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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胡青牛一提到师妹兼妻子王难姑,立刻满面笑容,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连连摇头道:“她可比我聪明的多,不学医,只学毒,下毒的功夫也极为高明。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比她更有天赋的人。”
    苏夜嘴角顿时一抽,却见胡青牛笑完了,又继续对她说道:“我们不一定必须要去什么地方,但中原、苗疆、东海、南粤一带,都有西域找不到的稀罕药物。我兄妹夫妻相伴,一处处地游历过去,岂不逍遥自在。”
    苏夜问道:“中原乃是六大门派的地盘,先生不怕泄露身份,引出麻烦?”
    胡青牛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脸上不以为然,说道:“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泄露身份。何况阳教主曾说,六大门派中尽有英雄人物,只因本教和它们冲突多年,仇怨难解,才成了解不开的冤家对头。难道我治治病,救救人,他们也要来找我的麻烦吗?”
    话说到这里,苏夜又瞥了胡青羊一眼,见她仍然满脸懵懂,不由生出同情心思。
    她略一沉吟,随即笑道:“这话难说,就算名门正派,一样有狼心狗肺之徒。我最近听说,华山派出了个年轻弟子,容貌英俊潇洒,精通本门武功,因此深受师长看重。但他贪花好色,喜欢勾引女子,再将她们始乱终弃。由于六大门派同气连枝,他不敢得罪其他门派的女弟子,就专挑不知他身份的女子下手。令妹长的这么美貌,路上可要小心。”
    胡青牛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一听中原有这等淫贼,果然大怒,怒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鲜于通,华山鲜于通。他有个姓白的师兄,武功比他高,人品比他好,也深受他嫉恨。他口蜜腹剑,阴险狡诈,很懂得哄骗师长朋友。如果你们遇上这人,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将鲜于少侠卖了个干净。胡青牛本就不熟中原人物,连忙点头称是,把这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苏夜知道他未经世事,仍有几分天真,怀医者济世之心,好心对待遇上的每一个人,反复叮嘱他们后,才算有些放心。即使如此,在返回中原后,只要她能抽出空来,就会去杀了鲜于通。如今她所做的,不过是让他兄妹多加提防而已。
    第二天,她便离开了这里,与胡青牛兄正式妹分手。胡氏兄妹要入关,她却要出关。双方背道而驰,日后难以相见。
    出关之后,中原门派的势力日渐式微,行人口音也有了变化,带有明显的关外土音。再往西走,便进入明教的势力范围。明教自从国破之后,在西域扎根多年,根基深厚,教众数千。自从阳顶天接任教主后,事业做的蒸蒸日上,在此地已无敌手。
    即使如此,昆仑山广袤无垠,仍有明教之外的势力建基于此,例如昆仑派和朱武连环庄。昆仑派创派就在昆仑,自然不肯为明教移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住在明教总坛隔壁。
    好在阳顶天谋划与六大门派和解,并无攻打昆仑派的意思,才让他们平平安安活了这么多年。
    杨逍败于苏夜手下,不愿在中原多待。况且十二连环坞势力非同小可,为中原重要帮派。水道龙头要挑战明教教主,自然是他无法轻视的大事。
    他脚程既快,中途又不需耽搁,早在苏夜之前,回到光明顶的明教总坛,将书信交给阳顶天。阳顶天起初微觉吃惊,反复问过杨逍,确认苏夜只有领教武功的意思,并非在说反话,不由心下大喜,表示只要她来,便待以上宾之礼。
    然后,他又问起她的武功,以及她年纪如何,性格如何,十二连环坞的行事态度又如何。
    杨逍一来不敢隐瞒教主,二来考虑到自己败的极惨,把对手说的强些,更有利于找回面子,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苏夜用树枝击败他的事情和盘托出。说到最后,他习性不改,大力夸赞这位龙头老大的美貌,并拿她和黛绮丝相提并论,说她们各有各的风情。
    他这样一说,反倒闹得总坛上上下下,人人心生好奇,急欲亲眼得见苏夜真人。阳顶天听说她同时给张三丰下了帖子,更想到可以借此机会,向武当派示好。毕竟武当派创派最晚,与明教中人从无冲突,而苏夜在江湖上地位甚高,若她肯代为传达善意,只怕张三丰也得给几分面子。
    然而明教中人猜测纷纷时,苏夜正在昆仑山的山谷里,和一群猴子大眼瞪小眼。
    准确地说,是猴子们在瞪她。她则旁若无人,悉心抄写着一本经书。经书看似由梵文写成,是佛家的《楞伽经》。其实书中别有玄机,用小字在行与行之间,写着一份内功典籍。
    这套内功名为《九阳真经》,地位至高无上。昔年峨眉派祖师郭襄、少林无色禅师、武当张三丰都曾听取此经的一部分,创立三派独有的九阳功。若能得到经书全文,当然可以练成绝世武功,自此称雄江湖。
    但世上无人得知,经书被人缝在一只巨大猿猴的腹部。后来猿猴主人双双死去,它在昆仑山中找到气候晴暖的世外桃源,定居下来,至此已近百年,自己也变成了白猿。
    苏夜仗着武功好,四处寻找这个翠谷,偶然发现被欺负的小猴子逃出悬崖下的山洞,攀上山壁向她求援,这才机缘巧合,来到目标地点。她一见白猿,立刻动手将它打晕,为它取出腹中异物。
    她取得经书,并不着急翻阅,先取出纸笔,将整本内容详详细细的抄了下来。抄写途中,她默默念诵,已将经文内容阅读清楚,记诵明白,并得以深切了解九阳功的修炼方法,还有功法后面叙述的武学道理。
    先天功与天地相合,循自然之理,不输任何一种内功,虽然修炼困难,但练成后,威力之大也可想而知。它号称“夺天地之造化”,看似胡乱吹牛。可她练到现在,发现这极可能并非虚言。因此,九阳真经再珍贵,也和屠龙刀一样,难以引起她的贪欲。
    她所需求的,只是广阅天下武学,补足不足之处,如同前往古墓时那样。
    苏夜自幼修习小寒山一脉的武学,刀法、步法、内功多走轻灵阴柔一路。尤其红袖刀乃至阴至柔的武功,对使用者气质性情要求极高,偏偏与她个性不合。后来她练了先天功,迟迟摸不到阴阳调和、刚柔并济的窍门,其中就有过去武功遗留下的影响。
    她一读之下,便发现九阳神功与先天功颇为相似。练到后来,丹田中都能练出“氤氲紫气”,进可攻,退可守,驱除百毒,令血肉之躯刀枪不入,对阴寒内力和寒毒有奇效。然而,练出氤氲紫气后,又当如何再进一步,著书人却没有写,不知是不是卡在了这里。
    九阳真经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练成之后,有着泄气过度的危险。修炼者将会全身燥热,感觉自己不停膨胀,苦不堪言,要由旁人相助打通穴道,才能度过这一劫。从这一点上看,此功并未真正完善。
    苏夜翻阅良久,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旁边的巨大白猿。那只白猿已从昏晕中醒来,看了看腹部包着绷带的伤口,也看向了她,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它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具有灵性,知道她的举动对它有益无害。
    她有事在身,见它醒来,也不多做耽搁,学着经书的真正主人那样,深挖了一个洞,将原本深深埋进去,并在那一处山壁上方,深深刻下“此处有宝”,附带一个向下的箭头。做完这件事,她才将誊抄好的副本塞进怀里,准备先去光明顶,路上有空再细细参悟。
    此地四面环山,雪峰入云,寒风吹不进谷中,所以极为暖和。猴子可从山壁上的小洞溜出去,但外界天寒地冻,又有猛兽出没,只好死了心溜回来。
    苏夜望着直耸入云的峭壁,陡然好胜心起,打算攀登峭壁,从这悬崖绝壁上翻出谷外。反正以她现在的功力,即使一时失手,也不可能像常人那样,从高空中直坠下地,活活摔死。
    她一时兴起,说做就做,挑选了一个较为好爬的地方,正要一跃而上。就在此时,那只被其他猴子追出山谷,四处乱爬的小猴子忽然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第十四章
    苏夜一愣,审视它良久,见它吱吱哀鸣,知道猴群中等级森严,弱小的猴子常常受到欺负。这只小猴子刚才被她救下,这时又抱着她的腿,估计深具灵性,想要她把它带走。
    她倒没什么可犹豫的,拍了拍左肩,示意它到她肩上来。猴子连忙窜上她肩膀,左顾右盼,似乎很是得意。但她纵身跃起,沿山壁向上攀去时,它又像受了很大惊吓,死死抓住她头发不放。她就这么顶着一只猴子,沿常人绝不可能成功的路径,开始翻越这座雪峰。
    要去明教总坛,从光明顶山脚上山较为省力,不然必须于深山艰难跋涉,平白浪费时间。然而从山下走,又要先经过一片广袤的沙漠,若不识路径,极易迷失方向。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就在沙漠中连续受到明教偷袭,吃了大亏。
    苏夜自恃轻功上佳,登险峰如履平地,并不介意走高山还是走沙漠。但杨逍指给她的,自然是由正常渠道上山的路子。何况她有把握,认为阳顶天正密切关注她的动向,肯定已经传下号令,让明教教众见到她时,马上把她带到总坛。
    因此,她从雪峰上翻出翠谷后,又老老实实下山,绕了个圈子,走进那片离光明顶最近的沙漠。她刻意放慢速度,让明教的人能够跟得上她,果然只过了半天,便有五行旗下属前来查问。他们听她自报身份,便按照阳顶天的吩咐,待她以上宾之礼,请她先到明教据点暂行歇息,由他们禀报教主。
    苏夜若想以十二连环坞龙头的身份出现,便不会孤身前来。阳顶天如此大费周章,只为迎接她一人,未免太过多礼。以其他门派为例,张三丰去过少林,六大门派的人也去过武当,并不见这两派摆大礼迎接。她不愿装腔作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执意跟随信使直接上山。
    途中,她又怕阳顶天误会,将猴子交给身边教众,硬顶着他们诡异的眼神,请求人家帮忙找个地方放掉。
    阳顶天等候已久,想不到她单枪匹马,就这么孤零零地来了,连忙亲自迎出总坛大堂。护教光明使者、法王、散人、旗主都跟在他身边,想要看看杨逍虚言与否。
    如此一来,双方见面之时,明教那边有一大群人,苏夜这边却只有她自己,难免有些滑稽。
    她向来低调行事,但知道阳顶天敬重她的身份武功,并无恶意,便以礼相见,缓缓道:“此次我并非以帮主身份上山,只想前来切磋武艺,领教教主的绝世神功。教主如此郑重,倒让我难以承受。”
    明教总坛中,并无特别年老的人物。其中,白眉鹰王殷天正年纪最大,也不过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但他天生两道白眉,显的比实际年龄更老。
    要说引人注目,当然要数紫衫龙王黛绮丝。她一袭紫衣,绝艳惊人,有着异域女子的风情,但神情中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和身边同伴格格不入。
    阳顶天本人则和殷天正年纪差不多,身材魁梧,面貌威猛,双目精光如电,一看便知内功炉火纯青,不加掩饰地流露于外。但他神情并不狞恶,反而修养颇佳,举止十分有礼,不像传说中凶狠残暴的魔教教主。
    若论武功修为,阳顶天固然纵横当世,不惧任何一名高手。但他最可贵之处并非武功,而是统御帮众的管理能力,以及看待天下大势的眼光。他着力提拔年轻人才,为将来可能的大动乱做充分准备,称得上高瞻远瞩。
    但是,天不遂人愿,明教正兴旺时,他被在总坛密道中偷情的夫人气成走火入魔,当场身亡。他一失踪,他亲自培养的俊杰谁都不服谁。有些人不想当教主,也不甘心被别人当上,所以明教陷入四分五裂的绝境,自此一蹶不振。
    如今他活蹦乱跳,明教仍处于蒸蒸日上的时期。高傲如杨逍、范遥,一样对阳顶天无条件服从,普通教众更加团结一致,共御外敌。苏夜好歹做了多年的龙头老大,一见这帮人的气势,就知道中原门派很难做他们的对手。
    阳顶天闻言,不以为意,笑道:“龙头太客气了。贵帮雄踞江南,控制长江水道,又能约束统辖原来的水上帮派,令他们不得胡作非为。阳某向来佩服你的谋略手段,与你神交已久,不想今日得见尊容,尊驾居然如此年轻。”
    他可以说“神交已久”,苏夜却不能说“我小时候就读过你的故事”,只好微笑以对。她亲口表明并非帮主身份,代表这次会面并非正式。杨逍在旁笑道:“听说你上光明顶,身边不带礼物,只带了一只猴子,又算怎么回事?难道你知道教主大寿在即,拿猴子当寿礼吗?”
    苏夜横了他一眼,微笑道:“我让杨兄你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是给阳教主最好的寿礼。否则,凭你要挑我分舵的狂言,我当场杀了你,阳教主也没得话说吧?”
    她的话虽然不客气,但面带笑容,显见只是随口说笑。何况,男人面对美貌女子时,总会在不经意间放下戒心。除了杨逍后悔和她斗口之外,其他人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阳顶天哈哈一笑,说:“龙头莫怪,其实杨左使对你推崇备至,说了你不少好话。请进来。”
    不久之前,总坛发生了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大事。阳顶天的仇家之子韩千叶从海外远道而来,独自上光明顶挑战他,却提出在碧水寒潭中相斗。
    由于阳顶天不识水性,黛绮丝挺身而出,代阳顶天应战,最终顺利取胜,并得到“紫衫龙王”的美称。但她竟对韩千叶动了心,坚持要嫁给他。阳顶天答允这桩婚事,却因男方是教主仇人,光明右使范遥又心仪黛绮丝,惹得总坛上下人人不快,只有他本人和谢逊坚持参加婚礼,才勉强保住了黛绮丝的颜面。
    值此敏感时刻,倘若苏夜是个男人,还指名挑战阳顶天,那她受到的极有可能是怒目而视,而非众多欣赏的目光。
    阳顶天设大宴款待,因为她的身份,特意叫上夫人在席间相陪。可不知为什么,无论是温婉秀丽的阳夫人,还是艳丽妩媚的黛绮丝,神色都不甚开心,笑也笑的很勉强。若非她们只做陪客,气氛早就尴尬起来了。
    苏夜暗暗忖度她们的心思,也不以为意,只笑着与阳顶天说话。两人除却武学,难免谈及朝廷动向,以及江湖上的种种人物事迹。
    阳顶天数年前,曾与少林三名神僧火并一场,打瞎了其中一人的眼睛,之后再也没有去过中原。但他对中原动向了若指掌,显然时时关心,准备伺机而动。
    他将大元朝廷列为心腹大患,因而准备和正教修好,共同对付这个难惹的强敌。然而,这并不表示他害怕正教联手,与明教作对,更不表示他会屈尊纡贵,胡乱推崇六大门派中的平庸人物。他语气虽然谦和,尽量用好话评价他人。可说来说去,他真正佩服的人,也就少林、武当的几位高人而已。
    苏夜自然清楚,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完全避开这些话题。何况,阳顶天武功极高,见识又广,连极为难练的乾坤大挪移也练到了第四层。与他相谈,对她本人也是一种助益,因此她绝对不介意。
    话说到后面,她又慢慢谈到五行旗水车毒龙、硫磺火弹、挖掘地道陷阱的奇技,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十二连环坞从水道起家,在陆地上的手段未免少了一些。她研究类似攻城武器的器械,原因可想而知。
    众所周知,十二连环坞向来与官府作对,纵使学去了,也不会助纣为虐。苏夜侃侃而谈时,又流露出她对奇技十分了解,多有锦上添花的妙语。阳顶天见状,也不打算对她藏私,慨然承诺,待切磋过后,会亲自带她去见识这些兵器。
    将至宴毕时,阳顶天放主动问道:“阳某虽不才,在武学之道上,还算有些心得。而龙头轻易击败杨左使,想必武功不在本人之下,不知交手时,可否让敝教兄弟在旁观看,令他们能够一饱眼福?”
    他武功越练越高,多年未曾遇到敌手,连少林三神僧合力围攻,也败在他手上。如今他遇到苏夜这种强敌,自然见猎心喜,又欣赏她以帮会领袖之尊,孤身独上光明顶的勇气,不知不觉间,对她已经颇有好感。
    他想让帮众观看这场决战,认为高手过招,机会难得,每每能使旁观者恍然大悟。既然他无意东去挑战张三丰,那么想等下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但他又担心苏夜落败,甚至败的很惨,会觉得大失颜面,因羞生怒,最终将好事变作坏事,令明教失去一个潜在的盟友。
    苏夜听出他言外之意,心想他给足自己面子,不能不做回报,便坦然微笑道:“自然可以,横竖我现在不是什么帮主龙头,输就输了吧,最多被人嘲笑一番,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十五章
    在他们两人之中,阳顶天所冒的风险比苏夜更大。苏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低调至隐姓埋名的地步,除亲信下属外,很少有人见过她和人交手。她本人并非以绝世武功扬名江湖,也就无所谓输赢成败。
    但阳顶天神功盖世,向来是教众心目中的天下第一。若他在一对一的公平比试中落败,难免于颜面有损。
    苏夜能考虑到这些,阳顶天何尝不能。他依然坚持公开比试,并非只是因为对自己有信心,也因为不愿偷偷摸摸,进行一场连看都不敢让人看的决战。
    他见苏夜一派坦然,丝毫不在意俗人最在意的颜面,正中下怀,笑道:“好,那么请龙头移步,前往总坛中的演武厅。”
    光明顶上,有给普通教众使用的练武场,也有教主指导麾下高手的演武厅。这个大厅面积极大,四边放满了兵器架,靠近便觉寒气袭人。因为地方十分宽敞,无论交手的两人轻功多高,都能随意纵跃腾挪,不会因房间太小而束手束脚。
    即使身在总坛之中,有资格观看教主动手的人也不多,几乎全是苏夜见过的面孔。他们进入演武厅后,各选位置站好,紧张地看着即将交手的两个人。
    苏夜先拜访阳顶天,又将前去拜访张三丰,无形中,让这两位高手也能隔空交一次手。习武之人无不觊觎天下第一的名号。由于苏夜胜败如何,隐约牵扯到这个名号的归属,显然会引起众人最强烈的兴趣。
    若她败给阳顶天,赢了张三丰,阳顶天将稳坐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反之亦然。当然,绝大多数人想都不想,认为教主一定能赢,最多手下留情,使苏夜输的不太难堪而已。
    阳顶天缓步走到演武场正中,叹道:“可惜狮王下山去了。”
    苏夜尚未提及谢逊和屠龙刀的事,闻言笑道:“实不相瞒,我和谢狮王已经见过了面。他的武功独树一帜,与其他门派都有极大差异,明明练的拳脚功夫,用刀时,刀法亦能变化自如。明教人才济济,当真可喜可贺。”
    阳顶天微微一愣,却不想在这时细问,从容道:“请吧。”
    苏夜冲他嫣然一笑,翩然下场,右手握住刀柄,将夜刀从鞘中抽出。此时人人看的清楚,夜刀不过两尺多长,刀鞘漆黑,刀身更是黑的连光都反射不出,仿佛一段黑沉沉的乌木。唯有在主人运刀时,刀锋反射日光或火光,才能让人看见黑光一闪,意识到它是一把罕见的宝刀。
    对她而言,用刀、用剑,甚至棍棒枪戟,并无本质上的区别。但她自幼练刀,不愿再换,便一直用了下去,更将一半精力用在刀势变幻上。夜刀方出鞘,她的人便与之前不同,从一个明丽秀雅的美貌少女,陡然变作神情肃穆的绝世高手。
    她双唇微抿,致使颊边再度现出浅浅的酒涡,不笑也像在笑。但阳顶天肃然以对,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只觉对方屹立如山,与手中宝刀化为一体,根本寻不出站姿中的破绽。
    他们身份相仿,但阳顶天年纪比苏夜大了一倍,自然不会抢先出手。苏夜明白他必然相让,也不客气,柔声道:“得罪了。”
    话音方落,夜刀骤然化作一条蜿蜒矫捷的黑龙,直奔阳顶天而去。刀气从刀上激射而出,擦过空气,发出龙吟之声,更增夜刀威势。她的速度并未快到让人看不清,可每个人都被这声势所夺,目光情不自禁地凝注在夜刀上,哪还顾得上去看苏夜的动作。
    按理说,苏夜手持宝刀,阳顶天空手,是她占了便宜。但阳顶天从来不用兵器,谈不上吃亏。龙吟声曼妙悠长,转瞬即至,他人已凌空跃起,居高临下地盯视着那把邪异的刀。
    与此同时,他袖中手臂绽出青筋,足足粗了一圈,皮肤颜色因运功而改变,正是“大九天手”发动时的迹象。凭借这项绝学,他才使竞争对手心服口服,最终坐上教主之位。它并非掌法、拳法或者指法,而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只要能空手使用的武功,都可被大九天手融为己用。
    苏夜一击不中,刀势现出长江滚滚奔流的气象,至柔又至刚。黑色刀锋席卷而上,如瀑布倒悬。她变招时,绝对没有任何空隙,仿佛两招就是同一招,流畅自然到了极点。
    不知是谁在旁发出一声惊呼,阳顶天却已一掌拍在夜刀之上。他的眼光犀利至极,须臾间,已经判断出哪里是刀身,哪里是刀锋,以肉掌对宝刀,竟然毫无惧色。
    这一掌的威力足以开山裂石,倘若苏夜不会武功,将被震的骨骼寸断,缩成肉团而死。然而,她本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未感到那排山倒海般压向自己的巨力。
    阳顶天的手掌甫一接触夜刀,便觉触感无比柔软空洞,根本使不上力气。对招过后,他才发觉刀势那正是一条水龙。龙只是刀法表象,水才是其本质。
    苏夜既为水道龙头,武功与江河湖海有关,当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她居然当真做到了这一点。夜刀中凸显水象,洋洋乎流水,看似司空见惯,实则势不可挡,任由船只何等坚固,都要被风浪卷入水底。
    数十年来,他的大九天手从未遇过敌手,此时竟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苏夜虽然敬重他的为人,却从没想过手下留情。夜刀斜斜拖了出去,犹如水面上的涟漪,拖到尽头时,陡然爆发千钧之力,由涟漪化为钱塘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