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芷和小红一起来到香蕙闺房,香蕙此时其病体已基本痊愈,李母也放松了对她的约束,她正兴冲冲对镜梳妆,准备收拾好了就去找陆沅芷和小红出门玩耍。小红把赵敞的信递与她,她开心的接了过来,打开看了几眼却又叹着气掉下泪来。陆沅芷问她因何伤心?她把信递给沅芷。沅芷看了信安慰她说:“蕙妹无需太过伤心,赵郎还在周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香蕙垂泪不语,陆沅芷和小红又劝了她一会,香蕙才稍稍放宽了些心。几人又一起到兰心斋赏花吟诗。鲍二家的拿了一封信送了过来,陆沅芷接过看时,信封上却是杜宇飞的笔迹。她既是意外又是欢喜。打开信封,先看到的是他应和自己的一首诗,题曰《瑶琴怨》:“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除了应和的诗外,还有一封信,说他已离开萧业的幕府,正准备东游,或许会经过湖南,到她这里看看。
陆沅芷心里很高兴,从上次江陵一别,已有一年多未曾再见,但从他写给自己的诗中,却那么生动的刻画出了自己的幽怨。这世界上真正理解自己并能看透自己的心思和想法的也许就是杜宇飞了,以前未嫁时,自己曾那么深挚的爱恋着他,他那时难道不理解自己的心吗?如果理解,他又在顾虑和躲避什么?他极力促成了自己和方群玉的姻缘,方群玉各方面也的确无可挑剔,让自己动心,并用尽全力去爱,可是看看这一年多自己的历程:在江陵与杜宇飞相见时,自己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对团聚的渴望奔赴沅湘,可只有短短一年多,自己就被赶出了家门,成了寂寞闺中望穿秋水等待郎归的怨妇!不知道方群玉最近在忙些什么?又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到过这里了。之前即便是来,也总是行色勿勿,说不了几句话就要离去。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位置!
想到方群玉,陆沅芷又悄悄在心里把自己和苏氏进行比较,论相貌,苏氏虽然也算是花容月貌,但自感自己还是略胜她一筹,况自己年龄小她几岁,比她更加青春。若论才华,自己更是强她许多。只可惜她和夫君相识相知的更早。还有就是自己命薄,没有像苏氏那样出生在高贵门第。想到这里,陆沅芷又不禁叹了口气。
小红和香蕙看她自拿了信就在那里沉思默想,不时叹气,就问她怎么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把杜宇飞那首应和的诗以及自己写给杜宇飞的诗一起让香蕙看,并告诉她:“余诗中写珍簟凉风着,瑶琴寄恨生。他寄和的诗名《瑶琴怨》,正与瑶琴寄恨生相对应,他诗开首就是冰簟银床梦不成,与余之‘珍簟凉风着’相对应,其诗中‘冰簟、银床、碧空、明月、轻云、南雁、潇湘、及笼罩在月光下的玉楼’这些意象,组成一幅幽怨之图。诗中虽无怨字,却怨意自生。再看赵郎的诗‘见说伤情为见春,欲结佳偶偏遭困。叩头与报蕙卿这,第一风流最损人。’这真不应该叫诗,只能算是顺口溜,什么叫第一风流最损人?叩头与报蕙卿这,告诉你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还要给你叩头!”
陆沅芷还没说完,香蕙和小红都笑了起来,香蕙说:“赵郎诗写的确是粗鄙。自不能与名扬天下之杜郎相提并论,小妹福浅,无缘见杜郎一面,不知杜郎是怎样一位翩翩佳男子。”
陆沅芷说:“杜郎近日或来沅湘。蕙妹若想见他,姐姐自可替你引荐。”
香蕙听陆沅芷如此说,高兴的跳了起来,也忘记了刘敞不能提亲的烦恼。三人又说了会闲话,香蕙看将近中午,就回家吃饭。送走香蕙,陆沅芷简单吃了些午饭,就又带着小红到了大河边遥望对岸,每过一个渡船她都殷切的张望,希望从中走出方群玉来,但过尽千帆却没有一个载着他来。水里鸳鸯双双游来游去,岸上的橘林上空,鸂鶒双双飞过,看着成双成对的鸳鸯和鸂鶒,想想独自站在渡头的自己,陆沅芷心里满是忧伤。夕阳渐渐西沉,烟波浩淼的大河上,隐隐有晚归的渔歌传来,月亮渐渐升起,苍茫暮色中,各家为晚归的家人砧衣服的声音不断的传来。看着此情此景,想像着日暮时别人家外出的人都在回家团聚,而自己家里白天晚上都是一样的冷清。方群玉和自己虽然只有一河之隔,却如同相隔千里,终日思念却不得相见。陆沅芷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带着小红又回到家中。
而此时的方群玉早已背着瑶琴徒步云游去了,夫人苏氏送他上了渡船,直看着一片云帆消失在碧水蓝天间,才由丫鬟采萍陪着回家去。回到家中,苏氏整理了方群玉留在家里的散乱的文稿,装订成册,闲的时候就誊写一些,借给郡里其他的士子们观看。自己也可以不时看看,见字如面,看他的诗稿就像看着他在眼前。她知道方群玉的心属于外面的世界,总把他束缚在家里,会让他的灵感枯竭。只有外面的山水和友人间的互访唱和,才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和蓬勃的激情。为他出游,苏氏提前给他做好了远游所需的鞋帽衣衫,为他准备好了出游的行李,给随行的仆人都做了仔细的交待。这才依依不舍的送方群玉远行。临行前方群玉深情的对她说,在孩子出生前他尽量回来。苏氏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离生产的时间只还有两个月了,他两个月之内能回来吗?
方群玉走时没有和陆沅芷告别,他不想看到她幽怨的眼神,也不想听她总是嫌他来的太少的抱怨。他喜欢她的美丽和善良、喜欢她的单纯和才气,但不喜欢她总想把自己束缚在她的身边。她总是抱怨自己和她只一河之隔,却不常过来陪她,却不想想自己既要面对父母,又要面对将要临产的妻子,还有为生活所需要做的各种应酬,还有自己的功名,男人活在世上,哪个不想青史留名?不管是因政绩还是因文章。自己现在辞去官职,不再能实现济世救民的政治理想,就只能靠作诗写文赢得些诗文之名,或许有朝一日,遇到伯乐推荐,还可再重新进入朝堂。如果整日流连在家中儿女情长,还能写出什么锦绣文章?!男儿应志在四方,只有走出家门去四处游历,才能增加自己的见识和触发创作的灵感,也只有靠四处题诗、与其他文人切磋交往,酬唱应和,才能让名声四处传扬。夫人苏氏才是真正理解自己的人,虽然她有孕在身,时常悲戚,但一发现自己想出门游历,就毫不犹豫的全心支持自己。能娶到夫人苏氏,真是自己的三生之幸,她不只是生活上给予自己关心,更是自己灵魂的伴侣。方群玉想到妻子不由的在唇边露出微笑。
方群玉这样想着的时候,陆沅芷还在隔着大河向对岸愁望。香蕙和小红还在岸上踢球,她也不时随着她们踢上一会,但一停下来,她就又会向着滚滚流淌的大河对岸张望。
赵敞亦每日到河边与香蕙传诗互相酬唱,他曾经再次试着向父母提出想娶香蕙的想法,但又被他的父母断然拒绝了。面对父母的威严,赵敞放弃了坚持,他想既然无法说服父母,倒不如及时行乐,抓紧现在的时间和佳人幽会,或许有朝一日佳人会主动投怀送抱,让自己坐享齐人之福也未可知。
究竟陆沅芷与方群玉、香蕙与赵敞的感情会向何处发展?请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