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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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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榭宫被大雪覆盖,伊甸宫外的小湖也结着厚厚一层冰。
    格尔西亚轻轻地走进了伊甸宫的书房里。
    里面的摆设同数月前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那些昂贵的珠宝原石都还摆在桌上,等待被人挑选。
    年轻的皇帝坐在窗前的钢琴边,呆滞地望着琴键,并没有弹奏。
    短短两三个月,莱昂瘦了一大圈,眼窝和脸颊深深凹陷,双目中的血丝似乎已不会再消散。
    莱昂今日上午才接见过外宾,所以仪容打理得一丝不苟,军装华丽笔挺,金发梳向脑后,越发显得面孔苍白削瘦。
    “怎么了?”莱昂没有抬头。
    格尔西亚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皇帝的生父,他才被众人推出来,向儿子汇报这个坏消息。
    “是有关伊安的,儿子。”
    莱昂终于把脸转了过来,面无表情,但是眼中萦绕着一股冰冷的疯狂。
    那是强行解绑的后遗症。
    莱昂的大脑在解绑中受了重伤,理性思考的能力在减弱。在重新和向导绑定前,他的情绪也永远不会恢复到正常。
    “他怎么了,爸爸?”莱昂问,嗓音里漂着浮冰。
    格尔西亚垂下眼,一口气把情况汇报完:“他退位了!就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他昨天半夜悄悄离开了西林。教廷也正在疯狂地找他。但是他开走了那艘老星舰‘光纪号’,因为一些技术原因没法定位。现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皇帝自钢琴前站了起来,身躯劲瘦,却依旧挺拔如松。
    “把就把他找回来。”莱昂的双目如燃烧的蓝火,“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了。为什么解绑,为什么突然同我断绝关系……”
    格尔西亚在儿子渗人的眼神中打了一个冷颤。
    “我要把他找回来!”莱昂一把掀翻了桌子,宝石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他,还有我们的孩子,都必须回到我身边!”
    *
    六个月后。
    新历14758年8月。
    拜伦帝国的皇帝率领着舰队,离开了国际访问途中的又一个国家,带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搭乘星舰继续航行。
    有一群雪鸽飞落在了窗外,咕咕叫着。
    它们的嗓音比普通鸽子要更加清脆悦耳,它们的智商据说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教士们爱它们的灵慧雪白,自古就爱大量饲养它们。
    在西林的古城里,雪鸽的数量比人还多。当它们齐齐落在房顶上时,就像落了一层冬雪。所以西林有一个说法:雪鸽才是西林真正的主人。
    又有说法,说这些雪鸽的主人,就是圣主。它们每天在大地上空翱翔,把所看到的人世间的消息带给圣主。
    这位神住在圣灵塔上的府邸里,足不出户,却无所不知。
    伊安隐隐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宿舍窗外也常有雪鸽到访。他会把昨日留下的面包撒在窗台上,做晨祷的时候,鸽子就会飞过来啄食。
    小鸟用它们黑漆漆的眼珠注视着伊安。透过它的眼睛,仿佛可以窥探到一个神秘的小宇宙蕴藏在这一具小小的身体里。
    那时候,伊安也曾想过,圣主是不是正通过这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呢?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温热而粗重的呼吸,含着浓浓的抱怨,“这个时候你也能走神?”
    冲撞造成的晕眩之中,伊安难耐地别开了脸,想躲避来自上方的压迫。
    可他深陷柔软如水般的床褥里,身体里的力气早在一开始就被卸载了一干二净。别说逃跑,连挣扎都做不到。
    晨阳透过窗户洒落在床上,空气里两股信息素如劲酒般浓烈,安静之中又别有一种暧昧的喧嚣。
    也许是屋内的动静突然变得激烈,窗外的雪鸽被惊动,又呼啦啦一阵飞走了。
    伊安筋疲力尽地倒在被褥里,目光随着那片洁白的身影远去。
    汗湿的黑发被撩起,男人低头吻了吻伊安的额角,自身后拥着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你到底在看什么?”
    “鸽子。”伊安的嗓音疲惫喑哑,有些失落,“它们飞走了。”
    “你喜欢?”莱昂撑着头,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伊安的黑发。
    伊安的头发该修理了。
    可自从半个月前,他被莱昂重新找到后,精神状态好转得很慢。
    重逢当日,不仅伊安正处于结合热中,莱昂自己也正陷入半失狂的症状中。两个人都疯得理直气壮,谁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可在稍微冷静下来点后,莱昂就率先发现了伊安的不对劲。
    第143章
    伊安平日里言行举止看似正常, 只是反应略有些迟钝。
    经过一番系统的检查后, 医生们发现,伊安的记忆完全错乱了,就像被洗乱了的一副卡牌。而且伊安的脑电波异常数值非常高,表现出来, 就是他对圣主的虔诚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伊安在教堂里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来气莱昂,而全都发自他的真心。
    “那我让人送一批鸽子过来吧。”皇帝急忙将涌上心头的躁怒压住,朝怀中人宠溺地笑起来。
    “你想养多少只?要不,我就在香榭宫里建一个鸽子所,就在伊甸宫旁边?”
    “不……”伊安忽然瑟缩, 将脸埋进了被褥里,肩膀颤抖着, “圣主会通过鸽子的眼睛看到我……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能被他看到……”
    原本还轻柔抚摸着头发的手顿住了。
    身体被用力掰了过去。手掌如钳抓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仰起脸。
    “你这样又怎么不能让他看了?”莱昂脑中那一根弦终究还是没有绷住, 啪地一声断了,“我就是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你已经属于我了。他再也不能操控你!不论是精神, 还是肉体, 他都没有机会在触碰你一下!”
    “你这是在亵神!”伊安怨忿地瞪了回去,果真又开始了他绵绵不绝的说教。
    “我本应该以贞洁的身体侍奉神的, 可我因你的诱惑而堕落。而当我想要摆脱这种荒淫的生活,你又强迫我!可是,莱昂, 你可以推倒教堂,焚毁圣光架。但是你没法弑去我心中的神……”
    “够了!”莱昂爆喝,情绪瞬间产生了极大的波动,眼底泛起了血色。
    “我都和你说了一万次了,你的神是个骗子。它就是一个AI。你被它洗脑操控了……”
    “不——”伊安爆发出了难得的力量,翻身下了床。
    他顾不得浑身赤裸,噗通跪在窗前的阳光里,开始祷告。
    “吾神,请您原谅世人对您误解和诋毁,请您包容他们的无知和愚昧……我卑贱、残破的身躯已不配沐浴您的圣光,可我依旧渴求您为我指引方向……”
    “你的神根本就不存在!”莱昂也跳下了床,冲过去想将伊安从地上拉起来,“它就是教廷用来掌控你们这些人的工具。你中了它的埋伏,伊安,你还记得吗?我求求你记起来……”
    “你这些异端邪说是不会动摇我的信念的。”伊安用力试图将手抽了回来,“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莱昂?你已经肆意侵占我的身体,你甚至让我怀过孕。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保留一点自己的信仰?”
    莱昂几乎要暴跳起来,他忙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你的记忆是混乱的,伊安,我的爱,我的心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明明是相爱的……”
    “我怎么可以这样?”伊安却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我怎么还可以从这种罪恶的交媾中得到欢愉……”
    他用力抽回了手,重新跪在了地板上,低声呢喃:“圣主,我无上的神,请容我无耻地乞求您的宽恕。我放任自己迷失在了世俗的情爱和欲望之中,我同一个异端有染,甚至还帮助他来推翻你……”
    “异端?”莱昂终于勃然大怒。
    他不忍再去碰伊安,只好转身一脚踹将床尾凳踹翻。
    黑暗哨兵的力量十分可怕。那张长凳瞬间断成两截,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轰然巨响声中,凳子化作碎片,墙壁也被砸出两个深深的凹坑。
    伊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墙角退去。
    “这就是你对我的称呼?一个异端?”莱昂朝伊安走过来,恶狠狠地盯住他,就像一头逼近猎物的怒狮,随时会扑过来一口咬断猎物脖子。
    “你把什么都忘了?包括对我的爱?我现在成了一个以淫欲污染了你的异端?”
    伊安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
    “你亲口说出的话也忘了?”莱昂愤怒地质问,“你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你的神,只记得它灌输给你的那些废话?”
    “陛下!”被惊动的侍从官们从进了套房里。
    “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莱昂咆哮着,掀翻茶几,又一脚踹飞了一张凳子。
    凳子飞出去撞在窗户上。窗户竟然没有破,但是窗里的画面随之一闪,黑屏了。
    窗户画像是虚拟的。他们正置身皇家军舰里,在太空之中航行。
    “陛下,请您冷静!”
    侍从官们如临大敌,几个人以身体挡在莱昂面前,护住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伊安。另外几名侍卫则试图将莱昂拉住。
    而莱昂已呈暴走状态。他双目血丝蔓延,浑身爆发出强烈而混乱的气息。
    他掀翻侍卫,疯狂地打砸着房间里的东西。长沙发被他一脚踹断,石质的茶几被他抬起来砸进了吧台里……
    “莱昂——”伊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音犹如一根冰针刺入了莱昂的大脑。
    他身躯巨震,眼中的狂躁稍微退散。而他也趁着这短暂的能自控的片刻,从侍从官手中夺过针管,扎进了自己的胳膊里。
    药剂迅速发挥了作用。等莱昂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血丝逐渐退散,双目已基本恢复了清明。
    伊安被侍从官们从墙角扶了起来,裹着一件浴袍,面孔苍白如雪。
    莱昂精赤的身躯上热汗滚滚,脸颊上还带着被玻璃碎片划出来的一道深深的伤口,血顺着下颚低落到他的胸膛上。
    他粗喘着,痛苦而又愧疚地看着伊安。
    伊安怯怯地转过了身,不敢和莱昂对视。
    莱昂抓过侍从官递来的浴袍,随手一裹,挟着怒火冲出了套房。
    *
    “还是有进步的,陛下。”医生的手中转着光子笔,笑着看向坐在沙发里,一脸不耐烦的皇帝。
    “我快把套房给拆了,这叫有进步?”莱昂粗声粗气,白了对方一眼,“罗杰医生,如果你不是家父以人品担保推荐来的,就凭你这吊儿郎当的行医态度,我已经将你流放到矿星上去开挖掘机了。”
    “虽然失狂症发作,但是您能很快意识到,并且控制住自己,甚至主动注射了缓和剂。我觉得这确实是进步呢,我的陛下。”罗杰医生依旧笑眯眯,慈祥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奖赏皇帝一根棒棒糖。
    他是一位略微有些中年发福的Beta男士,聪明到以至于绝了顶,也没有去做植发。他也是一名在国际上久负盛誉的神经学专家,同时也是御医协会成员。
    这个协会里的成员少说也有两三千人,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了皇帝。而神经学也略微冷门,其专家通常情况下不会被皇室成员频繁召唤。
    而莱昂纳多三世就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特殊情况:他是一名具有远古人类基因的黑暗哨兵,并且后来还同他的光明向导强行解绑了。
    专攻哨向神经学这门“考古专业”的罗杰医生终于迎来了他事业的春天。
    “就如同我当初和您说的,陛下,强行解绑的后遗症不会那么容易就治愈的。”罗杰医生摇晃着他光亮可鉴的脑门,“你们俩就像两株已长在一起的树,根须早就缠绕在了一起,互相输送养分。解绑就是将你们俩硬生生扯开。你们的根须必然会大量断裂。”
    “当然,事发后您立刻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可是神经创伤的恢复是相当缓慢的。您需要有耐心。比起过去,您现在在失狂时已能保留一定的意识,并且能实现自救,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莱昂揉着额角:“我并不是重点。伊安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他平时还勉强过得去,虽然一直抑郁。而每次触及到信仰问题,他的错乱就会爆发。而他一发作,我也就很难控制我自己……”
    皇帝揉了揉脸。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失控,便觉得一阵悔恨。伊安惊恐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戳自己自己的心。
    “米切尔大人的情况本来就比您严重许多。”罗杰医生说,“向导本来就会在解绑中受到更重的损伤。而他在解绑后并没有得到缓和治疗,又接受了别的心理暗示和引导,思维和记忆被故意淆乱了。”
    “这不影响他日常的功能,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工作。但是一旦触及相关话题,他的错乱就会发作。我们要将他的大脑重新整理归顺,那是个更加漫长的过程。”
    “我并非没有耐心。”莱昂说,“但是我希望他能尽快康复。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战争需要他的协助,更因为我不想再看他受苦。他每天都被自己的那个该死的信仰折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
    莱昂说起这事就一阵怒火翻涌,急忙打住,以免自己再失控。
    “您还在用我给出的那个办法,和米切尔大人一起尝试吗?”罗杰医生问。
    “是的。”莱昂嘴角抽搐,“这也是让我怀疑你是庸医的一点,医生。伊安相当抗拒和我亲热。我几乎每天都要强迫他……强迫这种事,偶尔玩一次情趣挺好的。但是天天这样来,谁受得了?”
    皇帝一脸“老子要睡自己的Omega还得用强”,以及“我居然被自己的老婆当淫贼”的不爽。
    罗杰医生依旧笑容可掬:“我上次就和您解释过了,陛下。如果想要根治解绑后遗症,最好就是能让你们俩重新结契。可哨向的结契,哨兵只能发起请求,需要向导主动完成缔结行为。鉴于米切尔大人如今的状况,他显然是不会和您结契的,不是吗?”
    莱昂对此没什么话好说。
    “而性生活的过程,可以让你们短暂地模拟结契的那种精神网共联的状态。同时,高潮时人的大脑激烈放电,这会强烈刺激他的精神网,令其延展生长。其实,如果要追求最快速的效果,我是建议您尽快让米切尔大人怀孕的。孕激素对他的刺激会更加强烈,但是又十分安全。”
    “这个我已经否决了!”莱昂黑着脸,“我不能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更别说,他每次一提到上一个孩子,就满口‘罪恶’,深深自责。我至今都还弄明白上一次后来发生了什么。再次怀孕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罗杰医生倒也没坚持:“其实就我这里记录的数据来看,这段时间来,米切尔大人还是在逐渐恢复中的。做得不错,陛下。请继续保持下去哟!”
    莱昂一肚子的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的好。
    “不过,治疗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和您说了。”罗杰医生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了起来。
    “米切尔大人被灌输的对圣主的信仰相当顽固而热烈。他的这个意识是非常有入侵性的。对此的解决办法,我之前也向您提过,就是给他做一次全面的洗脑,清洗掉他所有的记忆,将他‘抹白’。您之前拒绝了的。但是随着他逐渐康复,精神网迟早会和您重新接驳。您很有可能会在这方面受他影响!”
    莱昂脸色冷了下来。
    “我并不介意你们洗去他脑子里那些有关教廷的东西,但是……”
    “您是舍不得他将同您的过去也一并忘掉。”罗杰医生体贴地补充。
    莱昂低头苦笑。
    这个以铁血统治和显赫战功闻名的年轻帝王,这个发动宗教改革,开创了拜伦帝国国教的男人。此刻彷徨忐忑,焦虑不安,同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没有区别。
    “人的大脑的构造是非常神奇而复杂的。”罗杰医生说,“医生们研究了数万年,也依旧不敢自诩已掌握了人脑的一切秘密。大脑的记忆也是分层储存的。我们希望的是,米切尔大人被入侵的,是较浅的,也是能用手术清洗的层次。而他将同您的记忆,存放在了更深的层次里。”
    “可这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冒险。”莱昂说。
    罗杰医生说:“可是,陛下。即便解绑这样的重伤,也只是让米切尔大人记忆混乱,却没有忘记您。他对您依旧有爱,他只是觉得困惑、矛盾。您这些天来一直和他同床,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莱昂怔然不语。
    在耳鬓厮磨的时刻,在激情酣畅的巅峰,两人的精神网短暂接触。莱昂能清晰地感受到伊安的伤痛、混乱,以及对自己去发控制的爱欲。这也是让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开手的原因。
    第144章
    “请您尽快做决定, 陛下。您一旦受米切尔大人的负面影响, 后果就很严重了。”罗杰医生严肃道,“毕竟,我们都怀疑当初米切尔大人强行同您解绑,很有可能同他大脑里被灌输进去的强烈宗教信仰有关。他或许是为了保护您不受他牵连。您不要让他的苦心白费了。”
    *
    莱昂再度返回皇室套房里时, 已是夜里。套房已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重新修葺完毕,新换上的沙发还带着洗涤剂的芳香。
    伊安穿着雪白的睡袍,如往常一样缩在窗前的沙发里,捧着光子板在看一个考古纪录片。
    莱昂凝视着爱人清瘦俊秀的侧颜,看着他安详的神情,觉得时光好像被一只手拨回到了两年前。
    他们还住在伊甸宫里, 朝夕相处,琴瑟和鸣。伊安每天都会在灯下等着莱昂回来。
    光阴因这个人的等待而变得温暖柔软, 成长和衰老的疼痛也都淡化如烟。当名利权势的喧嚣褪去,生命因这一盏灯, 一个人的等待,而变得纯粹无暇起来。
    伊安看到莱昂,下意识地往沙发里缩了缩。
    莱昂忙道:“我不会伤害你, 伊安。”
    伊安顿了一下, 轻声说:“你又失狂了,莱昂。”
    “是的。”莱昂伊安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伊安不安。他放下光子板,怯怯地抬起眼,极为艰难地说:“我不能给你疏导了。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
    “你生病了。”莱昂抓住了伊安微凉的手, “我们俩被强行解绑了,我们都生了很重的病。但是我们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低头,虔诚地吻着伊安的手指,然后伸出双臂,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卧室走去。
    伊安被放在床上的一瞬,身体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已在一起共同度过了半个多月,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个男人不会在意自己的拒绝,我行我素。
    而莱昂又耐心十足,花样百出,每次都让他一点点崩溃失控,在欲海里死过去又活过来。
    伊安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道防线正在逐步溃塌。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正从灵魂深处往外冲,让他的信仰背腹受敌,摇摇欲坠。
    当睡衣被剥落,身体被打开的时候,伊安的手抓着存在于自己臆想中的圣光架,默默祷告,试图对抗升腾起来的燥热和欢愉。
    “我答应过你的,我的爱。”莱昂说,“如果你坠入了深渊,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拉回来。”
    *
    拜伦帝国的莱昂纳多三世陛下在国际金融峰会上突发重病的事,已成为半年前的一段旧闻。
    虽然当时各界对皇帝的病情猜测花样百出,但都被皇帝病愈后的表现不攻自破。
    但是细心的人不难发现,皇帝变了。
    这个年轻的金发男人虽然本就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悍将,可病愈之后的他,血腥杀气比过去更甚。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凶悍和强势,也懒得再去敷衍早就深痛恶绝的教廷。
    就在新历14758年2月,莱昂纳多三世颁布了最著名的《伊甸法典》,断绝拜伦教会在行政和经济上与西林教廷的关系。
    这个法典规定皇帝为拜伦帝国最高首脑,拥有任命教职、召开教会、审查教规的权力。拜伦帝国中的圣明教成为国教,而皇帝则是教宗,神之子。
    拜伦国教将会保留天主教的教阶制度,教义和仪式。修道院财产全部归国家所有,将不再归西林教廷管理。
    《伊甸法典》的颁布,开启了人类在巨鲸座的历史上一个新的篇章!
    六个月后,莱昂踏遍了大半个拜伦,终于亲自将四处躲藏的伊安重新找了回来。那时候的伊安也已不再是教皇,他那个红衣大主教的职位,其实也不过是挂个名。
    即便整个世界都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宗教革命,许多国家的统治者都效仿莱昂纳多三世,成立本国的新教。但是西林的教宗在许多国家人们心中始终是一个神圣的符号。
    米切尔教皇,即伊安一世在世人意料之外上位,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的教皇,就匆匆退位,并且随即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但是他在位期间,以极其强硬的手腕对教廷内部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整顿和清肃。重整教规和法纪,修订教义,彻查贪腐……
    教廷这个烂到芯子里的苹果,被伊安剜去了腐肉。这一场改革得到了教廷内部改革派和信徒民众发自内心的拥护,也为伊安赢得了不可磨灭的金子般的口碑。
    可惜在伊安教皇退位后,圣主的失控让教廷高层无人愿意去做教皇,便以七大长老团的形式暂时管理着教廷,米切尔的改革路线虽然保留了下来,进度却骤然放缓。
    有关米切尔教皇的下落,在那之后半年的时间里,一直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因为改革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被暗杀了,伪造出了退位的假象。有人说因为他已教皇之尊却怀了身孕,被圣主亲自处置了。当然,也有人说,他腹中孩子的父亲想要争夺圣子,将他绑架走了。
    自从伊安离开西林失踪后,莱昂便疯了一般在全世界范围内搜寻他的踪影。
    特工们很快就确定前教皇在离开西林后直接进入了拜伦帝国,但是踪迹十分不稳定,显然在东躲西藏。
    从那以后,莱昂便借着第二次全国巡视的借口,开始亲自在国内四处搜寻伊安。
    有好几次,莱昂差一点就能将伊安抓住,却又被他溜走了。他当时不知道是什么让伊安躲避他,但是反复几次之后,皇帝的耐心耗尽,开始使用一些过去他从来舍不得用在伊安身上的手腕。
    比如,严格监控抑制剂。
    Omega怀孕后,头三个月早孕期过了后,生理欲望便会渐渐增强。通常情况下,Alpha都会在这段时间里精心地陪伴在身边,帮助Omega纾解。不然的话,Omega就需要用一种孕期专用的抑制剂,来缓解冲动。
    如果没有抑制剂,也么有Alpha在身边,那Omega会在这个孕期里十分难熬。
    残忍吧?莱昂自己也知道。
    但是他已长期陷入半失狂状态,脑中的破坏欲与日俱增。随着伊安产期将近,他的焦虑与狂躁几乎可以把香榭宫烧掉。连格尔西亚都没办法劝阻儿子。
    莱昂足足花了将近五个月,终于在一个极其偏僻的星球的老教堂里,将那个受惊不浅黑发男子重新抱进了怀里。
    那个时候,莱昂就想,为了捍卫他的珍宝,他会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
    拜伦帝国皇家军舰队,随行舰四号军舰的审讯室里,一男一女两名俘虏被军用镣铐捆绑在审讯椅上,双眼被蒙住。
    莱昂纳多三世在卫兵的护送下,走进了位于上方的观察室里。已等候多时的臣工们纷纷欠身。
    皇帝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俯瞰下方。
    两名俘虏已经接受完了审讯,而那审讯显然也并不很人道。两人身躯上并无明显伤痕,可浑身被冷汗浸透,身躯至今还在不住抽搐。
    “这已经是这些日子来的第五批了。教廷还真是不死心,显然是认定了人在我这里。”皇帝冷笑道,“他们是怎么潜进来的?”
    安全部长讪讪道:“我们又发现了系统上的一个木马病毒,是圣主植入的。上一次我们在马蒙特做访问时,它修改了一些数据,让这两个人冒名顶替了我们的勤务人员,混了进来。”
    “只有这两个?”皇帝斜睨,目光如利刃。
    安全部长额角渗出细汗:“我们还在做深度排查,陛下。不过目前看来,他们的人都还随行舰上活动,并没有入侵旗舰。”
    “给我仔仔细细地排查!”皇帝怒不可遏,“我的军舰,竟然能让敌方的间谍随意潜入。这种事情传出去,帝国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陛下息怒。”阿德维的音调不论何时都保持着镇定和高冷,“教廷非同一般敌人,圣主的科技比我们自己的科技要更高一筹。这也是不用争议的。但是我们也有优势,我们有米切尔大主教。圣主这么急切地想将他抓回去,不就是怕我们用他来控制它吗?”
    “大主教现在不念经给我听就不错了。”莱昂白了阿德维一眼,“他根本不会帮助我们的。”
    阿德维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依旧不肯对大主教进行彻底的洗脑吗?”
    莱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是这么做了,我和圣主有什么区别?”
    皇帝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阿德维快步跟在他身后,低声道:“陛下,大主教被您接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恢复得非常好,精神网活的波幅也有明显增长。而且我听说……”
    “你知道的事可真多呢,阿德维。”皇帝不悦地瞥了一眼过去。
    “我是您的幕僚长,陛下。”阿德维道,“我知道的事,本来就应该比您更多才对。”
    莱昂没好气,快步走过长廊,登上了一艘飞梭。
    阿德维一猫腰,跟着钻进来,坐在了皇帝对面。
    “我听说,大主教的身体情况,已经可以再一次怀孕了。”
    如果对面这男人不是在公事上最得力的主人,莱昂真想一脚把他踹出飞梭外,做一个太空垃圾。
    “你看起来也很想被我流放去开挖掘机的样子,阿德维。”皇帝发出威胁的目光,“这么想和罗兰医生做伴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陛下。”阿德维镇定道,“米切尔大主教和他的子嗣都能有控制圣主的基因密匙,这是个我们和教廷都知道的秘密了。虽然我们都没弄清楚圣主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杀死,但是他们前赴后继地来抢大主教,说明孩子是真的流产了。他们只有抓住母亲。”
    “别说了!”皇帝面色铁青。
    阿德维识趣地闭上了嘴。
    飞梭离开了随行舰,正朝旗舰飞去。莱昂扭头往着窗外的太空,牙关紧咬,好一阵才将那股躁努的情绪控制住。
    “虽然伊安说他已经将孩子弄死了,但是我是不相信的。”莱昂坚定道,“按照教义,堕胎是极大的罪恶。以伊安现在虔诚的程度,他更不可能这么做。他绝对不会伤害孩子的!”
    “但是就情报人员的消息,教廷高层确实对孩子的事一无所知。”阿德维说,“他们怀疑大主教逃离西林,就为了避开教廷和圣主,把孩子生下来。就那两个间谍交代的,教廷还反而怀疑伊安母子都已被我掌握在了手中。”
    在伊安一回来后,医生就检查过他的身体,说他终止了妊娠。
    莱昂那时也曾尝试问过孩子的事,可伊安斩钉截铁表示,他已将孩子流产。他的态度和陈述的事对于莱昂来说,如万箭穿心。莱昂即使又再强大的毅力,也不忍让自己一再重温那种痛苦。
    “孩子没了就没了。”莱昂沉声道,“我和伊安还有很长的未来,不用留恋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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