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啊。”程小舟说着便一把拽开了一边的被子，将被子罩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程小舟轻轻的拍了拍杨刚的后背，小声的哄着：“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杨刚难得有这样乖巧的时候。
    “从前啊，在树林里住着小白兔一家，有一天兔妈妈要去……”程小舟的声音轻柔有感染力，在这静谧的夜里特别有催眠的能力。
    杨刚一边听着她的故事，一边安稳的进入了梦乡，不久后就鼾声如雷了。
    程小舟见他睡去，便松开了手，她翻身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只有一根灯泡的线垂下来，因为垂的有些低，所以有些刺眼。
    程小舟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发出昏黄灯光的灯泡，仿佛在一片光晕中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十七岁在百货商场里和母亲还有妹妹走散，然后便有一个中年妇女一脸好心的凑过来，说要帮着她去找妈妈。
    她不肯，但是还没有说几句话就让人从身后用一块布捂住了嘴，然后她便直接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杨家了，她迷蒙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中年妇女从毛秀娟手里接过了一沓钱，然后跟着两个男人坐着拖拉机离开了。
    来到清溪村的第一个夜里，她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直到天大亮她才终于沉沉睡去。
    那时候的程小舟还是个特别胆怯又不知道服软的人，不知道挨了毛秀娟多少的打。
    后来的她终于遇到了村子里对她最好的那个人，他们惺惺相惜，可是却出了那件事……
    想到这里，程小舟扭头看着正噘着嘴睡的香的杨刚。
    她心里有些黯然，虽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方，可是后来也是因为他的死，又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当时，因为她而被拖进命运泥潭里的还有那个人……
    “杨刚，如果可以，这辈子就好好的活着吧。”
    程小舟见他皱眉，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刚刚拍了两下，杨刚的眉头就再度舒展开了。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程小舟没过多久也沉沉睡去了。
    大清早，毛秀娟就来敲门，杨刚一向是白天睡得时间长，早上起的早，他爬起来拉开了门栓。
    “妈。”懒懒的叫了一声。
    “刚子，你昨天跟你媳妇儿是不是钻的一个被窝儿？”毛秀娟一进门就赶紧问道，因为这事儿她早早的就起床了。
    “是啊。”杨刚老实回答道。
    毛秀娟朝着炕上看了一眼，看到程小舟正睡着，她身上盖的就是杨刚的那床被子。
    “好好好！这就好！”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毛秀娟笑的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程小舟被这动静吵醒，她爬起来看着门口的毛秀娟。
    毛秀娟看着程小舟那双黑漆漆的眼，然后就别开了目光，只大声的命令了一句：“起来了就赶紧做饭去，还指望着吃现成的呢？”
    程小舟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便起身叠被子。
    毛秀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折回来，她一把抢过程小舟手里的被子，又看了看褥子，本来轻松快意的脸一下子就像是冻结了一样。
    “能不能麻利一点儿？等着我给你叠被子啊？你嫁进我们家，就得服我们家的规矩，以后再有这么晚起床的时候，早饭就不要吃了。”
    “毛姨，我和杨刚还没有结婚呢，我俩岁数都不够，你要是再说这嫁不嫁的这种话，小心让别人听到了上村长那告你一状去！”
    “告我？谁敢告我？”毛秀娟梗着脖子嚷嚷着。
    “我肯定是不敢啊，可是村里可多的是厉害的人，尤其是在大队部上班的。”
    程小舟意有所指，她想着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敲打敲打毛秀娟，让她别老是打她的主意，起码能平静一时也行。
    毛秀娟想到了跟她有仇的郭家小子，顿时就不说话了。
    程小舟继续说：“我跟杨刚又没有结婚证，你要是再说我是他媳妇儿万一被郭家小子告状，你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多的是这情况的，方淮也是冯家买来的啊……”
    “所以人家是偷偷养在家里的，没摆在明面儿上来说啊，我记得冯家是说方淮是他家城里表亲的女儿，来村子里小住的吧？”
    毛秀娟说不出话了，现在村子里这样的情况很多，因为许多姑娘都进城进厂上班去了，有的命好就落根在城里了。
    所以致使村里好些人娶不上媳妇儿，于是很多人就打了其他的主意，就是从城里买来这样的小姑娘。
    可是这种事大家都不会明说，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会拿在明面儿上来说的，就算开玩笑也都是几个妇女说上几嘴的。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告到村长面前，事情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行了，你赶紧滚去做饭去！”毛秀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匆匆打发着程小舟。
    程小舟沉默的将被子叠好，然后就出了屋子。
    毛秀娟回到屋子有些生气的坐在炕上。
    “妈，你这是又咋了？”杨琳早早的就起床了，此刻正对着镜子打扮着，她往脸上抹了一层雪花膏，只瞥了一眼身后坐在炕上生闷气的母亲。
    “还能咋了？还不是因为程小舟那个死丫头片子！”
    “我正想问呢，咱家刚子昨天……”
    “一个闺女家，问个啥！”毛秀娟没好气的说着。
    “是是是，我不问就是了。”看着母亲的样子，杨琳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人啊，偏偏就是贱贱的，你想问的时候她不说吧，你不想问了她就又上赶着说。
    这不，毛秀娟朝着杨琳凑了过去：“你说，这个程小舟是不是太狡猾了？我都那么说给刚子了，可是刚子还是没能成事。”
    “程小舟狡猾？我咋没有看出来？”将手中的雪花膏放下，杨琳回头看着毛秀娟：“程小舟这个性子可够沉闷的了，多好拿捏啊，她现在肯定是时时刻刻的都盼着回家去呢，等她没了这心思，跟刚子两个人也就水到渠成了。”
    “真这么容易？”毛秀娟有些不信了。
    她记得第一眼见到程小舟的时候，程小舟吓得缩在角落里，一整夜都没有敢合眼，眼睛哭的跟桃子似的。
    但是没想到睡了一觉醒来她胆子就变大了，竟然拿起棍棒追着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