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锋涛这一席话响遏行云,惊天动地,震撼范卓学、杨茹艾夫妇及女儿,他们眼睛直了,未曾想到这个山沟沟来的泥腿子,竟然有这等豪气、气概!
学者就是学者。学者具备学者的风范。
一直没有说话,范卓学微笑看着郁锋涛,看到郁锋涛时而义愤填膺,一脸浩然正气;时而紧蹙眉头,同情心跃然脸上。潜意识里,范卓学觉得郁锋涛太像他年轻时候。
这时,范卓学对郁锋涛点点头,说,郁锋涛有这么一颗善良之心,难能可贵。但是从郁锋涛的前途考虑,郁锋涛应该留在福州工作。一但回到乡下,郁锋涛前方的路坎坷不平坦,这要耗去他多少的精力和光阴,甚至将导致事业、学业裹足不前,甚至半途而废,这是他范卓学一家人所不愿看到的。
目如耀星,慢慢从每一张脸上移过,郁锋涛舌若电光,锵鸣金石:“范老师,您不是说:逆境铸造人,但要学会忍让!”
“……哈哈哈”范卓学禁不住一阵开心大笑,这个臭小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啊!可树之才,可树之才,可树之才了啊!范卓学心底里头发出赞叹。只要郁锋涛能理解“逆境铸造人,但要学会忍让”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他就能在今后逆境中,坦荡的面对。
新闻联播结束后,郁锋涛回到房间啃书本。他这个人虽然阅历肤浅,但是自觉的很,从不讨人嫌,总是给人家一家人独立空间。没事时,他不是躲在工作室里,就是躲在房间里。
厅里,范卓学一家人边看电视,边聊着郁锋涛拒绝留在福州的事。在范雅诗看来,郁锋涛是一个怪物,是一个太叫人不可思议的怪物。
——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人人往大城市里挤,巴不得早一日跳出农村,离开黑土地。郁锋涛倒好,学到了一手好艺术,放着大城市安逸、舒服生活不要,毅然要回到那个穷得连鸟不生蛋,公路不通,没电的穷山沟沟里。把那么一个穷山沟当作宝贝一样,守得牢牢的,担心别人会把它端了似的。天下竟然有这种人,想不通,想不通,她范雅诗真的想得通。要是她自己亲弟弟呀,她想她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把他被鬼迷了心窍魂魄骂醒。
“雅诗,你就别老是责怪你的黑猩猩小弟啦!”范卓学笑哈哈的诙谐道。
“嗤哧——”范雅诗被父亲的一句话逗笑,芳心里头还是不服气,气呼呼说道:“我不明白了,那么一个穷山沟对他有什么好,他却把它当宝贝一样。要是我呀,恨不得早一天离开它。”
“这是我们中华民族落叶归根的文化底蕴。”杨茹艾深有感触地冒出一句,“再怎么穷,再怎么不好,终归是自己的故乡!”
“是啊!”范卓学感叹一声:“锋涛是对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善良的爱心,同情心。特别是从事艺术的人,没有爱心,其作品充满着邪恶,是不会受到人民大众的喜爱。一个从事艺术的人,其灵感是来源于大自然,来源于生活。”“锋涛从小在乡下长大,受到大自然陶冶,他今后的艺术素材,将是取之不尽!”
俗语说,三句话不离本行。
范卓学能从艺术角度去理解、看待郁锋涛今晚的婉言谢绝,确实是很难得。
——夜,很深了。
躺在床上,郁锋涛丝毫没睡意。
越躺,郁锋涛是越精神,他脑海里像是磨面粉一样,把辍学后回到村里所有遭遇从头到尾一一回忆,村里对他恶毒居心人的狰狞面目浮现在他眼前,顿时愤恨犹如山洪爆发,试卷他心头。
“那些人如此没良心,你还去帮他们干什么呀!他们穷死了,活该。”范雅诗这句话,这时又在郁锋涛耳边响起。
是啊,闹荒村人值得他郁锋涛那样去付出吗?他真要在闹荒办起石雕厂,权且不说村干部仗手上权力不择手段坑害他,一但搞得到吃,全村人一哄而起,特别是再多出几个徐水龙、四把笔,他郁锋涛防不胜防,多可怕了啊!回头想想,郁锋涛很后悔,后悔不该谢绝范卓学一家人的好心,于是改变主意,明天与范卓学一家人说留在福州工作……
此刻,天花板奇怪的突然出现一对明净若一湾山涧眼睛,眼睛单纯,充满殷切期望,正注视着他郁锋涛,郁锋涛的心不禁一颤,这是李李秋玉的眼睛。郁锋涛的心惴惴不安,他留在福州工作不回闹荒,李秋玉咋办,他肯定是不能把她带在身边。不一会儿,李椰毕又浮现在郁锋涛眼前,他可以对别人说话不算数,他可以骗别人,难道他要失信于一个残废人,连残废人也要骗吗?
不行。绝对不行。
闹荒人一个个是土包子,有什么可怕,又何必跟他们斗气。一伙土匪村干部三番五次坑害、欺压他,他郁锋涛哪一回在他们面前倒下过?一旦出人头地了,闹荒人没那个胆量敢在他郁锋涛面前撒泡尿,放个屁。
说的露骨些,在闹荒人面前,他郁锋涛更要显示自己不是一个窝囊废,不是一个废物,比闹荒所有的人都要强。闹荒人是势利眼,一但你有钱,你是他们的祖宗,他们还不围着他转吗?
夜,更深了,天上星星更加灿烂。
留在闹荒吧,锋涛。闹荒是你的故乡,闹荒才是你终生奋斗的用武天地。郁锋涛心里底头,这样对自己说了千遍万遍。还是范卓学说的对:逆境铸造人,但要学会忍让。他不是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知识,见过世面的人吗?那他要勇敢的去挑战恶劣,逃避是一个懦夫行为。
不知什么时候,郁锋涛睡了过去。
梦乡里,郁锋涛回到了闹荒:
这一回,因为学了不少法律、国家政策知识,郁锋涛胆子壮大了。看到村里公路仍然是被冷在一旁,县里十万元拨款依然是被村干部私吞,他忍不下心头愤恨,跑去跟村干部们据理力争,要承包挖村里的公路。村干部居然不说人话——可以呀,你爱怎么承包就承包,但是要钱——没有。一怒之下,郁锋涛告到了县里。县里头头见闹荒村干部实在不像话,公路款早拨下去了,可是他们却是一拖二拖。于是,把公路款追了回去,同意由郁锋涛承包。回到村里之后,郁锋涛马不停蹄地马上组织人挖公路。在挖公路中,看到挖下来的一块块巨石,炸药炸下来的一块块巨石,郁锋涛突发灵感,把它们全运回家里石雕用。
看到一块块巨石被自己雕刻成石雕,睡梦中,郁锋涛欣然自喜,不由得哈哈哈开心大笑——闹荒这个穷山沟,才是他郁锋涛发挥聪明才智的广阔天地。
次日,看不出郁锋涛有什么异样,他仍然跟往日一样,没有受到昨天范卓学一家要他留在福州一事的影响。
人在福州,郁锋涛心照样在福州,一心一意跟在范卓学身边学石雕,学知识。他不去想自己离开闹荒后,会发生什么坏事,因为他心知肚明:要是顾前顾后,他没办法安心在范卓学身边。
也许是脑海里没有杂念,一心一意扑在学业、石雕上,过的充实,日子一天天飞快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