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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直到乐珍按捺不住,开口道:“你们倒是好雅兴啊!”
    众人似乎才发现乐珍的到来,连忙上前拜见,口称“千岁”。
    乐珍也不喊起,众人只能是继续跪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
    绕过她们,乐珍径自去了回廊里面,看向画案上的画,冷笑一声:“这画倒是画的不错,难为你们了,这么点子时间就画成这样。可惜,再怎么遮掩也掩饰不了乐安县主你孝期饮酒的事实!”
    方心素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乐珍冷笑:“没成想乐安县主也会撒谎,真该让皇祖母见见你这样的嘴脸。锦英,刚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是要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了,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锦英只能寄希望于乐珍公主会将乐安县主给扳倒。于是她上前说道:“奴婢刚刚奉县主的命令去前院给方公子送东西,走之前这园子里确实是摆了酒席的。只是不知道这酒席是什么时候撤下的。公主若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
    “其他人?这园子里怕都是侯府的下人罢?问她们,她们还不会替主子遮掩?”
    锦英回道:“除了奴婢,县主身边还有的莫姑姑和绣罗她们几个都是从慈宁宫来的,想来她们当是不会撒谎的。”
    自然有乐珍的随从去将这几人都找了出来,乐珍满以为这几个被放到乐安这个外八路的县主身边,心里指不定怎么不满呢,有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定不会放过的。于是她气定神闲的说:“你们都说实话就是了,今日中午,乐安县主是不是在这里饮酒了?”
    第二十三章 挨打
    她们自然是以莫姑姑为首,只见莫姑姑行了一礼道:“启禀公主,今日县主与侯府的诸位姑娘们虽然是在这里用了午膳并一些果品,但是宴上并无人饮酒。”
    乐珍没想到莫姑姑会倒向乐安,锦英也没有想到,她急切的说:“姑姑可要想清楚了,公主面前,可容不得你徇私。”话里话外都是莫姑姑在替乐安开脱的意思。
    莫姑姑道:“老奴的话句句属实,并不敢欺瞒公主。”开玩笑,她是太后派来给县主做教养姑姑的。县主若是真的有孝中饮酒的名声传出去了,打的是谁的脸?最终还不是太后的?莫说县主是没有饮酒,便是真的饮了,她也只能说没有。
    这个锦英,真是看不明白啊!若是县主真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宫里派来伺候的还能得什么好不成?
    此时乐珍又看向宫里来的其他人:“你们几个呢?若觉得莫姑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说出来,自有本公主给你们做主。”
    几个人都不言语。
    乐珍虽然素来刁蛮,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眼见莫姑姑几人都向着方心素说话,便知道“孝中饮酒”这一条是给她扣不上了。
    但是,她还有后招呢,她转头看向方心素:“罢了,这事许是锦英记错了也是有的。只是,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锦英被你派去给你弟弟送东西倒是真的。堂堂慈宁宫里出来的八品女官,到了你这里竟然沦落成了跑腿的杂役。你将慈宁宫的颜面放在何处?你眼里还有没有皇祖母?”
    方心素“腾”的一下站起来回道:“太后娘娘既然将她们几个指给了我,那么怎样调用她们自然是我说了算。如果她们仗着自己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当起差来挑肥拣瘦甚至是不敬主子,那才是给慈宁宫、给太后娘娘摸黑呢!”
    “好你个方心素,倒是够伶牙俐齿的。本宫何曾让你起来?皇祖母好性不与你计较,本公主可没那么大肚量。竟然如此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来人,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大不敬的。”
    素日里,便是不得宠的公主、后妃也常有被乐珍欺负的,她的随从也都是些无法无天的。见乐珍开口了,一个跟在她后面的宫女立马上前扬起巴掌就打了下去。
    方心素没有料到乐珍这样蛮横,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身边跪着的轻柳见那宫女体型粗壮,手掌足有团扇大小,这一巴掌是用足了力气的,要是真打在方心素的脸上,那么方心素的脸怕是就保不住了。
    来不及多加思索,电光火石之间,轻柳便站起来一下子将方心素护在怀里。那宫女的巴掌正好落在了她的后脑上,轻柳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差点就要摔倒在地,被方心素一下子扶住了:“轻柳,你没事吧?”
    见乐珍公主这样蛮横无理,沈湉等人也顾不上敬不敬了,当下都站起身来,将方心素主仆挡在身后。
    沈湉说道:“公主这是何意?且不说表妹是圣上钦封的县主,就是我们沈家也是堂堂侯府。便是我们府上有万般不是,也该由陛下颁下圣旨才是。公主来我们府上这样大动干戈,将我们忠义侯府放在何处?”
    乐珍冷哼道:“一个侯府罢了,还不放在本公主眼里。我今日就算是将你们侯府给拆了,你又能奈我何?”
    边上一个女的附和道:“就是,沈湉,别以为你自己有多大的脸,侯府嫡女在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面前算什么?识相的赶紧让开,别自找难看。”
    沈湉不认识她,沈英和沈莲却是认识,说话的这个是魏淑妃兄长家的庶女魏如霞,在权贵家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都说这个魏如霞靠着巴结上了乐珍公主,在家里连嫡姐都不放在眼里的。只是,再怎么巴结,也改不了她的庶女出身,参加一些宴会的时候也只能在庶女圈里待着。
    沈莲迅速的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魏如霞的身份,她是魏淑妃的侄女不假,可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要不是看魏淑妃和三皇子的面子,她连挤进贵女圈的机会都没有。若是真的撕扯开了,自己是帮着大姐还是冷眼旁观呢。
    忠义侯府好歹是百年世家,乐珍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她对着沈湉说:“看在你爹爹的份上,我就不动你了,我只找方心素的麻烦,你闪到一边去。”
    谁知沈湉纹丝不动:“公主今日要动我表妹一根头发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乐珍公主银牙一咬:“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向魏如霞使了一个眼色,魏如霞伸手便要去推沈湉:“公主命你让开,没听见吗?”谁知她的手还没碰到沈湉呢,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莲,沈莲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动我大姐姐!”
    沈湉不意沈莲竟会挡在她的前面,而一直习惯跟在她身后的沈英到如今还是藏在她的身后,半点没有出头的打算。沈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了新的计量。
    听到消息的方心简和沈荣几人也带着前院的小厮和婆子过来了,只是乐珍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命几名侍卫将他们挡在了外面。这几名侍卫是三个借给她的,平日里负责她的人身安全,但是一般是不会帮她动手的。毕竟乐珍对付的一般都是贵女一流,真要出了什么事,乐珍作为公主不会怎么样,他们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此时,莫姑姑等人也已经拦在了乐珍跟前:“请公主三思,今日之事若是被太后老人家知道了,怕是会对公主不利。”
    这话恰好戳中了乐珍的痛点,她气急败坏的道:“什么利不利的,我就不信皇祖母会为了一个孤女和我过不去。这个方心素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哄得皇祖母将她视若珍宝。上次将皇祖母的七彩珍珠冠哄去了不说,这次又将波斯国进贡的螺子黛哄了去,忒的厚颜无耻,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知道有些东西可不是她能肖想的。”
    说完,便对着身后两个嬷嬷说道:“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动手?沈府这些人再有阻拦的,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一并给本公主收拾了。一应后果自有本公主承担。”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均想着公主欺负大臣之女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的处罚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于是,两人便挽起袖子准备动手了。
    见到这两人,莫姑姑心里一惊:别人不知,她可是知道这两人是魏淑妃精心培养出来的,虽面上与寻常嬷嬷无异,但实际上却是暗藏功夫的。以往不知道帮着乐珍公主做过多少恶事,难道今日,乐安县主难逃一劫了吗?
    第二十四章 决绝
    莫姑姑心里暗暗着急:这两个嬷嬷不是好对付的,去宫里送信的小喜子怎么还没有搬救兵来?
    那边,乐珍带来的随从们已经和沈府闻讯赶来的婆子、丫鬟们扭打在一块。乐珍带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毕竟是在沈府的地盘上,虽然碍于她们是公主的随从,众人不敢十分反扑,但也是控制着不让她们近到自家主子身旁。
    那两个嬷嬷终于出手了,随手一抓就将一个体型尚算粗壮的婆子给扔到了一边。
    两人并肩作战齐头并进,眼看就要抓到方心素的衣衫了,突然从空中飞来几枚石子通通打在她们的右手上。
    “哎呦,哎呦”两人吃痛,纷纷抱住右手哀嚎不已。
    乐珍一怒:“谁敢坏本公主的好事?”
    “是我!”乐珍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太子殿下,还有五皇子、荣郡王以及静华姑姑家的韩瑜表哥,顿时不言语了。
    韩氏也跟在后头,过来一看地上躺着好几个自己府里的丫鬟婆子。闺女和外甥女也都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不由悲从中来,连忙跑到女孩们身前查看。
    “乐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跑到忠义侯府来撒野,殴打臣女,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太子斥道。
    乐珍犹自不服:“什么是规矩?天下的规矩还不是父皇定的,我是堂堂公主,不过是几个臣子的女儿,打了便是打了,又怎么样?”
    “你,,,”太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乐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这样公然对她不敬。
    “乐珍公主好大的口气,有本事这话对着宫里的太后、皇上说去。”一边的荣郡王凉凉的说。
    “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乐珍犹自不服。
    “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害怕的该是我们忠义侯府才是,惹恼了您这样的皇家公主,可不该被打上门?”
    说完,指着站在一旁的几名侍卫说:“我治家无能,竟然让一群外男闯进了内院。我堂堂忠义侯府满门忠烈啊,可怜我那尚在沙场奋战的夫君,为保家卫国抛家舍业,如今她的儿女和外甥却在自己家里受此屈辱。我沈家一门的名声何在?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我又有何脸面待夫君回来?我还不如一死了之……”说完,便起身往听雨阁的柱子上撞去。
    众人想要拦时已经来不及,只见韩氏的头正撞在了听雨阁的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几人忙不迭的派人去请太医,开玩笑,这韩氏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传出去了皇室的名声何存?
    沈湉立马跑上前去扶住韩氏:“母亲,你怎么样了,母亲!”只见韩氏悄悄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然后韩氏的手状似无意的搭到了她的手上。见母亲无碍,沈湉心里大定,她用一只手悄悄将母亲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另一只手拿帕子捂住母亲头上的伤口,痛哭道:“母亲,你若是有什么不测,让女儿怎么办?”
    方心素以为舅母是真的撞伤了,韩氏如今这样生死不明的样子也深深的刺痛了她。她转头走到乐珍跟前,一下子就甩了她一个巴掌,继而冷声道:“若是我舅母有什么不测,我方心素与你唐乐珍不死不休!”
    众人都没有料到方心素竟然敢对乐珍动手,或者是想到了也没阻止也不一定。乐珍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惊怒的说道:“你竟然敢打我?从小到大,就连父皇都没有动过我一指头,你算什么东西?我一定要禀告父皇,诛你九族!”
    方心素冷笑:“好啊,你让皇帝诸我的亲九族看看,告诉他老人家,查清楚了,别诛错了!”
    “你,你等着……”说完捂着脸跑掉了。
    另一边的简郡王看到方心素这样横眉冷目的样子,倒觉得很有意思。见惯了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倒是很少见这样锋芒毕露的姑娘,当下不由多看了方心素几眼。
    乐珍倒是一跑了之,只是太子看着忠义侯府的这一对烂摊子,头都大了,真不该为了看热闹而跑过来的。他再没想到乐珍竟然这样胡搅蛮缠,擅闯侯府不说,掌掴县主、恐吓侯府千金,又将堂堂的忠义侯夫人气的寻死。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再转念一想,枉费老三一个劲的想褶子拉拢忠义侯呢,现在他的亲妹妹给他捅了这么大漏子,看老三如何是好?
    侯爷不在家,沈家的几个都是庶子身份不够,方心简走到太子几人跟前说:“今日之事有劳太子及诸位皇子、王爷张目了,原该好生款待诸位才是。只是眼下府里这个样子……”
    不待他说完,太子便摆了摆手:“方都尉不必多说了,事情经过孤王等人都看在眼里。这便回宫禀告父皇,必不会令侯夫人、县主和诸位姑娘白白受辱。沈家这里就有劳方公子和韩瑜弟弟费心照应了,若缺少什么药材补品只管派人到孤那里去取。”接着,也不啰嗦,转身走了。
    下剩的五皇子和简郡王也跟着走了,只韩瑜关心自家姑姑的伤势留了下来。
    韩瑜、方心简带着沈苍二人将太子一行送至大门口看他们上了仪架后,方心简才说:“多亏了韩表哥将太子他们请了来,要不然乐珍公主还不定使什么手段呢?”
    韩瑜说:“也是正好赶巧了,今日我赔几位爷出来逛逛,在路上碰到了急匆匆往回赶的姑妈,才知道乐珍公主竟然欺上门来了。这个乐珍着实可恶,明日我必定让母亲去宫里与外祖母和舅舅好生说道说道。”
    皇宫里,康明帝已然知晓了在忠义侯府的事情,气的将御案上的文房四宝都摔倒了地上:“这个乐珍,平日在宫里刁蛮任性些就罢了,如今竟然擅闯堂堂的侯府,欺侮朕钦封的县主,掌掴侯府千金……实在是不成体统,谁给她那样大的胆子?恩?”
    第二十五章 白玉舒痕膏
    满屋子的内侍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刘公公心想:“哎呦喂,乐珍公主这脾气还不是您给惯得,上次她将威远伯府的姑娘整的毁了容,不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嘛?这往后,再捅更大的篓子不也是正常的吗?
    当然这话,刘公公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嘴上是万万不敢说的。
    这时,外面侍卫进来传话:太子并五皇子等人求见。
    康明帝便传他们进来了,进来后太子见满地狼藉,心里揣度着父皇定是知晓今日之事了。于是说道:“请父皇息怒,乐珍妹妹还小,再着人好生教导就是了,只如今沈夫人怕是不太好,儿臣怕有个万一,还请父皇派御医前去探视才好。”
    “沈夫人怎么了?”康明帝只知道乐珍带人去忠义侯府闹事,还不知道韩氏已经撞了柱子的事。
    太子迟疑的说:“因乐珍妹妹带了几个侍卫擅闯了侯府内院,惊扰了正在作画的乐安县主和沈家诸位姑娘,侯夫人自觉治家无能,让满府的姑娘受了外男唐突,因此想以死向沈家列祖列宗及沈侯爷谢罪。”
    接着,太子跪下道:“都怪儿臣无能,没能及时拦住沈夫人寻死,请父皇责罚。”五皇子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下了“儿臣等无能”
    康明帝摆摆手:“行了,这事与你们无关。沈夫人伤势如何?”
    太子道:“儿臣只见到沈夫人撞了柱子后血流如注,儿臣到底是外男不好在侯府内院多待,已派了太医在那里医治。”
    康明帝扬声道:“刘真,马上派两名御医到忠义侯府去,务必要令沈夫人安然无恙。再去将此事告知皇后,让她看着安排。”
    康明帝心里清楚韩氏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她的寻死觅活只是种表达不满的手段,否则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寻死了。但是人家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乐珍带着外男闯入侯府内院,她生怕沈家的姑娘们因此被人诟病吗?
    哎,自家孩子闯的祸,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啊。
    接着他问道:“沈家的嫡长女今年多大了?”
    这话问的,一屋子大男人谁没事去打探姑娘家的芳龄啊?
    还是刘真想了下回道:“老奴记得乐安县主今年是十三岁了,沈姑娘应是大上一两岁,今年是十四或者十五岁。”
    康明帝一眼看向站在太子身后沉默不语的五皇子:“朕记得,老五今年也十七岁了吧,也是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
    五皇子闻弦歌而知雅意,脑海中浮现出在忠义侯府时,沈夫人受伤后、沈姑娘强忍悲痛仍然镇定的指挥下人做事的从容样子。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颇为能征善战、手握重权的父亲。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五皇子按捺下心里的激动,顿了一顿,说:“儿臣听闻沈家嫡长女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这个五皇子以往都是话语不多的样子,康明帝不意他竟然这样通透,当下大喜道:“好,来人,颁旨。”
    剩下的几人纷纷向五皇子道喜。太子一边道喜一边心里暗叹:这事到最后竟然成全了老五,多少人想着拉拢忠义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竟然便宜了这个素日一贯不言不语的五弟。不过想到老五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也没什么实权但对自己这个储君一向还算恭谨,因此便也按下心里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