北说,“那我不麻烦死你了?”
说着,程慕北捏起沈简生的下巴,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来,亲爷一口我就不嫌你麻烦了。”沈简生懒得理会程慕北的耍流氓行为,推开程慕北,“赶紧进去吧。”
两人进入谷中才发现什么叫别有洞天,谷中光线暗淡,嶙峋的怪石遍布,悬挂的钟乳石上滴落着黑色的粘液。
北渊站在谷口等两人,他刚进来时飞过去了一群蝙蝠,他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
程慕北嗅了嗅谷中的味道,“有股熔浆味儿。”确实,谷口的温度不算高,但迎面却有种火海扑来的感觉。北渊这才想起,“注意这谷中的蝙蝠,那是火蝠,随时能变成熔浆。”
沈简生也听过火蝠,据说只生长在地狱中。而人间地狱……竟然在生死崖中。
程慕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果子,扔到了地上滴落的黑色粘液上,那小果子立刻被溶解掉了一半。“看来我们得更小心了。”程慕北看着地上的果子略微可惜,提醒到。
几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里面光线更暗了,程慕北点燃了烛火照明。除却嶙峋的怪石,石缝间还生长着黑色的小草。程慕北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竟然是火枯草。
他致力于收集天下名草名药,做成天下最毒的毒药。这火枯草便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他曾经游荡了半个江湖都没找到。现在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他记得与火枯草同生的还有火枯兽,记忆刚冒出来,就听见北渊低喝了一句,“小心。”程慕北一抬眼,就看到一群火蝠朝他们冲来。
左护法被宋一带回了生死崖,醒来时觉得头有点儿疼。宋一怕左护法在气头上晕不了,那一下砸得还算不上轻。左护法没有睁眼,回想起看到宋一那瞬间,还有些无法置信。他恨宋一――和爱对等。
“醒了就起来喝口水吧。”宋一端着一杯水坐在床边,碰了碰左护法的手。左护法猛然收手,翻了个身背对宋一,冷声道,“滚。”
宋一好脾气地笑笑,“对不起,弄疼你了。”
左护法抓起另一个枕头就朝宋一砸去,怒道,“你还有脸出现吗?”
宋一也正了正脸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这些年都被生死崖控制着,没能给你个解释。”
左护法坐起来,冷笑一声看着宋一,“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不解释了。”宋一欺身扣住左护法的后脑勺,吻住了他抿得死紧的唇。两人活像打架般亲吻着,宋一胜在自己武功更高强也更流氓,将左护法压在床上,眼里是复杂的情感,一直紧紧盯着左护法,像是生怕看漏了一刻。
左护法挣不开宋一,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狠狠一口咬在宋一的舌头上。左护法牙口好,鲜血弥漫在两人的口齿之间,散出一股腥甜味儿。
直到左护法快喘不过气了,宋一才松开了他,往一旁吐了口血沫。
“对不起。”宋一说。
左护法垂下目光,深吸一口气。这一句道歉晚到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在苍茫的岁月里显得单薄无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很多年前左护法还是村里人人喊打的死龙阳,宋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宋一和程慕北很像,十分会骚撩,那双眼睛注视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就是他的全世界。在那样的环境下,宋一毫无畏惧地抓紧他的手,坚定地跟他在一起。他们,也有过一段美好而难以忘怀的回忆。
如果不是后来……在左护法觉得最幸运的时候,真相猝不及防地暴露,他可能永远不会看清自己眼前这个人。最后母亲被气病,父亲将他扫地出门,走投无路的他如果不是被任天带回囚幽谷……恐怕世界上也不会再有左护法这个人了。
沐蓁听到屋里砸东西的声音,也没理会,她大概也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处理好那些黑衣人后搜查这生死崖中的内奸。
如果不是有内奸存在,宋一怎么能那么准确在路上堵住他们?
“沐长老,”有人匆匆从门外进来,语气有些着急,“有两个弟兄,发狂了!”
“怎么回事?”沐蓁秀眉微竖,来人还没来得及仔细禀告,又有人来传话,“沐长老,南少庄主来了。”
二十.漏网(上)
火蝠的飞行速度非常快,程慕北只来得及甩出几柄屠鬼刃。北渊仓促间没有喝住程慕北,只好一手拽住程慕北,一手拽住沈简生,往后退了十多米。
那屠鬼刃一接触火蝠,火蝠就炸裂开了,火红的岩浆喷射出来,屠鬼刃瞬间被消融,岩浆溅落在地上,岩石发出“呲啦”声,冒出一阵白烟后露出一个坑洼。
程慕北没想到火蝠的威力竟然这么大,瞪大了眼扭头问北渊,“这还不能攻击这么过去?”
北渊松开程慕北的衣领,沉着脸没说话,程慕北最近的智商令他感到无比苦恼。
“我来吧。”沈简生跨出一步,挡在程慕北面前,冲北渊弯了弯腰,没说话。
他将纹天抽出来,有了刀鞘的纹天好像变得更锋锐了,黑暗中透着一抹流光。他最近都在研究纹天九式的后三式,恰好第八式就跟这火蝠相克。
程慕北只见沈简生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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