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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是我爹!”蜜娘道。
    沈三推开门,见到里头的人,眼眸微闪,笑着跨进来,对江垣道:“听下边人说,你来了。这位是……”
    江垣站起来:“沈叔,这是我的姨父,姨父,这是淮哥的父亲。”
    元武帝站起来:“在下姓赵,名文。”
    “沈振邦。”
    蜜娘起身让沈三坐元武帝身旁,自己去关门,边道:“阿爹,这边是每年给我家送礼的伯伯。”
    沈三心理咯噔一声,升起一种猜测,面上装作不知,撩开袍子坐下来,“竟是您,是我们失礼了。”
    元武帝笑道:“无碍,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我姨父了。”
    元武帝打量沈三,想起以前的密报,当真对得起风光霁月这个词,这父女两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望着便知是父女,然而这父女给人的感觉当真是不一样,倒是那沈兴淮,没得遗传父亲的好相貌,应是像了母亲,面容寡淡了一些,没得其父见之忘俗。
    沈三对他身份有所猜测,便是装作不知,“您太客气了,范先生于我家有恩。”
    元武帝询问了一些关于范先生身子的事情,沈三便道,身子还算爽利,腿脚有些不便了,便是不大乐意四处走动。
    元武帝有些遗憾,未再说什么,聊起这书局,问为何要租借。
    沈三笑道:“说来惭愧,且也是受吾儿启迪。也是十多年前了,我儿对我说,有人看不起书能否租借给他们。我便是想起我求学之时,好是遇上我岳父,常常借书给我看,但为了想看一些书,常常要求这问那的借书看,那时家中境遇已是好上不少,亦是怜惜家乡如我那般贫寒学子,便是推出这租书,后边才是越做越好。”
    元武帝见他面露唏嘘,亦是感慨,沈家的发家史他亦是清楚,这沈三也是白手起家,能心怀这样一份感恩心,是仁义之辈,这般仙风道骨之人,行商之事都毫无那铜臭之味,面露几分欣赏之色,“心怀仁义,自是得人拥护,沈兄弟高风亮节。”
    元武帝那一声沈兄弟着实是吓到了江垣和沈三,如何敢同他称兄弟,江垣更是佩服沈三,这才多久,竟是能让元武帝同他称兄道弟。
    沈三那一瞬间的惊愣亦是没逃过元武帝的眼,他悠哉抿了一口茶水。
    “过奖了,过奖了,且不过是无心之举,能有这般大的帮助亦是未想到。”沈三道。
    元武帝颔首:“有时候这无心插柳,便是柳成荫。”
    元武帝在书局中坐了一会儿便是走了,江垣护送他回去,沈三稍稍松了口气,可算是送走这尊大佛了。
    蜜娘且是品味出江垣与沈三的态度,迟疑地问道:“阿耶,赵伯伯是什么人?”
    她本就只有十五岁,知道的事情也少,家中多有隐瞒,然她亦是有思虑的,多觉有不对。
    沈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他是你长辈,日后敬重一些便是。”
    蜜娘不是多言之人,见沈三不愿多提,她便也不说。
    隔了几日,元武帝在早朝上便称赞春芳歇此举是利于天下贫寒读书人,赞此是义举。引得京中的书局也争相模仿,但春芳歇这口碑也是打了出来。
    不少人都暗自猜测元武帝这用意,又有人想难道元武帝这般喜爱那新科探花郎?如今谁人不知,这春芳歇的背后是新科探花郎家的。
    本朝对商道颇为宽容,太祖开始便实行兴商政策,亦是不拘束商家子弟科考,如今朝中亦是有些个商户子弟,沈兴淮虽不是商户,沈三是举人,是有功名的,但所行之事涉及商道,他在新科进士中本是有些尴尬的地位。
    好在他为人和善,虽不至于处处容忍,但待人尊重,贫寒进士多喜与他交谈。江垣带他一道同京中贵族子弟打了几场马球后,京中贵族子弟也多会邀他一块儿玩,沈兴淮年轻时本就纨绔过一段时间,什么没玩过,会玩得也多,没得贫寒子弟那般融不进,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江垣也多有奇怪,亦是感慨这对父子当真是奇人,一个能让皇帝同他称兄道弟,一个能两方吃得开,亦是难得。
    沈家的翻新已经翻新到最后了,在年底之前应是能够翻新好的,两家人定的婚期是在明年的三月,翻新能这么快,也全赖那几位木匠每日加工加点的,再加上做工的人数也多,便是进度也快了很多,几个院子各自有负责的人,一齐开动,便是快上了许多。
    今年秋季,新科进士中不少都定下了亲事,像郑宽,被户部尚书看中,嫁予了爱女,是嫡女,谁人不羡慕郑宽能娶上这般大家嫡女,也是因此郑宽入了些京城的圈子,但隐隐有些融不进去,不像沈兴淮这般游刃有余,隐有排斥之感。
    郑宽亦是为努力挤进这个圈子而努力。
    杨世杰回了一趟蘇州府,回来后,也定下了亲事,他未能考入翰林院,补了礼部的一个空缺,亦是因准岳父的推举,他定下的是户部尚书的庶女,和郑宽成了姻亲。
    杨世杰上门送请帖的时候,目不斜视,似是已经放下了蜜娘,沈兴淮叹息一声,世杰向来是懂得选择的人,如何是最好的他向来最清楚不过,在爱情和仕途上,永远是仕途最重要的,他自小有大志,严格要求自我,便是为了做人上人,这种人,可为朋友,不可为丈夫。
    沈家皆为他高兴,询问他可需要帮忙,杨世杰道:“年后我姆妈便会过来,到时候还望婶婶指点一番。”
    江氏自是应下了,却是在想那户部尚书家的庶女能否同杨夫人好好相处,杨夫人疼爱儿子是村里头出了名的,又有些泼辣,那户部尚书家的庶女不知是何泼辣的。
    京城的冬日比蘇州府来得早,九月底就开始变凉了许多,家里头收到了蘇州府的来信,沈兴志的媳妇又生了个闺女,沈家第四代的第二个闺女,取名玉娘。
    第83章 083
    家中的好消息一个个地传来,冬至在明年也要出嫁了,嫁给一个读书人,是个秀才,是户小地主家,算得上门当户对,秋分今年生了一个男孩儿,何叔安抓捕了一名朝廷的逃犯,因身手好,被调去做新军教头。
    恍惚间,还满地跑的孩子都大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欣慰的是,大家都是越过越好的。就像一个树苗,根子再笔挺,一直往上生长,总会有一些像别的地方生长的分支,树会越长越大,树干很粗,分支也会逐渐变大,若是长久不裁剪,一棵树的负担便会增大,这便是如同分家,修建掉的分枝再种到土中,亦能再长出一颗新的树木。
    沈兴淮上回回蘇州府时便同沈兴志沈兴杰说过,我们家如今就是靠我们兄弟三个了,虽然我们分了家,做不一样的事情,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过得更好,让家人过得更好。
    沈家这几辈儿孙都不算兴旺,同村中五个六个的比起来看着便是少,但沈兴淮并不推崇这般生了便如同放养一般的方式,身为父母,都需要在每个孩子身上花时间花精力,不是说家中有钱请了下人,有孩子的母亲就可以了的,诚然以如今沈家的财力养个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为人父母要对孩子的人生负责,你能确定每个孩子都是成才成人的吗?养孩子不是养牲畜,养大了就行。
    沈家人向来不拘泥世俗这一套,从提早分家便可以看得出来,沈兴志和沈兴杰亦是听进去了的,日后究竟会如何,沈兴淮也不得而知。
    这天气越来越冷,虽是在京城待了一年了,可还是有些受不住,蜜娘本不欲再多出门,奈何陈令茹相邀,一起去打马球,她不会马球,茹姐儿道:“这马球容易得很,你会骑马,我们再教教你便行,我们姑娘家,打的没那么狠。再过些日子便是要下雪了,便没得玩了。”
    蜜娘本就喜爱骑马,来京后没得地方,听得她这般说,便是心动,江氏原是不同意,骑马本就危险,如今还要骑在马上打球,如何了得。蜜娘缠着她,都是些姑娘家的,有人看着的,她没玩过,肯定只能在外边看看。
    江氏想想过些日子下了雪,就不大好出门了,一个心软便是同意了。
    马球的场地是皇家建造的,多是官宦子弟在这边玩,还有蹴鞠场,练武场等,在城郊,休假时许多大人们都会来这儿打马球或是蹴鞠,女孩儿们多玩马球,男人们玩蹴鞠。
    陈令茹道:“今日是乐盈郡主主持的,我六姐快要出嫁了,便不让她出来了,我们常一道玩的,我便推荐你一道来,你且放心,她们人都不错的。”
    蜜娘诧异六姑娘瞧着文文静静,竟也会打马球。
    她笑道:“六姐姐虽爱看书,但也不是天天在那儿看书的。六姐姐还会弹琴,马球也打得不错。”
    这京城的姑娘当真是多才多艺哩。
    这到了马球场,当真是秋高气爽,风吹着有些凉飕飕的,一群姑娘都在了,见着陈令茹都笑着招呼,待蜜娘不能说是热情,但亦是不失礼貌,她们且也是看在她是茹姐儿小姑子的份上,愿带她玩玩,也是好奇新科探花郎的妹妹是何等模样。
    陈令茹和蜜娘过去换骑装,其他几个姑娘都坐在马上。
    曾玲侧了侧头,对乐盈道:“乐盈,这沈家姑娘模样倒是不错呢,瞧着有些冷,不过茹姐儿在蘇州府时,便同她玩得好,有点不像她说的那般好相处。”
    曾玲和乐盈都是曾氏娘家的侄女,和陈令茹是表姐妹,乐盈的母亲是乐阳公主,下嫁曾家。
    “就是不知是不是那绣花包,长得这般弱不禁风。”乐盈牵着缰绳,不屑道,她模样英气,一声红色的骑装英姿飒爽。
    其他人亦是笑笑,不多说,都是看在陈令茹的份上,若是这姑娘是个好的,她们也不介意多加个人玩玩。
    不一会儿,陈令茹和蜜娘换了骑装出来了,头发都简单地挽了起来,骑了马出来的,陈令茹在这边是有一匹专属的马的,蜜娘是当场选的一匹温顺一些的母马,她有经验,很快就上了手。
    两人踏马而归,陈令茹是她们见惯了的,亦不觉有多新鲜,那沈家姑娘,也是一身暗红色的骑装,头发挽起,露出精致的面容,竟是多了几分英气,策马而来,那白皙得反光的面容让其他几个姑娘有些看呆了。
    两人在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慢慢走过来,陈令茹笑着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乐盈盯着蜜娘,抬了抬下巴:“以前骑过马?”
    蜜娘见她被众人围着,应就是茹姐儿所说的乐盈郡主,只见她亦是一身红色的骑装,只是她的更亮眼一些,坐在马上说不出来的飒爽之气,蜜娘想起茹姐儿的话,乐盈不喜忸怩造作的女子,便是朝她灿烂一笑,点点头:“嗯,在蘇州府时,天气好便出去遛马。”
    乐盈望着她的脸,那个梨涡委实赏心悦目,点点头未说话。
    曾玲问道:“那你可会打马球?”
    蜜娘道:“不会!没学过!”
    她这般理直气壮,让几个姑娘都笑了。
    蜜娘补的是陈六姑娘的位子,在乐盈一队。
    乐盈亦是笑了,道:“行了,会骑马便不是事儿,那你便别往前头凑了,先瞧着我们怎么打,你守着门吧,文菲你教教她规则。”
    文菲点点头,笑着露出颗小虎牙,“你叫蜜娘是吧,名字真好听,跟我走吧。”
    文菲的职责就是守门,蜜娘如今也就相当于后卫。
    文菲一边走一边同她说马球的规则,大家都到位了,马球便开始了,她们这边的前锋是乐盈,对面是京城另一波姑娘,以赵四为首的,赵四和乐盈多为不和,面上没扯破过,但在马球场上,两人斗得狠得不行。
    赵四亦是郡主,是庆王之女,乐盈是长公主之女,皇上的亲外甥女,更是深得宠爱,但皇上同庆王年轻时多有不睦,登基后庆王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有些兄弟情分,庆王替赵四请封郡主,元武帝眼皮子抬抬,便道就叫昭思郡主吧。
    庆王当时无子,连生四朵金花,这昭思,同赵四、招嗣相通,且也是巧,之后便引来了一个儿子,庆王也不在意这些了,喜得很,对赵四也多有疼爱。赵四却极其不喜这个称号,却也无可奈何。
    这昭思和赵四也没多大区别,乐盈同赵四有嫌隙,便私下里一直称呼她为赵四,后来不知怎的圈中人私底下也多称她为赵四,赵四本就不喜这称号,亦是气的很。
    两人多是互看不顺眼,一上来抢球就抢的厉害。
    赵四发狠,用自己的马撞乐盈的,乐盈的马惊了几下,赵四得逞地朝乐盈一笑,带着球,驰骋而去。
    乐盈道:“拦住她!”
    其他人追马拦截,赵四那边的人处处阻挠,赵四顺利地突围,奔腾至后场,蜜娘和另一个姑娘是后卫,另一个姑娘上前阻截,赵四如何是好相与的,直接上前顶,那姑娘惊了马,忙勒紧绳子。
    蜜娘蹙眉,这人好生野蛮,若是真出了事儿,该如何交代。
    文菲道:“蜜娘,你且小心!”
    文菲担忧赵四对她不利,蜜娘是新来的,多半不知赵四的凶狠。
    蜜娘点点头,握紧球杆,赵四见她,笑了笑:“这位姑娘看着脸很生。”
    文菲心一紧,蜜娘看她的笑容,便是升腾起一股厌恶之情,见她骑着马便是要冲过来,心理警惕,想起刚才那个姑娘的遭遇,在她冲过来之时,直接冲上去,两条马几乎是擦着过的,蜜娘用球杆抵住她的球杆。
    赵四的马是一头公马,比蜜娘的高大,冲击力也是很强了。
    蜜娘道:“文菲姐,接住!”
    原本蜜娘和赵四都是用力相互抵住的,蜜娘的球杆绕一圈,球杆轻轻撩过球的边缘,球滚了出去,赵四大惊,球杆再次被蜜娘抵住,蜜娘的力气不大,顶得有些吃力。
    文菲早有准备,接住球。
    蜜娘松了球杆,朝赵四灿烂一下,那笑容同赵四撞人时如出一辙,赵四勒马后腿。
    蜜娘冲着她骑过去,中途转了个弯,接过文菲球杆下的球,就朝前边骑过去,赵四意识到她这是被耍了,大怒追去。
    乐盈见赵四吃瘪便是高兴,大喜:“蜜娘做得好!”
    蜜娘还不大会传球,怕球不受控制,骑到乐盈身边,才把球给她,“您快走,我来挡着她!”
    乐盈笑着点头,意气风发,带着球策马狂奔,赵四又遇到蜜娘,正是恼怒之时:“死开!你是哪根葱?”
    蜜娘伏在马上,“最小的一根葱,比不得郡主粗大。”
    赵四一噎,瞪着她作势就要冲过来。
    “郡主要撞我吗?”蜜娘歪着脑袋,笑着露出一个梨涡。
    赵四惊疑,且是不知她身份,亦是不敢随便来,蜜娘直接策马要冲上前,赵四吓得后退,蜜娘勒缰绳,马慢慢走到赵四旁边,“郡主放心,我的马撞不过你的。”
    蜜娘言笑晏晏,赵四勃然大怒,恨不得想把她拖下来打一顿,前头传来一阵欢呼,乐盈进球了。
    蜜娘回头望了望,“郡主,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