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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还有林绮烟的事。说真的,他是见过林绮烟几次面,不过都是和宋琬在一块的时候。而且他都是略一扫过,只晓得大概的模样。
    宋琬知道自己错怪孟阶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我以为你不带荷包的?”
    孟阶瞪了她一眼,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轻声道,“你不做,我又怎么带。”
    宋琬这才抿着嘴唇笑了笑,说,“那我明儿就给你做。”
    孟阶却道,“回到宛平再说。”
    明儿一早就要去宛平了,今日还要收拾行李。他自然不舍得宋琬太过劳累,又嘱咐一番,“荷包也不急着要,你慢慢的做。”
    晚上的时候,尤氏得知了这件事。她想了想,和凤香道,“你明儿有空的时候,旁敲侧击一下绮姐儿。她是侯门大小姐,希望不要作践了自己。”
    孟阶对宋琬一心一意,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的。若是林绮烟铁了心的要来插上一脚,只怕到最后毁的也是她。
    宋琬清点了行李,才梳洗一番,和衣睡下了。孟阶见她脸色泛着浅浅的白色,不由蹙了蹙眉,搂着她心疼的道,“快睡觉。”
    林绮烟一大早便起来了,她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大红色织金的妆花袄裙,挑心髻上簪了两支金钗。她又从妆奁里拿了脂粉出来,在白皙的脸上施了淡淡的一层。
    芬芳很少见林绮烟这么打扮自己,她疑惑的问,“小姐何事这么高兴?”
    林绮烟对着菱花铜镜,抹了一些唇脂。她抿了抿嘴唇,笑道,“也没什么事,等会子你跟着我去一趟英国公府。琬姐姐要回宛平去了,咱们去送送她。”
    芬芳看林绮烟脸色绯红,不由想起了昨日。林绮烟给宋琬送荷包的时候遇到了孟阶,也是这样的娇羞。
    凤香去厨房取食盒的时候,碰到了林绮烟。她将食盒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径直走到林绮烟身侧,俯身作了一揖,“怎么就绮姐儿一个人,徐嫂子呢?”
    林绮烟根本没有叫徐氏一起,她笑了笑道,“嫂子有些事要忙,我就先过来了。”她顿了一顿,又道,“琬姐姐不是今儿要回宛平去吗?我来送送她。”
    凤香笑了笑,拉着林绮烟的手道,“我刚刚从那里来的时候,碰见表奶奶和表少爷去了老太君那里。他们必然有许多贴心的话要说,可能得一大会子才能回来。不如你先跟着我回‘倚梅苑’,和大奶奶再一起过去。”
    林绮烟见凤香说的恳切,只好点了点头。尤氏刚从卫氏那里回来,正看着丫头们给婵姐儿洗脸。
    她挖了一些玫瑰汁子做成的膏脂,轻轻涂在婵姐儿脸上,一扭头便看到凤香和林绮烟打着帘笼进来了。
    尤氏忙让乳娘将婵姐儿抱走了,笑着招呼林绮烟,“绮姐儿来这里坐。”
    林绮烟挨着尤氏坐了,扫了一眼屋内,才问道,“湛哥哥已经去卫所了吗?”
    “早走了。”尤氏点了点头,斟了一杯茶水递给林绮烟,“你今儿倒是难得,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林绮烟又给尤氏说了刚才的一套措辞。尤氏听了笑了笑,又坐到了食桌前。
    凤香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了出来。她见尤氏使了一个眼色,便和林绮烟笑说,“绮姐儿,我昨儿给婵姐儿绣了一个虎头鞋,可眼睛那里却怎么都绣不好。你的女红一向不错的,不如你来看看怎么下针。”
    婵姐儿又哭了起来,尤氏忙接过来哄她。凤香过来想要接手,尤氏蹙着眉道,“这里太吵了,你带着绮姐儿去你房里坐会。”
    凤香这才带着林绮烟去了她的厢房。林绮烟拿着绣花小绷,正要落针,就听凤香笑着道,“绮姐儿今年都有十四岁了吧,心里头可是有人了?”
    林绮烟一愣,绣花针一下子扎到了肉里面。她手一抖,一滴血滴在了绣花小绷上,凤香连忙过来看林绮烟手上的伤势。
    林绮烟揪着衣袖,蹙眉道,“我没什么事,就是绣花小绷——”
    凤香摆了摆手道,“没什么的,回头再绣一个,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她将绣花小绷放回笸筐里,又笑吟吟的看向林绮烟,“绮姐儿心里头定是有人了。你且说说是哪一个,让我也替妹妹把把关。”
    林绮烟脸色有些僵硬,她咬了咬嘴唇道,“凤香姐姐,你惯会取笑妹妹,我可不搭理你了。”她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凤香连忙拉住了她,“不说了,不说了。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妹妹。不管是哪家的公子都好,凭着妹妹的身份嫁过去都是要做正妻的,就是不知道哪位公子有这等福分?!”
    林绮烟微微怔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低了低头,勉强笑着和凤香道,“姐姐,怕是我要先回去一趟了。昨儿收的雪水,忘了封上盖子了。房里的丫头们一向懒怠惯了,定然也忘了这件事,我收拾了再过来。你同尤嫂子说一声。”
    凤香连忙跟上去,将林绮烟送到了月亮门前。尤氏已经用过了早膳,招了几个管事过来,正在问话。
    凤香走过来,悄悄地在尤氏耳前嘀咕了一番。尤氏拿起茶钟轻呷了两口茶水,笑道,“好了,咱们过去给老太君复命去。”
    第九十五章
    “我放在这儿的簪子呢?”宋琬将梳妆台上的抽屉都翻了一遍, 也没有看到那一日陆芮插在她发髻上的簪子。
    明月和喜儿也过来找, 却是不见踪影。
    孟阶就坐在临窗大炕上, 看着宋琬翻箱倒柜的找簪子。他蹙了蹙眉,问道, “你要那个簪子做什么?”
    宋琬抬头瞅了他一眼, 说,“我准备还回去的。”
    孟阶脸色才缓了缓,“不用还了。”
    “你不是很介意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大方了?”宋琬笑了笑, 又道,“那支金簪可是并蒂海棠的, 你——真不介意了?”
    孟阶看到陆芮送的那支金簪就很不高兴,脸色都是冰冷的。他虽没说什么, 但宋琬总觉着他在生闷气。
    孟阶挑了挑眉, 不紧不慢的道,“簪子被我丢了。”
    怪不得——
    宋琬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她看着孟阶大言不惭的模样,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她才走过来道,“扔了就扔了吧,反正也不准备要的。”
    孟阶合上手中的书, 语气淡淡, “听你的话音, 似乎还挺可惜的?”
    好像是吃醋了?
    宋琬低着头抿嘴一笑,叹气道,“唉,那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她撇了撇嘴, 又说,“不像某人,连点表示都没有。”
    孟阶轻笑,“说吧。你要什么表示?”
    宋琬白了他一眼,“没诚意。”她起身又要收拾东西,却被孟阶拉住了。宋琬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孟阶手上一使力便将宋琬带到了自己跟前。
    明月和喜儿还在屋里,宋琬的小脸涨得通红。她挣扎不掉,小声的嘀咕,“孟阶,你快放开我,屋里头还有人看着呢。”
    孟阶却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他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和喜儿,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等会子再过来收拾。”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宋琬又羞又气,狠狠地剜了孟阶两眼。
    明月和喜儿慌忙出去了。她们两个虽低着头,可宋琬分明能看到嘴角合不拢的笑意。还有走到外面,再也忍不住的‘嗤嗤’笑声。
    直至帘笼放下,孟阶才笑意盈盈的看向宋琬。他拉着她坐在炕上,下一刻炙热的唇便贴在了宋琬柔软的唇上。
    过了许久,孟阶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宋琬,含笑道,“这样的表示可还满意?”
    “丢死人了。”宋琬捂着通红的脸,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马车已经备好了。丫头婆子们将行李搬上去,宋琬才又和孟阶去了唐老夫人那里请辞。
    尤氏和孙淑清也在。她们将宋琬送到垂花门前,才回去了。
    宋琬穿着银狐皮的鹤氅,动作不免笨拙些。她扶着明月的手,好不容易才上了马车。孟阶正要踩着脚蹬上去,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的迎客屏风后面。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身穿大红色的袄裙。正是林绮烟。
    孟阶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林绮烟看着孟阶刚刚和宋琬说话时,脸上还含着笑意的,在看向她时却突然变得冰冷。她整个人也如同掉到了冰窖之中。
    宛平离大兴很近,从官道走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宋琬一只手抱着一个汤婆子,一只手捏一旁小桌子上放着的零嘴。
    酥皮花生,翠玉豆糕,还有腌的海棠果、蜜饯之类的,宋琬吐了核就用锦帕包着。孟阶抬头看了看她,笑道,“和个小老鼠似得,舍不得嘴里停一刻歇。”
    宋琬又吐了核,笑着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日总是觉着饿得慌。明明早上的时候刚喝了两碗粥,现下又饿了。不像小老鼠,像一头猪了。”
    孟阶敲了一下宋琬的小脑袋,很是认同的道,“的确是一头猪。”
    宋琬又瞪他。孟阶笑了笑,倚在东厢上小憩。
    进了宛平城,太阳已经升上高头了。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敞开着,路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还有摆摊的小商贩们,一声比一声嘹亮的吆喝声。
    宋琬掀着纱窗往外看去,钻进来一股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孟阶连忙按着她的手放下了纱窗,“你是要冻到自己吗?也不想想吃药的时候有多难伺候。”
    过了两道街,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在一家门户前停下了。红漆的广亮大门,外面有一个很深的门洞。进了里面,能看到两只很小的石狮子。
    内门洞里放了两条春凳,坐着几个身穿圆领长袍的男子。他们一见马车到了,都慌忙起身。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孟家的老管家刘保善,还有几个中年男子,都是新来的,有管花草树木的,有管房屋修缮的,还有一位是厨房里的师傅。
    孟阶指了指刘保善,给宋琬介绍道,“这位就是刘管家。”
    宋琬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跟着孟阶进了院子。后面就有几个人叫了跑腿的小厮过来,将车上的行李搬到屋里去了。
    小院并不大,但胜在精巧细致。亭台楼阁,水榭小筑,铺着碎石的羊肠小道,还有小桥流水,风格很像江南那里的园林。
    孟阶和宋琬解释道,“这个小院以前是一位江南的富商盖得静修养老的。他后来又被他儿子接回去了,便留下了这个小庭院。祖父很喜欢这里,便买了下来。”
    宋琬很是感兴趣,她又问,“那你十二岁之前都是在这里长大的了?”
    孟阶点了点头,拉着宋琬的手道,“谁能想到我有一日又回来了这里。”他驻足看了看,又苦笑道,“小楼虽在,却早变了当初的模样。”
    庆幸的是,这一次有你陪着我。
    孟阶看了宋琬一眼,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孟阶带着宋琬去了松竹堂,那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只不过现在又盖了几间厢房。上面五间上房,左右又各有三间耳房。抄手游廊里置着美人靠,若是走累了,便可以坐在上面歇一歇。
    又有东厢房和西厢房。从屏门过去,后面便是一个小厨房,是特意辟出来的。
    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有些粗的两只手才能掐的住。现下严冬已过,但春寒还是十分料峭,竹子都还是枯黄的。
    游廊里挂了一个鸟笼,虎皮鹦鹉在里面叽叽喳喳的叫的很是欢快。明月和喜儿连忙上前打起帘笼,宋琬和孟阶进去,她们也跟着进来了。
    正堂上房摆着一张榻,下首便是一溜玫瑰椅,中间又立着几张高几。左右都是一个四扇的屏风,一幅上面画着梅兰竹菊,一幅上面画着黄山迎客松,落款处都是香香道人。
    前朝的一个名家,画风很是独特。遒劲雄壮,又有飞扬流动的美感。他流传的画作很少,一幅画搁到现在能卖上几千两银子。
    屏风后面,便是日常歇息的地方。临窗大炕,罗汉床,还有多宝阁,一张书案。东梢间才是内室。
    屋里头烧着地龙,很是暖和。宋琬解了斗篷,喜儿立即接过去搭在了衣架上。宋琬脱了缎子鞋爬到炕上,笑嘻嘻的和孟阶道,“你去安排事吧,这里有明月和喜儿陪着我呢。”
    孟阶点了点头,又吩咐明月,“去沏壶茶来。”他见宋琬在路上吃了许多零嘴,嘴唇都有些起皮了。
    见孟阶打着帘笼出去,宋琬才细细打量了一番摆设。她喝了两碗茶,才觉着不那么口渴了,说道,“咱们去耳房看看。”
    东面的耳房改成了书房,右面则留了两间给明月和喜儿住。还有一间改成了花房,花架子都已经搭好了,上面摆着十几盆兰草。
    宋琬看了一眼花盆,双眼不由得湿润了。她那一日就在孟阶面前提了一句,说要养沈雨柔留下来的兰草。没想到孟阶竟真的给她从怀柔那里搬了过来。
    她咬了咬嘴唇,才没让眼泪落下来。再回到东次间,宋琬明显安静了不少。她托着脸颊看了一会窗外,便觉着身上倦倦的,刚刚歪在罗汉床上便睡了过去。
    孟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琬在罗汉床上睡得正香。他瞅了一眼,看到宋琬脸色比素日里要红润许多。
    红通通的,像是着了风寒一般。而且她身上就盖了一个小毯子,额头上却沁出了一些汗意。
    孟阶蹙了蹙眉,让刘保善叫了大夫过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宋琬抱到内室的架子床上,便坐在一旁等着。
    大夫没一会便来了,宋琬却还没醒,孟阶只好把床帐放了下来。大夫从药箱里面取了一个布囊出来,将宋琬的手腕放在上面,他才搭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