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村落,中央山脉的阵法旁。
树杈上、草丛里停了很多鸟儿,它们一个个盯着阵法中央的那颗奇怪的果子,动作出奇的一致。
凭空塑造血肉之躯,罗晓飞发现这件事比想象的要容易许多,百花拿出一颗黑色的种子栽入阵法中央,随着她奇妙的吟唱,几根像黑蛇一样的根须很快从地下窜出来,在根须的顶部结出了一个黑色的果实。
“祁木儿你先进到阵法中央,就盘腿坐在那棵树旁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百花轻声说道。
黛西抿了抿嘴唇,转头看了眼罗晓飞和百花公主,两人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终于鼓足勇气坐到阵法中央,刚一坐下,就嗅到了黑色果实发出的阵阵的腥味,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闭上眼睛后嗅觉和听觉变得十分敏感,那种腥味显得愈发浓烈,直呛得她鼻子都快被堵住了,黛西本能地想起身逃离这里,耳边却听到百花的阻拦,只得硬着头皮坐稳身形。
百花安排好一切,对罗晓飞道:“现在要让黑果里充满一层念力,如此才能把它当作容器承接祁木儿本身的念力,你若是想帮忙,就跟随那些鸟儿一起,把念注入其中。”
“好!”
罗晓飞双手结印,将一身的念力全部集中到手掌,照着百花教授的办法送出念力,那些念力刚离开身体就被黑果吸收了,几丝青光亦在黑果上闪烁不定,不过很快就沉寂了下去。输出大量念力后,他顿时觉得头昏眼花,在原地一边喘息,一边盯着四周,生怕有那个不开眼的佣兵闯了进来。
“你的念力果然是有些特别的。”
百花看得连连点头,黑果被罗晓飞注入念力后已经形成一层衣钵,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飞鸟们也贡献念力,将这个容器变得更加凝实。她说罢,在旁唱起了另一首歌,歌声依旧委婉,却包含了点点愁绪,那些飞鸟们听到歌声后纷纷闭上眼睛,五彩缤纷的念力从它们瘦小的身体缓缓溢出来,于空中逐渐汇成一条河流,如同一道彩虹。
黑果发出前所未有的吸扯力量,而那道彩虹的河流也从空中倒灌而下,旋转着,被吸收进了黑果。随着吸收的念力越来越多,原本漆黑一片的黑果也散发出各色光芒,如同一个好看的瓶子悬浮在空中。
“祁木儿,现在我要开始施展吸念的咒术,即便感觉到奇怪也不要乱动,知道吗?”百花面色谨慎,只见她虚空临指,摘下黑果,控制其飞到了黛西的头顶。
黛西皱起眉头,坚定道:“公主只管放心,我明白的!”
“三念归隐,收!”
随着百花这一指,黑果四周的色彩忽然疯狂旋转,像极了一道五彩缤纷的匹练,果子的内层则是由罗晓飞构筑的薄膜,随着旋转的速度持续加大,黛西也显出几分痛苦之色,似乎十分难受。
噗次——
如同击穿了什么东西,黛西猛地睁开了双眼,她原本清澈的眸子变成了深邃的黑暗,凝如实质的念力从她双眼缓缓流出来,如小溪般注入了头顶的容器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花脸上显出点点汗水,可惜罗晓飞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在旁替她默默打气。
叮——
一种从灵魂深处的声音响起,百花的手印再变,已经将黛西的念全部收入了黑果之中,正操控着外侧盘旋的念力封住口子,将黛西的记忆和情感彻底封进了黑果里。
百花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的道:“好在最难的部分已经成功了,罗晓飞,你去把祁木儿的身体放到根须上,让她代替黑果成为融藤根的果实。”
罗晓飞沉吟片刻,走上前,抱起黛西,可那黑果的根须上布满了粘稠的液体,似乎是消化液,还有淡淡的腥臭味,如果把人放上去,还不得被腐蚀了?他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确定要把她放上去?”
“不要耽搁!”
百花催促道。
罗晓飞咬咬牙,将黛西的身体平方到根须上方,那根须闻到血肉的味道立刻疯狂舞动,不到片刻就把黛西缠得死死的,罗晓飞甚至闻到了血肉融化的焦糊味,这黑色的根须正在消化黛西的身体!
“百花公主,这是正常的吗?”罗晓飞表示深深的担忧,身体没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术法失败又去哪找一具合适的肉身?据罗晓飞所知,换身体后念会急速衰减,不到一个呼吸就会彻底消散。这种换身体的把戏,古时侯的咒术师早就研究过,但得出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由于身体的记忆与宿主的不匹配,就算勉强把自身的念力注入其他生物体内,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退出阵法,只管看着就好!”
百花说着,虚指连点黑果,那黑果断裂之处又完美地愈合起来,重新接上了根须。
黑色的根须重新张开,一个个变得十分饱满,罗晓飞甚至能看到其上带着丝丝血肉,等黑果彻底接上后,那些根须就将果子彻底包裹起来,层层缠绕,变成了一颗巨大的蛋。
“好了!只要等祁木儿再次出生一切就算完成了!”
百花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煞有其事地对罗晓飞道:“没想到你还挺关心她的,有你这个朋友随行,我想她至少不再孤单吧。”
“这藤曼……真的这能长出一个活人出来吗?”
罗晓飞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被刷新了,原来人不仅可以生出来,现在竟然还能从蛋里孕育出来。
百花整理了下膝盖上的毛毯,解释道:“这融根藤其实是很邪恶的植物,它会吞噬路过的生物当作养料,不过它的种子却十分奇特,发芽后会变成人类的样子。等那个种子成长的时候,因为里面是祈木儿的念力,所以种子生长的躯体会与祁木儿的念力完美匹配,这样她就能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了。”
简单来说,就是把种子内部的‘东西’替换成了祈木儿,然后让她再一次从树上长出来。
罗晓飞惊讶道:“融根藤长出个‘人类’?那它的后代,也就是这个‘人类’会变回藤曼的模样吗?如果这个‘人类’以后又变回去了……”
“不会变回去,血肉之躯是不会蜕化成藤曼的,融根藤之所以会有这种特性,是为了传播种子,祈木儿她以后……算是一种替融根藤传递种子的行走媒介……”
“传播种子?那她……”
“如果祁木儿和一个人类一样怀孕,那她生出的将不是孩子,而是一颗融藤根的种子。”百花点头说道,这便是融藤根的繁殖方式。
“你在逗我吗?”
罗晓飞差点被吓翻在地,本来就晕乎乎的脑袋变得更加晕乎了,这根本就不是变成人类,而只是变成类似人类的摸样罢了,还不如当个精灵的好!难道是因为精灵是树上长出来的,所以没有传宗接代的思想,也不在乎这个?
“放心,黑果里的邪性早已被我移除,身为精灵一族,这点小事自然手到擒来,你不用担心以后祁木儿的身体会发生异变。”百花说道,“以后她将变成一个彻底的人类,不再有任何精灵的部分。”
罗晓飞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两个时辰,随着阵法继续运转,那个巨大的蛋开始慢慢蠕动,终于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手臂白如莲藕,在四周乱挥似想要抓住什么。
“应该是成功了!”
百花终于彻底放心下来,这时蛋里面又伸出两只脚儿,一样是白净如婴儿,那蛋身发出咔咔声,终于碎裂开来,一个同罗晓飞身材差不多的少女跌倒而出,扑在百花怀里沉沉的睡去了。百花接住她,瞥了眼目瞪口呆的罗晓飞,拿下毛毯盖在黛西身上,转头道:“祁木儿现在需要休息几天,你要是看够了就帮忙去拿件衣服!”
“哦……好!”
罗晓飞老脸一红,未成年裸女的身材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就连忙跑到百花的屋子取了两件简易的衣物,回来的时候发现百花已经把外套给她穿上了,原来她只是找理由支开罗晓飞而已。
“咦?她的摸样怎么有点像你?”
罗晓飞看了眼黛西的相貌,原本有些可爱的圆脸变得瘦瘦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比以前好看了很多。
“本来因该长得和她原先一样才对,只是祁木儿的相貌早已暴露,我不得已,才把自己的念力融合了一部分进去,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黛西呼吸十分的平稳,一身宝石般的念力早已不存在,又变成了那个平凡的傻女孩。
…………
…………
四日后,一个晴朗的早晨。
黛西坐在树桩上,而罗晓飞正站在她面前,竖着三根手指问道:“你能看清这是几吗?”
“罗大哥你别闹了,我一点事都没有,感觉跟以前没啥差别。”黛西抿了抿嘴笑道,可她这一笑便露出几分难言的可爱,叫罗晓飞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百花道:“她的身体是根据自身的记忆自动长成的,原先有的都被完美地保留住了,你不必担忧太多。”
“这样吗?那变成人类后,她是不是少了精灵的一些天赋?”罗晓飞记得黛西原先可是狗鼻子,灵草摆在很远处都能被她找到。
百花摇头道:“精灵的天赋我也没有,自魔法衰落后精灵就不再有天赋一说,现在她失去精灵肉身这个枷锁,我想一定觉得很畅快吧。”
“畅快?”
罗晓飞好奇道。
黛西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细细体悟一会儿,面带惊喜道:“确实觉得轻松了好多,以前总觉得有什么缠着自己,连睡觉都会害怕得惊醒,似乎……”
“似乎死亡就在眼前。”
百花替她接下话茬,这种死亡临头感觉一直伴随着百花数千年,特别是生命树断裂之后,她感觉到自己似乎随时会死,随时会变成一块不能说话的木头。
“……公主,要不你跟我一起变成人类吧,到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到外面找个地方一起生活!”黛西脱口而出道。
百花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摸着黛西的脑袋道:“我早已活够了,现在只想守在叔叔伯伯们这里,你才是应该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