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正逢周五,俊英换上一条深紫色立领无袖旗袍,领口高而圆,三颗纽斯钮扣颗颗系好。旗袍制作精良,算不上很华丽,倾向于素净体面,肩头披上薄羊绒的披肩。线条极其流畅的包裹着曲线起伏的肉体,不论是从前看还是从后看,全都藏着不动声色幽密的色彩。耳后两侧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道简约发髻,仅用一根玉色发簪固定,剩余的长发全部披在身后。
她便是这般作消遣状,带着一本法文书和一只小坤包,游入五花十色的娱乐场。
百乐门一楼占地数百平方,右侧方有吧台,深入的前方是一座大舞台,各色灯光全数烘托出舞台中央吟唱茉莉花的漂亮歌者。
俊英抬手看了眼腕表,刚才进来时,有人将一张书签插入法文书中。她打了个响指,问服务生要了杯金汤力,除了酒水钱额外送了两块钱的小费。
书签上写了两行英文诗歌,暗喻目标是右胸口袋插着鲜玫瑰的男人。
俊英好声好气的婉拒了两位男士的邀请,摊开厚本的发文书,手指从翻飞的页面上滑过,背景的喧嚣无法入耳,她望向门口处,源源不断的人群或进或出,俊英短暂的恍惚了几秒钟,还是男招待提醒她:“小姐,杯子快滑到地上了。”
杯子摔到地上,俊英低叫一声,懊恼至极的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男招待赶紧说不要紧,我叫人来处理就行。
正在这时,门口的声音渐高,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似有重要人物出现时大家急切中表达出的热烈,俊英的胸口狠狠跳了一下,人群密集,她的身高又有限,即使是惦记脚尖也看不到那头。
为什么不穿高一点儿的鞋子?
不知为什么,她忽而打了个冷战。种种细微迹象,都表明她今日的不在状态。
俊英快速的抱住书本和小包,抄了一杯隔壁桌还未动的红酒,朝那头走去,人影不断重叠,男士们高而宽的胸口数次挡住她的视线,侧后方的舞台上刚好一曲完毕,坐在台前吃酒喝茶的人纷纷献上掌声。不知道是谁高声叫道:“陈局长,好些日子不见您来呀!”
俊英急的不行,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按照计划,九点过十分,会有人关掉百乐门电路总闸。
她奋力的朝人群围绕的中心挤过去,时间越来越紧张,呼吸也越发的沉珂艰难,然而视线骤然开阔,她看到了一道身影,仍旧被人挡着着脸,然而他胸前的红玫瑰,在一片深色的衣装里,这朵鲜艳的玫瑰花好似罂粟般吸人眼球,俊英提气,撞过身侧的男人,整杯的红酒泼到前方男人的胸口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真假参半的,慌张的抽出手帕扶到对方的胸口上:“那边有洗手间,我带您”
手腕忽而被他紧紧拽住,力大无穷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骼,俊英忍不住痛叫一声,心里紧张,对方的反应不对劲——是计划暴露了?
她屏住呼吸,手腕处的痛意刺疼了她的神经,俊英缓缓的抬起头,正看到一张张扬肆意的俊脸。
浓黑长眉,似血薄唇,高俊挺秀的鼻梁,对方的眼尾唇角均带着上翘的弧度,忽而哼笑一声,气势锐利的地下头,薄唇送到她的耳畔:“就说不可能吧王八蛋骗我!”他吭哧吭哧了笑了两声,又道:“我的好宝贝儿,这次又打算干什么坏事呀?”
俊英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见到的是谁,条件反射的抽手,对方死死的拽住:“想带我去洗手间啊,干嘛有好事?”
好事个屁!
心跳若雷鸣的当口,她骤然回神,抛开手中的物件,腾出手似推实抓的将人拉近。
她踮起脚尖,侧过头去作交颈状:“调戏我不吻我!”
体面贵气的陈局长藏着眼中的警醒,眼波朝外滑过一圈,应着俊英的话猛的捁紧了她的腰,一张灼热濡湿的唇印了下来。
四片唇,两条舌,一个猛烈进攻,一个状似被逼无奈,唇间绞缠的舌头若隐若现。
周遭的人群传来哄笑声,有人道:“陈局长这么迫不及待啊!”
正在这时,咚咚咚几声,隐在墙角的电路跟着滋滋连绵,大厅骤然陷入黑暗,只余几张卡座上点燃了红烛。
俊英反手抓住旧情人的手朝门口跑去,第一方案失败,肯定会启动第二方案,他们前脚挪开原地,后脚那处地毯便被人射穿了一个洞。
尖叫和慌乱的人群很好的掩饰了二人的动向,接下来的一切仿佛一帧帧似快又慢的电影,不是她紧紧拽着他的手,就是他拖着她的身体快速躲避冲刺。
一只红酒杯在她的眼前分崩离析,炸开的玻璃片滑过侧脸,俊英的耳畔竟然响起轻慢旖旎的歌声。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俊英咧开嘴,很突兀地,很想笑。
陈昭廷狠狠的横了她一眼,蓦地将人打横抱起,长腿连连踹出去,像头机警又凶猛的兽类冲破关口,连人一起跳进了小汽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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