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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叶素素的脸越烧越红,真是已经无法见人了,她只能用双手捂着脸,低着头,哪里还有胆量去看聂铎?
    聂铎见她满脸羞红,似乎如少女心动,甜蜜又羞涩,小脑袋埋在膝头更是不敢见人,他整个人浑身一僵,放在膝头上的手不由地握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隐忍压着怒气,却只能无声苦笑。
    小姑娘果然还是小姑娘,不知何时能长大的小姑娘。
    明明摇头说不喜欢平郡王世子李律,可是如今却羞红脸,连他都不敢看了,这样的心虚掩饰,以为掩耳盗铃吗?
    他心头有些发疼,目光温柔地望着叶素素发顶,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摸她那一头柔顺地头发,但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平郡王世子李律,他有幸见过一回,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为人光明磊落、刚直不阿,若是皇上赞同这门亲事,素素又不反对,或许也是不错的,至少比素素跟着他私奔要强上许多。
    想要带素素走,果然是他痴心妄想了。
    他估算了马车行程,叶家所在的宅子是皇上赏赐的,离皇宫并不远,按照郡主车马驾的脚程,很快就会到了。聂铎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异样,知道不能再耽搁功夫了,他喊了“素素”,道:“我要走了。”
    叶素素烧着脸抬了头,看向聂铎。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向聂铎时黑色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毛茸茸地,格外惹人怜爱。
    聂铎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只好避开她道:“我要回西南了,我有人留在京城,如果你遇到麻烦,需要他们帮忙,就让玉竹和明竹联系他们,她们知道怎么联系。”
    叶素素眼泪不由地就淌了出来。
    聂铎回头,看见她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就淌到了她皙白的脖颈中,消失在她宽厚的郡主宫装里。
    叶素素张了张嘴,想说:“铎哥哥,我想和你去西南。”
    可是她还是没说出口。
    她的车马驾眼瞧着就要进了叶家,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得了自由跟着聂铎离开。不仅如此,或许说出那样的要求来,还会牵连聂铎。聂铎离开京城是好事,毕竟聂铎身份特殊,若是被发现了,实在是危险。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脸看向聂铎,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铎哥哥,一路顺风。”
    “嗯,”聂铎淡淡地应道:“叶家我进不去,就在这里和你辞别了,你也保重。”
    “铎哥哥……”叶素素咬了嘴唇,暗自庆幸,刚刚幸好没说什么喜欢聂铎的话,否则聂铎一定会再次冒险留在京城的。
    为了她冒险,不值得的。
    长仪郡主的车马驾停了下来,聂铎朝着叶素素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起身,准备离开。
    马车里的叶素素忽然开口,问聂铎:“铎哥哥,你们聂家有几个姑娘?”
    聂铎一愣,满脸疑惑,觉得叶素素问的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他说:“我们聂家女儿少,不出五服,只有我堂妹一人。”
    声音温润如玉,却和她梦境里如出一辙。叶素素如遭雷劈,瞬间就愣住了原处。
    聂铎见她脸色不好,伸手想要探探她的额头:“素素,你怎么了?”
    叶素素此刻脑子里乱乱的,她理不清,也弄不明白。
    她是第一次听到聂铎提到聂家姑娘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知道聂铎家里只有一个堂妹的,可是为什么在梦里,她竟然也听到过同样的回答呢?
    难道那不仅仅是她少女心动时做的一个了无痕迹的春.梦,而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上一世她有机会也遇到了聂铎,她会不会和聂铎在一起?会不会不顾礼义廉耻,甚至未婚先孕想要给聂铎生个孩子?
    答案是,会。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叶素素都会。
    即使此刻聂铎只要她的身子却不肯娶她,她也愿意!
    不管梦境如何,叶素素却觉得她不能就这么让聂铎走了。
    她迅速起身,拉住聂铎的手掌,细嫩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不肯松手。
    她仰着头,满脸迫切地说:“铎哥哥,你再等我一天好不好!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明日午时我们约在琼浆楼里再见一面,好不好?”
    “素素?”聂铎满脸疑惑。
    “铎哥哥,我明日有话跟你说,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明日我们不见不散!”
    叶素素说得焦急,有些语无伦次,聂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他说:“素素,不要急,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48摊牌
    聂铎和叶素素说了话之后, 就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叶素素掀着马车一侧的窗帘, 努力地想要往外看, 却已经看不到聂铎的身影。
    马车又动了起来,很快就看到了叶家大门。
    郡主的车马驾直接从大门驶进叶家, 叶素素的娘亲早已经等在院子里。见叶素素回来, 叶夫人立即上前亲手把她扶下了马车,拉着她的手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拍着胸口说:“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早知道溪山别院会起火, 我倒是宁愿让你呆在家里,也不断然不会把你送到那里去避祸!什么避祸, 分明是招祸!”
    叶素素见了自己娘亲, 立即趴在她肩头在一边蹭着一边和她撒娇:“娘亲,溪山别院也不完全是祸事啊!”
    她这一世因为临时去了溪山别院,可是又遇到了铎哥哥。
    叶素素的娘亲挑着眉,压低了声音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等下你倒是要和我好好说说溪山别院的事情, 你哥那臭小子也不好好交代, 我总觉得事情绝对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你可不许再糊弄娘。”
    叶素素吐着舌头朝着自家娘亲做了个鬼脸,心里却也明白,估计是她哥没怎么说她失踪那几日的经历。也不是叶墨轩不说, 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告诉叶墨轩。
    她正想着,忽然发现旁侧不远处,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极其安静,也不多说话。
    叶素素觉得她有些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叶夫人也发现那个姑娘了,笑着朝她招手:“思思,快到婶母这里来,这是你素素堂妹,你们快来认识认识。素素,这是你大伯父家的二堂姐叶思思,这次也是跟着你大伯父一起回京的。”
    那姑娘立即上前,笑盈盈地朝着叶素素行礼:“见过郡主。”
    叶素素也笑着还了礼,行礼时不由地多看了叶思思两眼。难怪觉得她眼熟,原来是她的二堂姐叶思思。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都是叶素素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堂姐,她的眉宇之间和大堂姐叶蓁蓁很是相似,果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虽然叶素素以前没有见过叶思思,叶思思这个名字对叶素素来说简直是如雷贯耳。即使她从未见过她,却不由地佩服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更佩服叶思思的决绝果断、豪爽气度。
    上一世,叶素素的这位二堂姐自梳未嫁,一手撑起没有男儿的叶家大房,更是在叶大人外任的地方流匪大乱时,一手撑起了一队由寡妇、尼姑等人组成的女子军,守护百姓,捍卫家园。
    当时,皇上虽然病重但还未让赵从嘉监国,托着病重的身体下了一道圣旨,夸赞叶思思“谁说女子不如男”,并赐予叶思思“大原国花木兰”的称号。
    叶家男丁稀薄,叶太傅这一辈只有他和叶家大老爷兄弟两个人,到了叶墨轩这一辈,竟然只有叶墨轩一人。叶大老爷为了生儿子,小妾通房没少纳,可惜除了正妻所生的叶蓁蓁和叶思思之外,只有两房小妾分别为他生了两个庶出的姑娘。
    叶蓁蓁那性格,叶素素在莲池苑已经领教过了,小肚鸡肠、不会审时度势,自然不能挑起叶家大房这一支,反而二姑娘叶思思从小就帮着叶素素大伯母主持中馈,经营铺子,打理田庄,把叶家经营的蒸蒸日上,据说叶家大房的银子都是这位二堂姐赚来的。
    前一世,叶素素记得,叶思思也是有过婚约的人,只是那人移情别恋跟勾栏院的一位姑娘私奔了,之后倒是被家里抓了回来,也到了叶家磕头认错,她大伯父大度,这门婚约并没有解除。只是,又过了半年,男方家公子据说死在了勾栏院姑娘的肚皮上,虽然这门亲事作罢,却不知为何传出了叶思思克夫的传闻,之后叶思思也不想再议亲,直接自梳,不再嫁人。
    叶素素当时因着背负了“天命皇后”的命格,婚事也艰难,可是她从未想过不再嫁人,不由地佩服这位果敢的二堂姐,后来大原国到处动乱,叶思思又组建女子军守护百姓、捍卫家园,又让世人刮目相看。
    女子不嫁人,竟然也活得这般精彩,叶素素自叹不如。
    叶素素看到叶思思时就记起来,上一世他大伯父回京述职时,确实是把叶蓁蓁和叶思思两个女儿都带进了京城。当时她在骊山院,为了抬叶蓁蓁的身价,叶太傅替侄女请旨,把叶蓁蓁送到骊山院给叶素素作伴,而叶思思则是回京盘点叶家在京城的庄子铺子,只在叶家暂住了一段时日,很快就折返回老家了。
    上一世叶素素没有被圣旨半途叫回来,自然就没有遇到这位二堂姐。后来叶蓁蓁出阁之时,叶思思也因要留守在叶家老宅,并没有跟着叶大夫人进京送长姐出阁。
    叶思思和叶蓁蓁长得很像,而且也不是喜欢说话的,见了叶素素只是一直笑着,寒暄了两句,便不再开口。
    叶素素还有事要与叶夫人说,两姐妹只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叶夫人挽着叶素素回屋子,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和叶素素夸赞:“你二堂姐比你不过是大了几个月,却完全是个大姑娘,知礼守节,进退有度,懂事得真不像你们这些不知世事的同龄小丫头。哎,也难怪如此,我听闻你大伯母又病了,你大伯家里的那些小妾各个都不是安分的,叶思思若是不厉害一些,恐怕是压不住她们的。”
    叶素素皱了皱眉头,她倒是知道,她大伯为了生儿子,纳了不少小妾,甚至见人家一个寡妇连续生了四个儿子,借口那寡妇“好生养”的名义,也不顾大伯母反对,直接抬进家门做了小妾。这件事叶太傅听说时气得好几日吃不下饭,可是毕竟是他大哥屋里的事,他又不能插手。那个寡妇确实是个好生养的,进门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只是让她大伯父大失所望,生下来还是个姑娘家。
    叶家大老爷的这些荒唐事不少,叶素素去换了一身衣裳,回到正房时她娘亲还在和余嬷嬷说这位叶家大老爷的闲话:“你说他大伯父,外任知府,虽然比不过京官,可是在地方也算是大官了,怎么总是干那么糊涂的事情?我们家老爷是当朝太傅,自古以来朝廷就有兄弟不可同一处为官之说,他大伯父这次回京述职,竟然妄想留在京中不外放!若是他大伯真想留在京城里,挂个从四品或正五品的闲职倒也不是不可,可是他竟然瞄中了京里的二品空缺,想要一步登天,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叶素素的母亲絮絮叨叨地和身侧的余嬷嬷抱怨:“老爷不同意,他便说老爷自私只顾小家不顾大家,还辱骂老爷是做了陈家东床快婿吃软饭……这不,前几日又在京城买了四个丫鬟收做了通房,真是荒唐到无可救药。这幸好是思思跟着她父亲,能为我们作证这些通房可不是我们夫妻送的,不然你说我日后怎么在大嫂面前抬得起头?这种就算日后他有了儿子,也定然不及思思这样的女儿,我若是他,还不如直接给思思招婿入赘,让思思顶起家里门户……”
    和余嬷嬷说了一半,见叶素素进来,叶夫人就抿了唇,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余嬷嬷见自家郡主进来,也笑眯眯地闭了口,恭敬地站在了叶夫人身后。
    这位余嬷嬷就是上次去骊山院给叶素素送画像的那位,她和宫里皇后身边的余嬷嬷有点远亲关系,两个人都是陈家的家生子,陈家的两位姑娘出阁时,她们就作为陪嫁出了陈家。宫里的那位余嬷嬷随着皇后娘娘进了宫,这位余嬷嬷就随着叶夫人进了叶家。
    叶素素心里揣着事情,有话想要跟自己的娘亲说,余嬷嬷极其有眼色地带着周围服侍的人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了叶素素和叶夫人陈婉淑。
    陈婉淑也正有话要和自家的女儿说,先一步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仔细地问她:“素素,那日叶家溪山别院起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素素仔细回忆那日,讲了赫哈族人在溪山放火,她和乐竹他们又在慌乱中走散,聂铎恰巧从赫哈首领手里救下她,一路照顾她,直到她哥哥叶墨轩寻过来……
    叶夫人满目震惊,嘴唇动了几次,才吐出来:“聂铎?曾经的南郡王世子?留在京城做质子的那位?”
    叶素素点了点头:“就是他。”
    叶夫人神色有些慌乱,不安地摇着头说:“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已经下旨,聂家人不得踏入大原国半步,否则杀无赦吗?他怎么会有胆量跑到大原国来?”
    只是这话说完,叶夫人自己都愣了。现在的大原国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南郡聂家人如果真有本事,只要不被皇上发现,确实是可以在京城横着走的。
    叶素素望着自己的娘亲,小手抓着她的手说:“娘亲,那天晚上在溪山别院,是铎哥哥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等到哥哥带人来救我的。”
    叶夫人说:“此等救命之恩,我叶家定然是感激不尽,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让你父亲想法子还了这份恩情的。”
    叶素素听到自家娘亲这么说,急忙打断了叶夫人的话:“娘亲,我喜欢铎哥哥,我想嫁给铎哥哥。”
    她今日在马车里就已经打定主意,她要跟自己的父亲娘亲摊牌,她不要委屈聂铎藏在永不见光的地方!
    她的父亲娘亲不是迂腐之人,他们定然会替她好好谋划这件事的。
    或许,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铎哥哥。
    叶夫人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嘴唇蠕动了几次,艰难地吐出了一句:“你……喜欢聂铎?”
    聂铎那孩子,叶夫人以前也是见过的。何况那孩子从小就跟叶素素好,待叶素素也好,叶素素小时候经常把“铎哥哥”三个字挂在嘴边,以至于小小年纪的赵从嘉都吃了醋,还哭着跑到她面前告状。
    叶夫人打小就喜欢赵从嘉,觉得这孩子和她儿子叶墨轩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除了身子骨弱了一些不及叶墨轩能文能武,不过讨人喜欢的孩子永远都讨人喜欢,就算有些缺点也影响不了她的喜欢。
    她当时还安慰过赵从嘉:“聂铎是素素的铎哥哥,也是你的铎哥哥啊,你若是想要聂铎带着你玩,就跟在素素身边好了,聂铎自然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当时赵从嘉是怎么回答的?
    叶夫人至今还记忆犹新。
    赵从嘉怒气冲冲地跺着脚,吼道:“聂铎不过就是个质子,一辈子握在我们赵家手里,他有什么资格对素素表妹好?素素表妹是我的!”
    叶夫人当时吓坏了,急忙把素素抱了回来,拘在了叶家府院之内,不管是聂铎还是赵从嘉,她都不让他们轻易地见到素素。
    可是,不论是聂铎还是赵从嘉,这两个小子似乎永远都要办法见到素素,叶素素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也愿意和两个人玩,叶夫人就算是想要插手,也不可能事事插手。
    后来过了几年之后,聂铎的母妃南郡王妃就出了事。南郡王和大原国对峙,率三十万聂家军直逼京城,逼得皇上龙位不稳,最终双方隔潦河而治。聂家人不论妇孺老少,皆不许踏入大原国一步,违者杀无赦。
    叶素素看见自己娘亲满脸踌躇的模样,蹲在了她的膝盖前,仰着头道:“娘亲,我喜欢铎哥哥,我想要嫁给铎哥哥,我甚至还想过想做个不孝女,跟铎哥哥私奔去西南。娘亲,我知道女儿有这样的想法让您和父亲为难了,毕竟大原国和南郡聂家水火不容,但凡我要和聂家扯上一点关系,我们叶家所有一切将会毁于一旦。”
    叶夫人握着叶素素的手,满脸愁容,道:“你这孩子,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你怎么还喜欢聂铎呢?”
    叶素素垂了眼帘,低声说:“娘亲,喜欢一个人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见到铎哥哥时,也并没有一开始就喜欢他。可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就那么不知不觉,短短的功夫,他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无人能替代了。”
    “你这孩子……你呀你……”叶夫人拿了帕子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