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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兰乐学堂上课时,朱万宝说今天赵敞结婚,下午的课暂停一天,香蕙听了大吃一惊,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专门跑到朱万宝面前问他:“谁结婚?”朱万宝说:“赵敞结婚。”香蕙听了心里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怒火,她默不作声音的转身就走,朱万宝发现香蕙的表情突然很难看,就问她去哪儿?她也不作声,只顾往外面走。于是他就追了出去,却发现香蕙正往她自己家里走。他就转向陆沅芷家请陆沅芷帮忙去看看香蕙到底怎么了?陆沅芷忙到香蕙家里,发现她正在翻找什么,就问她:“找什么呢香蕙妹妹?”
    香蕙头也不回的说:“找赵敞那个骗子的信。”
    陆沅芷问她:“好好的,你找它干什么?”
    香蕙气愤的说:“赵敞那个骗子,他一边写信给我说要央求媒人到我家提亲,一边却瞒着我和别人结婚。我要找出他的信到他婚礼上去揭穿他!”
    陆沅芷走到她跟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说:“傻妹妹,你觉得那样做有用吗?除了给自己找难看,让自己以后成为别人的笑柄,能阻止得了他结婚吗?再说即便是阻止了,你觉得还有意义吗?他这次在你和别人之间选了别人,或者他选的并不是对方那个人,而是她的门第或者其他。你去把他闹散了,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难道他不会有同样的选择吗?再遇到门第好或其他有他需求条件的女子时,他还是会放弃你选择他的需要。”
    香蕙听陆沅芷说完,就趴在她肩上哭了起来,她说:“陆姐姐,为什么他要骗我?”
    陆沅芷叹息着说:“唉,何必为了一个骗子而伤心呢?姐姐理解你的心情,当初姐姐不也是因为出身门第不好,一直难以找到合适的夫婿,最后只得给人做妾,落得像现在这样天天独守着空房等待,白白的一天天耗费着青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在婚姻中得到真正的幸福?又有几个男子能真心痴情的对一个女子一辈子?不过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而已。”
    香蕙听陆沅芷这么说就哭哭啼啼的问:“难道就这样咽下这口恶气,放过了那个骗子?”
    陆沅芷说:“像我们这样才华堪比宋玉的人,何必跟王昌那类骗子一般见识呢?和他们一般见识只会拉低我们的品位,抬举了那些骗子。那些骗子靠骗一时得势,最终骗局终将会被揭穿,骗子自会受到他应得的惩罚。王昌虽靠骗当上了皇帝,不是最终也没得善终,被人杀死了么?恶有恶报。骗子得势时猖狂,不是没有报应,而是时候未到!”
    香蕙哭了一会,冲动过去后想想陆沅芷说的话的确有理,她对陆沅芷说:“多谢陆姐姐及时阻止了我,不然妹妹怕是要闹出笑话了。”
    陆沅芷让小红去拿个湿毛巾帮香蕙擦了下脸,又给她彻了些香茶,让她喝些水消消气,在家好好休息,她自己又转回去告诉朱万宝,让他不用为香蕙担心,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回到自己家里,陆沅芷想想刚才劝香蕙的一些话,岂不也正是自己心中的感慨?她越想越觉得感慨颇多,就提笔写道:“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写好后交给小红让她给香蕙送过去,以消解她心中的怨恨。
    小红出去后,陆沅芷想了想又提起笔把那首诗写了一遍,她要让朱万宝给方群玉带过去。这一直以来每天无望的等待,每晚一次次的泪湿枕头,每次看见花开忧愁花开无人见,看见花谢愁青春易逝红颜易老而肝肠寸断。那么多的牵肠挂肚,那么多的痛苦折磨,都是因为方群玉对她的冷漠和忽视而起,她一定要让方群玉知道,她的才华不比他差,没有必要向他乞求怜悯,乞求他的来临。即使是被他抛弃,自己也不会像王昌的百姓恨王昌一样恨他。
    把那封信封好交给朱万宝后,陆沅芷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那么久郁积在心里的怨愤发泄出来后,她心里轻松了许多。想到那日答应杜宇飞去白云寺请教慈云法师,一直拖了好几天还没有去,不如就今天去问一问吧。想到这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叫上小红,从渡口坐上船,往白云山方向而去。
    白云山上绿树环抱白云飘飘,树林中溪水潺潺鸟鸣啾啾,风景很是空灵清隽。白云寺在山中一座高峰上,寺外古松翠柏,疏竹幽兰,极是清静雅致。陆沅芷进入寺中先在各殿拈香礼拜,然后找到慈云法师,向他诉说自己和苦恼:渴盼能与夫君日日厮守,而夫君却总因这样那样的事情牵扯,致使两人终日不得相见。由此自己就陷入了每日无望的相思和等待的烦恼中。老和尚听完陆沅芷的叙述就命令旁边的小沙弥去厨房拿一些米来。小沙弥很快端了一小盆米过来,老和尚让陆沅芷用手捧起一些米,然后又让她用手把米攥紧。陆沅芷把捧着米的手攥紧时,米从她的手指缝里纷纷掉落,老和尚让她松开手再看看手里还有多少米,陆沅芷发现手中只还残存一点点米。老和尚问她是攥紧拳头之前手里的米多还是攥紧拳头手手里的米多。陆沅芷说攥紧之前手里米多。老和尚说:“大多数人总希望把感情抓牢攥紧,岂不知感情也如手中的米一样,越想抓牢越抓不住,越想攥紧越容易从指缝间流去。只有轻轻托着,让对方感受的到你的支撑,却不感觉到你的束缚,才能留住彼此的感情。”
    陆沅芷听后默默的想老和尚的话,的确,在皇都时,她和方群玉两人互相支撑,不需要抓紧,两人的感情也很牢固。到沅湘后,因有苏氏的竞争,又加上不堪忍受方母的驱使打骂,总希望得到方群玉的呵护,所以就开始想牢牢抓住他,以做为自己的救命稻草,直至后来被赶出方家躲到杏花巷中。一个人的孤独和无所事事,又让自己不停的想要方群玉的陪伴,不停的想把他束缚在自己身边,可最终却是越想要他的陪伴越得不到。但她又想,自己想要方群玉的保护和陪伴难道有错吗?自己从千里之外孤身投奔方群玉而来,在这里受打骂驱使,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孤孤单单的在杏花巷的寂寞时日,不指望他的陪伴还能指望谁?沅湘不比皇都,有的是风流俊雅的男男女女,自己无聊时可以和他们谈诗论曲,做许多高雅的游戏。而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周围的人大多都是些粗鄙之士,文人的诗词都如赵敞一般粗陋,音乐都是些山歌野调,邻里之间都是闲扯些别人的飞短流长,家长里短。和这些粗俗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怎么可能和他们互相作伴?!
    陆沅芷把自己的相法告诉老和尚,老和尚听后说:“你只执着于自己,放不下自己,心中梗着一个大大的自我,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做法、人格。因太关注自己而忽略了别人。你的一切烦恼便由此而生,便有了贪、嗔、痴诸迷惑,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
    陆沅芷又沉默了,的确,自己执着于自我,总是考虑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因此忽略了方群玉的想法和感受,可自己执着于自我有错吗?人不都是执着于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