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锋涛这一病倒,可把一个人高兴坏了,暗暗乐得两颗大门牙要笑崩,她就是李秋玉的闺蜜——高容容。现在,她高容容的两个情敌:一个出嫁了,一个自杀了,再没有人跟她争。
好像老天爷对她高容容特别好,关头上送她一个好礼物,偏偏郁锋涛在这个时候病了。不怕别人会怎样说她嘲笑她,高容容寻死觅活硬逼着父母亲杀了一只鸡,炖好,她亲自给郁锋涛送去。
哪知道,郁锋涛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身在病中了,竟然还犟得不领她高容容的情,连嗅不嗅一下她的鸡肉。可是高容容脾气很好,不怒不恼,更不生气。
既没有高玉娇的丰满,又没有李秋玉的美貌,但是高容容比她们两个阴险狡诈,为达到目,她不择手段。——郁锋涛天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要献献温柔、体贴,也不择个黄道吉日,在郁锋涛处在人生最悲痛时刻,来这一手,高容容反倒引发郁锋涛的极大反感。郁锋涛感觉到了,高容容笑脸里头隐藏的阴险,是一把浸过百毒的尖刀,非常可怕。虽然心里悲痛,但是郁锋涛头脑清醒还没迷糊,眼睛雪亮雪亮,高容容面对闺蜜悲惨的死,她非但没有一点伤心、难过和惋惜,反而是幸灾乐祸。
心情糟透了。
再加上高容容无休止的烦他,郁锋涛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一瞧见高容容影子,他总想发火,昨天就把高容容臭骂一顿,他穷的时候病倒时,她高容容有和高玉娇、李秋玉一样把脚踏进他屋里关心问一声吗?现在他不穷了,因为自己所爱的人走了,心情不好,用的着她高容容假惺惺吗?再送东西来,不要怪他不给面子,当场扔到门外去喂狗,他饿死了,也不会吃她的东西。
天生好脾气呢,还是脸皮厚,面对郁锋涛的骂,高容容不生气,嬉皮笑脸地恶心:“锋涛,你干么要这样恨我呀?”“玉娇和那个没好死的是我的好女伴,她们对你好,你都对她们好。现在她们一个嫁人了,一个死了,我想对你好,来照顾你,你干么这样恨我?”
——农村人相当迷信,青年人死了,是非常忌讳叫死者名字,高容容才会用那个没好死的替代李秋玉名字,可见她的心。
当时在一旁的何花菊,实在看不过去,对高容容说了一句:“容容,锋涛病成这样了,心情又不好,你别在烦他了。要有缘分。没缘分的话,你对他再好,他是不会领情的。”
在郁锋涛跟前,高容容没说什么,只是偷偷地凶恶瞪一眼何花菊。当走出郁锋涛卧室后,高容容附着何花菊的耳边,咬牙切齿大骂:“老太婆,我的事,你少管。”
蒙在鼓里,高容容不知道,她那次劝李秋玉的事早已进了郁锋涛耳朵,高玉娇同样也警戒过郁锋涛要小心她。从逆境中一步一步艰难爬出来,郁锋涛哪能那么容易被她高容容的假惺惺打动心,他早把她高容容的五脏六腑看透。阴险狡诈的女人比阴险狡诈的男人更可怕,郁锋涛根本不会让高容容走进他心里半寸。
已经好几天了,郁锋涛每天仍然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他很难接受李秋玉怀上了他的孩子,他还一点不知道,她就这样走了,走的如此悲惨……
第九天,下着濛濛细雨。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变化,郁锋涛心里特别烦躁,似有千万只蚂蚁啃他的心,叫他生不如死,要不是母亲、两个妹妹维系生命的重担压在他肩膀上,他真的想眼睛一闭跟着李秋玉而去。
晌午时分,雨下的更大了。
心烦虑躁伴随阵阵绞痛,再加上凌晨的时候又梦见李秋玉血淋淋抱着婴儿朝他走来,郁锋涛要疯了。就在这个时刻,大门被推开声响传进来,郁锋涛拳头攥着嘎嘎嘎作响,他猜测十有**又是高容容那头魔女来烦他,今天不叫她尝尝他郁锋涛拳头滋味,他郁锋涛跪在她脚跟前舔她脚趾。
出人意料,进来的不是高容容,是从天而降的李秋兰。
女大十八变,李秋兰已经从一只丑小鸭初长成一只亭亭玉立白天鹅,比她姐姐李秋玉还要标致、可人三分。
走进郁锋涛卧室,李秋兰看到床上的郁锋涛,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认了:碧如沧海,英爽逼人的眼睛凹陷了下去,空洞洞的,浑沌不清;圆滑滋润的脸失去了光泽,又黑又瘦的叫人不敢看……
或许是看到郁锋涛这情景,想到了姐姐吧,李秋兰早已心酸的泪水没商量漫了上来,芳心默默地说,难怪,阿姐会对你这样痴情,以死殉情啊,锋涛哥!来到这个世上,阿姐没有白爱一场。
步履沉重走到床边,见郁锋涛要坐起,李秋兰慌忙把他扶起,等他坐好,李秋兰泪眼汪汪拿出一封信给他。
信,依旧是李秋玉写的,她在临出嫁前一再叮嘱妹妹,郁锋涛回到闹荒知道了她的事,万一病倒了,要把信亲自交到郁锋涛手上。如果郁锋涛根本不在乎她,要妹妹把信一把火给烧了,一个多么有心的女孩!
在这封信中,李秋玉说,当郁锋涛看到这封信时刻,她已经跟他们的孩子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郁锋涛千万不要恨她的残忍。她太寂寞了,不得不带着孩子一起走。郁锋涛是一个有情有义,有骨有肉男子汉大丈夫的话,不要为她和孩子悲痛,要坚强的和独松山上那棵松树一样——在恶劣环境成长在严冬里迎雪挺立。郁锋涛真心爱她,要从悲痛中直立起腰板,把石雕厂办起,给她李秋玉在王德杰、她父母亲面前争一口气。她的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她妹妹李秋兰比她聪明,比她乖巧,比她有文化。她走了,郁锋涛要好好照顾她妹妹,不要再让她妹妹遭到半丁点委屈。
……李秋玉这弦外之音,是傻瓜都能听得出来。
坐在郁锋涛身边,李秋兰嗓音哽咽:“锋涛哥,我阿姐出嫁那天,一再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可是,阿姐出事后,我阿爸、阿妈看牛一样把我守着严严的,晚上不允许我踏出家门半步。我没法照顾你,你自己要保重自己。”“你现在这样子,我阿姐的在天之灵能安心吗?”
心一颤,不用看李秋玉遗留给他的信,郁锋涛也能晓得李秋玉在信中说些什么。此时此刻,郁锋涛原本已经哭干榨不出一滴泪水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大把大把的泪水重新漫了上来。
试去郁锋涛的泪水,李秋兰不敢久留,匆匆离开而去。
李秋兰双脚尚未迈出卧室门槛,郁锋涛迫不急待捧起李秋玉的信即看。看的,郁锋涛已经衰竭的心再一次被震憾,胸口有一把剑深深扎进。
受到了什么刺激,把李秋玉的两封往口袋里一装,郁锋涛倏地蹦下床,步出房间。
外边还下着雨,见郁锋涛要出去,李伟大、何花菊夫妇惊慌了,忙把他拦住。郁锋涛说他到后门山走走。见拉不住郁锋涛,李伟大便去拿顶斗笠给他戴上。
抬着沉重脚步,吃力地爬上后门山,来到他与李秋玉时常恩爱的地方,直筒筒站着,郁锋涛就像一个稻草人。
多半是李秋玉的魂魄并没有远去,还留在这里吧,双脚未站稳,郁锋涛眼前即浮现那个血淋淋的梦,胸口像被谁重重猛擂一拳,泪水如若大海涨潮,汹涌而上……
随着泪水滑落,郁锋涛心震颤一下,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活的人还是要活下去,面对现实,去实现和完成死者的遗愿。他不能这样脆弱、懦弱的一味沉溺在悲痛中,他要爬起来,悲痛中凤凰涅磐,开创一番事业,大展鸿图,对得起李秋玉的在天之灵。
雨,好像又大了。
拿出李秋玉的两封信,郁锋涛双手颤抖捧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酸楚的泪水一滴一滴豆大地滴在信上,心在说:“秋玉,割稻谷之前,我要亲自去要看看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