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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温凉暗中观察少年的反应。他的脸上短暂地浮现出诧异之色,不管转瞬即逝。
    天知道温凉当时都快紧张死了。手心冒汗,下意识地就捏紧了手中的笔。力道分明,黑色签字笔几乎都要快被她给折断了。脑袋埋地很低很低。表面上是在写英语单词,其实思绪游离,早就不能正常思考了。她生怕霍承远会问他桌子上的那只心水杯是谁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打死她都不敢承认。
    少年只是静默地扫了一眼,不发一言。直接伸手拿起水杯,拧开杯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直射入,一线线光柱,空气里有无数细小的尘埃悬浮。日光将少年身体轮廓镶了浅浅的金色,光影交错,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他的五官是那么清秀,脸部线条流畅,肤色白净。自顾站着,静谧如画。俨然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温凉发誓,她从未像那刻觉得少年喝水的人动作迷人。让人深深着迷。整个人都看痴了。
    直到刺耳的铃声触不及防撞击耳膜,她方倏然回神。
    那一整个上午温凉都心绪不宁,思绪万千。
    因为她收到了少年从身后递给她的纸条。字迹清秀,一笔一划书写工整——
    “放学后,等我一起走!”
    第七十六章 番外(6)——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那一整天温凉都处于高度的紧张中, 难以自拔。神经紧绷, 思绪游离。不管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就连平时最喜欢上的英语课也都不在状态。老师在课上讲了什么, 她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青陵一中采取半封闭式模式管理学生。在读的学生们不论是走读的, 还是住校的,中午和傍晚一律必须在学校统一用餐,不得外出。只有到了晚自习结束,走读生才可以离校。
    少年在纸条上所写的“放学后, 等我一起走”, 其实就是指晚自习下课。
    温凉当时寄住在青陵的外婆家。是走读生,早晚自习都有司机专门接送。
    为了和霍承远一起走, 温凉还特地提前知会了司机,让他那晚不要来学校接她,她自己回去。
    司机如实报备给外婆,外婆心生疑惑,问及温凉缘由。她随便寻了个理由就给搪塞过去了。
    那整整一天对于温凉来说都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她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很紧张,一方面又隐隐期待着。一边紧张,一边期待,两者交融, 硬生生地就演变成了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九点半,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等到班上的同学都陆续走得差不多了,温凉这才起身收拾东西。她将课本、资料书、试卷、笔记本、笔袋等一应物什慢腾腾地放进书包。
    她故意放缓了动作, 等她拖拖拉拉地收拾完, 班上的同学已经走光了。
    越是到这个点,温凉就越是紧张。手心都不免氤氲出了湿意。
    书包就背在背上, 沉甸甸的,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去捏住包带,毫无目的地摩挲几下。一转身就对上少年那双黑沉沉的,如夜色一般的眸子。他在同一时间起身,响起他那沙哑的声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霍承远那时正值变声期,说话的嗓音总是沙哑低沉的。很像刀山划过磨砂的质感。
    “嗯,好。”温凉又摸了下书包带子,朝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少年的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就将课本试卷一类的东西统统塞进了书包。
    然后将双肩包往肩上一甩,勾了勾嘴角:“走吧,先去车棚取我的车。”
    “哦。”温凉又傻傻地点了点头。
    手心湿漉漉的,全是冷汗。真是紧张到家了!
    少年的步子迈地很大,动作流畅,行走间带起校服的衣摆有规律地左右晃动。
    他脊背挺直,身形料峭,细腰,长腿。身侧路灯清幽的光束斜斜照在他身上,光影朦胧。身后狭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尾随着他的步子而徐徐移动。
    温凉紧紧跟在他身后,和他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她看着他的背影,居然在心里傻乐了起来。
    这个点,走读生差不多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车棚里空荡荡的,自行车三三两两,东一辆,西一辆,零星地散落在角落里。霍承远的山地车隐在最后头,小小的一辆,看上去显得孤零零的。
    少年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从裤袋里摸出钥匙,解了锁,将车子推出车棚。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嘴唇动了下,发出简单的音节,“书包。”
    “额?”温凉正捏着自己的包带,神游太虚,压根儿就没有听到霍承远的话。
    少年一手推自行车车把子,一手指着温凉肩上的书包,重复一遍:“书包给我。”
    “哦。”温凉再次傻不拉几地点头,赶紧将书包取了下来,递给霍承远。
    少年接过后,直接挂在了车把上。
    两人沿着清幽宁静的小道慢慢地往校门口走去。
    小路边上就是操场,这个点还有学生在夜跑。几个白影缓缓移动。
    夜色缥缈浓沉,头顶一轮弯月藏在云层后面,半明半昧。清淡柔和的光束浅浅地洒在他们身上。两人并肩行走,身侧影子交叠,说不出的暧昧。
    霍承远不说话,温凉绝逼不敢主动开口讲话。毕竟高二一整天他们俩的对话都不超过十句。这突然走在一起,她还真不敢随便说话。
    好在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那个,今早的事儿谢谢你。水杯多少钱,我把钱还给你吧?”
    “啊?”温凉忙摆手,“不用,不用,也没几个钱。”
    末了困惑地补充一句:“你怎么知道那水杯是我买的啊?”
    微弱的灯光下,少年似乎浅显地笑了下,嗓音愉悦,“你这人不是来了么?”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既然她人都在这儿了,杯子不是她买的,又是谁呢?
    温凉:“……”
    温凉被少年噎住了,无语地说:“那是你给我写纸条叫我放学等你的。”
    “我叫你等我你就等我了?”少年扭过头看她,四目相对,探究的视线笼罩在温凉身上。
    温凉:“……”
    到底是年少青涩,被人这样一问,温凉的脸顿时就红了,热度上升,浑身不自在。
    少年勾了勾唇,心情大好,嗓音听上去似乎更愉悦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买的,但直觉告诉我是你。”
    这算是给温凉解释了。
    “哦。”
    “谢谢你温凉!”少年郑重其事地道谢。
    这是温凉第一次听到霍承远喊她的名字。少年咬字清晰,平仄分明,唇舌间居然带着一股莫名的缠绵的意味儿。
    温凉听在耳里,耳蜗酥麻,双颊瞬间热了一度,火辣辣的灼烧感袭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是她想入非非了。
    出了校门,宽阔的大马路上空荡荡的,来往行人看不到几个。校门对面的几家小吃店倒是灯火通明,还在营业。
    少年看着某家奶茶店的鎏金招牌问:“要喝点什么吗?”
    顺着少年的视线,温凉看到了那家她平时常去的奶茶店,这个点还有一两个学生正在买奶茶。
    她点了点头,“好啊!”
    温凉点了杯金桔柠檬。老板娘问起霍承远时,少年摇了摇脑袋,“我不要,她喝就行。”
    她正欲掏钱包,却被霍承远抢了先,“我来付。”
    是命令式的口吻,不容商榷。
    温凉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缩回手。
    买了奶茶,温凉抱在手里吸了一小口。就听到霍承远问她:“温凉,你家住哪儿?”
    “东城三区。”
    “我送你回去。”少年决定。
    温凉急忙拒绝:“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顺路。”少年冷冷地吐出两字儿。
    “哦。”她咬住吸管,点头。
    两人继续沿着空荡的大马路往回走。
    霍承远:“你住在谁家?”
    “我外婆。”
    “你爸妈不带你?”
    “他们工作比较忙,没时间。”
    “再过一个星期暑假补课就结束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可能会回横桑吧,回自己家待几天。”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
    到了小区门口,温凉从自行车车把上取下自己的书包,和少年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家注意安全!”
    话音一落,扭头就走。
    “那个温凉……”少年及时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怎么了?”
    “谢谢你给我买水杯。”
    她露齿一笑,“不用谢!”
    “那个……”少年挠挠头,表情有些迟疑。
    “还有事儿?”
    “明天放学一起走吧?”
    ***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好感和暧昧总是来得那么容易。青涩的爱恋也来得那么容易。在黑色高三来临之际,温凉和霍承远在一起了。
    在那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声势浩大的战役中,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备考,而这两个学霸,却背着老师和同学偷偷地谈恋爱。
    他们约定好一起报考医学院,一起当医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温家发生变故。父母怕牵连到温凉,偷偷将她送到了新西兰,学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法律。
    四年后学成归国,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而霍承远则留在横桑人民医院的胸外科工作。他们又重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