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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节
    杨妡低低骂几句,无限哀怨地睡下了。
    五月,过完杨姵生辰就是蔡星梅出阁。
    蔡星梅嫁得是礼部仪制司一个主事的儿子,主事是正六品官员,应该算是低嫁了。
    婚期订在五月二十六,二十五那天杨妡与杨姵作为闺阁好友要去添妆。
    蔡星梅刚满十六,身材已经发育得很好,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一把绵软的细腰娉娉婷婷,走起路来如同弱柳扶风。
    可脸上却没有半点新娘子该有的欢喜与羞涩,打扮也素净,湖水绿的杭绸袄子,鸭蛋青的十八幅罗裙,柔顺的堕马髻上只应景地簪了朵紫薇花,再无别的饰物。
    屋里已坐了不少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较之下,杨妡与杨姵另外加上蔡星竹都算年纪小的。
    因为是蔡星梅出阁前最后一次女儿家的聚会,大家不免笑着打趣她,蔡星梅虽然没恼,笑容却是淡淡的,有些勉强,反观蔡星竹却好似特别开心,一个劲儿地让着大家吃点心。
    杨妡心下纳罕,仔细端量片刻,发现不对劲儿了——蔡星梅走路的姿势,很显然已经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是不是就是因此,才下嫁给个六品官员的儿子?
    正猜测着,蔡星梅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近前道:“阿妡,且随我来,我有事请教你。”
    杨妡虽觉奇怪,但见她手指方向就在门外,也便松口气跟着她出来。
    两人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站定,杨妡笑盈盈地问:“什么事儿?”
    蔡星梅犹豫了会儿才开口,“你跟方元大师交情怎么样?我有个熟人想打听点事儿,可大师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也不知怎么才能说动他。”
    杨妡道:“我统共去过广济寺三五次哪里有什么交情,上次去看到大师精神很差,感觉寿限快到了似的。”
    “对啊,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着急。”蔡星梅叹口气,“你不知道在京都里找人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真是太难了。”
    杨妡蓦地就想到了薛梦梧。
    薛梦梧不就费尽心机想要找人,而且上次在广济寺还遇见过他,难不成他求方元大师的就是此事?
    杨妡佯作好奇地问:“你找什么人?”
    蔡星梅道:“是我一个熟人,找他失散多年的表姐的女儿,就快把京都翻了个遍,硬是没找到。”
    杨妡笑道:“你家再有找不到的人,别人就更不能了。”
    蔡星梅苦笑着摇摇头,拉起杨妡的手仍回屋子。
    杨妡却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蔡星梅定然就是替薛梦梧打听的。薛梦梧还真有本事,蔡星梅明天就要成亲了,这会儿竟然还惦记着他的事儿。
    想必,那个让蔡星梅失了清白的人应该也是他吧?
    一时有些怅惘有些叹息,杨妡也不知到底是何感受,却没有多想,很快就抛在脑后,跟其他姑娘说笑去了。
    六月里,杨远桥终于将新买的宅子收拾齐整,屋里一应器具也都添置齐备,马上就能入住了。
    宅子位于南薰坊的白家胡同,离六部不远,走路一刻多钟就能到,杨远桥上衙很方便。
    魏氏亲自去看过,回来很不屑地说:“里外统共三进,花园小得可怜,站在东头一眼就能看到西头,两棵树就占了一半。阿麟长大了连个玩乐的地方都没有……再说又是大热天,乍乍换了地方连大人都受不住,孩子能适应得了?”
    杨远桥听出话音,魏氏这是不想让他们搬,心里也是酸涩不已,回到二房院跟张氏商量。
    张氏道:“要不就等到麟儿满周岁断了奶再说,正好阿妡身边几个丫头年纪不小了,我跟大嫂商议一下,该放的就放出去,该配的就配了人,免得跟过去耽误她们。”
    杨妡贴身使唤的是六个丫鬟,青菱年纪最大,已经十九了,青藕次之,也满了十八,然后红芙十六红莲十五,再就是碧荷跟碧菡,她们两人比杨妡一般大,生日还小几个月。
    着急嫁人的就是青菱与青藕。
    青菱是张氏从保定带过来的,忠心耿耿性格又沉稳,张氏要留着将来给杨妡做陪房,肯定要从府里挑个能干的小厮配,而青藕太过老实不知变通,杨妡没打算带。
    至于红芙与红莲,红莲是要陪嫁的,红芙则留到杨妡出阁前再做打算。
    正好杨姵身边也有年纪大的丫头,钱氏索性将几人都召集到一起细细问过她们的打算,又将府里适龄的不曾婚配的小厮以及田庄上有头脸的管事家的儿子均一一写出来,供几人抉择。
    当每人都选定归宿,已经是秋风起黄叶落。
    青菱选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杨远桥的小厮晚钓。
    张氏非常满意,对杨妡道:“晚钓跟着你父亲十几年了,进进出出经过不少事,我现在手头上有些闲钱,等给你寻摸间铺子,让晚钓帮你打理着。他们两口子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给你省多少心思。”
    杨妡也觉得好,又觉得青藕相中田庄管事的儿子也不错,田庄的人少且老实,比府里少了许多是非,正适合青藕的性格。
    因张氏提到铺子,杨妡就想起赵元宝来,寻个由头把他叫到竹山堂见了一面。
    赵元宝穿一身佛头青的直缀,腰间别着把檀香扇,目光从容步履镇定,杨妡惊讶地张大了嘴,傻傻地问:“你真是赵元宝?”
    “早就想过来把账目算给姑娘听听了,一来店里生意忙脱不开身,二来不知道姑娘是否方便见面。” 赵元宝得意地笑笑,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呈在杨妡面前,“姑娘先前给了一百两银子,后来魏三爷又给了二百两,共是三百两的本钱,我赁了间铺子卖布料,又摆了个摊子卖针头线脑等杂物。这一年本钱回了一大半,我寻思着总是赁别人的屋子不是办法,就私下做主在附近买下一间店铺。”翻翻册子,抖出一张房契交给杨妡,“这个姑娘收着,不过今年的利钱还没法给姑娘,过几天我再往江南进一批料子过年卖,腊月底会收回一笔银子。”
    杨妡跟着杨姵看账本,多少明白些行商之道,又见册子上写得甚是简单,只粗略地写了日期和几个数目字,也没多问,只笑着点点头,“你做事我信得过,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做,每隔两个月跟我说一声就行。再者,你经营铺子费了不少心思,铺子的红利给你两成,你也该攒点钱以后也好成家立业。”
    “姑娘比我年纪小,说话这么老成,”话出口,又觉出不对劲来,赵元宝脸上露一丝尴尬,挠挠后脑勺道:“我没打算早成亲,拖家带口的再往外面跑就不方便了,等二十岁再说。”
    杨妡不由莞尔,笑道:“也行,等你成亲我就把你的身契还给你,以后也好当家作主支撑一头家。”
    “谢姑娘恩典!”赵元宝长揖到底,不迭声地道谢。
    杨妡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时光过得飞快,等杨嶙满周岁时,天气已开始飘了雪,魏氏更不乐意放他们走了,嘟嘟哝哝地说等开春暖和点再做打算。
    岂知刚出正月,杨峼写信回来说齐楚有了身子,已经两个月了,因文登那边吃住都不如京都,又没有信得过的郎中,想满了三个月后回京都来待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