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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她赶他走?她不想再见到他?他一脚踢碎身旁半人高繁花瓶,惊得苍熠哇哇大哭。
    桃夭夭起身抱着儿子哄了一会子,复交给乳母带出去,冷声道:“皇上可解气了?若是不解气,去御花园走走,便有解语花来纾解皇上心中郁气。”
    苍岩抓着她的手臂道:“何必舍近求远?这朵花正合适。”说完便往怀里搂,数日来的相思便尽数宣泄出来。
    桃夭夭也不挣扎,只道:“皇上要浴血奋战吗?”说完甩脱束缚,冷笑道:“也是,新人就要进宫,幼儿也要降生,旧人便成了昨日黄花,弃之可惜,便要再囫囵尝尝再丢弃。”
    他抽出这点时间不是要一直纠缠这个问题,本以为五天已经够她冷静。如此,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与她纠缠下去,割舍太难,便逃避一回吧。他看了看她冷漠侧脸,便转身离去。
    桃夭夭上前追了几步,怎么办?才不过几息时间,她便已经后悔了。
    苍岩回到养心殿,便见一封火漆信呈在御案上,他启开一目十行。
    信中所写流言之事,先是流传房山县赈灾的钦差大臣是皇上,皇上与民同生死共患难,本是一大美谈,然皇上突然晕厥,是因妖妃在暗中使了妖术,好在晋王门下神医及时医治好了圣上。去年的旱灾、雪灾,今年的地动与瘟疫,全在妖妃孕期与妖子降生后出现的,妖妃木雕刻像背后刻着的妖妃惑君、妖子祸国八字,必定是上天的警示。皇上被妖妃迷惑,不清君侧,国将不国,民不聊生。民间已然聚集队伍向京中请愿而来,不烧死妖妃妖子誓不回去。
    苍岩心中叹气,大皇兄的伎俩还是如此的显眼。如此,便来个瓮中捉鳖,彻底绝了他的念想。
    连写了几封信交由安朔送出去。
    一连经历几场天灾,国库已经空虚,既要防着内乱,亦要防着临国借机来袭,真是头大。
    慈宁宫。
    太后见儿子食不知味,轻叹一声,却不想叹出一连串咳嗽,忙用手绢捂着。
    苍岩回神,惊起给母后顺气,急道:“传太医!”
    太后感觉掌心湿润,便知咳出了血,若无其事用衣袖遮挡手绢,笑道:“一时吃得急了,呛着了,无碍的,别担心。”
    苍岩可不信,呛着一般是面红之状,母后却是面色苍白。
    太医令诊脉后道:“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太后笑道:“看你紧张的,如今信了吧?”又唤太医令离去。
    苍岩沉声道:“太医令可诊断清楚了?欺君可是杀头之罪!”
    太医令回道:“老臣诊断再清楚不过。”他老了,死了无所谓,若能让皇上暂时安心,便也不负此生。
    太后微笑着颔首,如今朝局动荡不安,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儿子分心,再想起花芜宫作妖的那个不住叹气,怎生儿子就遇见这么个冤家?是时候见见她了,不然她死了也不安心。
    苍岩闻言依旧怀疑,决定唤药丸进来给母后瞧瞧。复缓了神色,让太医令下去,专心陪伴母后用膳,见其多用了一碗汤,这才安心离去。
    ☆、第 67 章 尽如人意
    敏仪把选秀金名册呈到皇上面前, 笑道:“皇上,这是今年的选秀名单。”
    苍岩敛眉道:“皇后,朕不是已经让户部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敏仪诧异道:“为何?传宗接代自古以来便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臣妾自愧不能为皇上生育孩儿, 所以臣妾便想着多选几个妹妹进宫伺候皇上,也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有什么不对?”
    他道:“你也知晓近来天灾不断,怎好在这节骨眼上劳民伤财搞选秀?皇后若是真为朕着想, 理应考量到这些事理才是。”
    敏仪笑道:“皇上是说臣妾自作主张、不体恤皇上?臣妾虽贵为皇后, 但也是一个以夫为天的女子, 能够想到的便是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婿,替皇上管理好妹妹们、照看孩儿,仅此而已。怎生在皇上眼里, 臣妾就是如此的胡搅蛮缠、不知进退?”
    他不耐再和她言语,道:“皇后若无其他事就回宫去吧,选秀之事不必再言。”
    敏仪起身笑道:“皇上莫不是因担心玉妃会介怀,故而为了屈就她, 便不敢选秀吧?”
    苍岩怒道:“放肆!”
    敏仪道:“看来还真是了。若不是,皇上为何发这么大火?真是让人好生羡慕。也罢,臣妾告退。”
    步出殿外, 暖阳和煦爽心,记忆中桃红梨白、风月无边的三月再次出现。她轻笑一声,忍让了这么久,就不兴刺回去?冒犯圣上的感觉真是痛快极了!
    回到咸福宫, 敏仪心情愉悦地用了几块蜜汁玫瑰芋头。
    孟君伺候她净手后,道:“娘娘,近来宫外有流言传进宫里,说是玉妃是妖妃、七皇子是妖子,俩人都是祸国秧民的主,去年到今年发生的灾难全是上天的警示,要烧死他们天下才会太平。”
    敏仪听完疯狂大笑,报应竟来得如此快,捧得如此高,摔下去不死即残。如今百姓请命烧死他们,倒也要看看皇上如何抉择,舍不下心爱女人,就等于弃百姓安危与不顾,还能够坐稳龙椅么?
    晋王这招真是高,然她还没有坐够凤座,怎会舍下?
    翌日,苍岩下朝后,便见皇后娘娘身着凤袍礼服,头戴九龙四凤冠,神情肃穆端坐在养心殿。
    苍岩心中微沉,这事没完没了了?
    敏仪跪在地上,沉重的头饰没有压垮她的脊梁,她直视圣颜道:“皇上,臣妾此来是请皇上赐死玉妃与七皇子。”
    苍岩怒掷御案上的朱砂砚台,龙凤呈祥地毯上顷刻难辨面目,亦映衬得男人眼中猩红一片。他道:“皇后可是觉得朕对你太过宽容?昨日容许你放肆,今日还要再次挑战朕的底线?如你所愿,皇后犯了七出之罪……”
    敏仪厉声道:“皇上!臣妾与您是年少夫妻,就因为臣妾碰了您的逆鳞,您便要夺去臣妾的皇后之位?皇上真是好狠的心!就算你能封住臣妾的口,你能封住消息不流传进宫,但你能封住天下人之口吗?流言势必会引起朝局动荡不安,皇上真的要保全他们母子俩,弃百姓安危与不顾?亦可以把皇位拱手相让?您心中可曾愧对过列祖列宗?”
    声声质问,看似全在为他好,实则全是为了她自己,因为你不高兴,便要周遭人陪着你不高兴。也罢,既然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那朕便让你看看清楚,这天下之事,不会尽如人意。
    他道:“皇后既然知晓流言会引起朝局动荡不安,也应知晓这不过是敌人的诡计罢了。即如此,你还要朕赐死她们母子俩,皇后心肠未免有些恶毒!”
    敏仪不敢置信道:“臣妾恶毒?皇上,这后宫有孕的女子可曾滑胎过?出生的皇子公主可曾夭折过?臣妾可曾陷害过旁人?都没有!就因为臣妾提了一下你的心尖宝贝,所以你便认为臣妾恶毒?那她不恶毒吗?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可以使得皇上为她奋不顾身。皇上,难道传言不可信?她没有迷惑一国之君?”
    苍岩坐回龙椅上,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应对法子,皇后还是回去吧。”
    她逝去手上被溅上的朱砂墨,见拭不去,亦有血红颜色流出,冷笑道:“但愿皇上得偿所愿。”
    步出养心殿,坐在凤撵上道:“去花芜宫。”
    花芜宫门口侍卫见了皇后立即下跪见礼,也不敢阻拦她进去,其中一人便偷偷离去通报安朔。
    敏仪也不着急进去,围着花芜宫走了一圈,叹道:“好精致的宫殿,本宫的咸福宫比起来是差远了。”
    如今回想起来,便觉得那时放任桃夭夭是错误的,若是没有她,这宫里还是会一如既往平静,她也许会有个孩子。
    桃夭夭闻迅出来,鞠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敏仪弯腰挑起她的尖细下巴仔细瞧了瞧,复起身笑道:“好个绝美人儿,这相貌若说祸国秧民也配得上。”
    桃夭夭只觉得皇后那一眼阴沉沉的瘆得慌,她指尖亦凉得让人心寒,她道:“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走动几步,衣裙上的耀眼金凤变成了凤凰泣血。桃夭夭心中一禀,以往皇后对她向来不屑的,如今她正视了她一眼,又说些这种话语,难道是皇上出了事?
    敏仪道:“妹妹活在皇上为你打造的金笼子里,整日不和人交际,宫人也都缄口不言,也难怪你什么都不知晓。你想知道百姓怎么议论你和你儿子的吗?他们都说去年至今年发生的灾难全因你们……”
    夏询此时走进来道:“皇上有旨,玉妃闭门思过三个月。”
    敏仪冷眼瞧了一眼夏询,轻飘飘道一句:“引来天罚。”便心情愉悦离去。
    宫门重重合上,桃夭夭头痛得厉害,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就算梦中光怪陆离,她却不愿意醒。
    再醒来时,听见儿子的哭声,她急忙起身到外间去看,小淘气一见母妃哭声更大了,可把桃夭夭心疼坏了。才抱在怀里,就见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桃夭夭怅然失笑,想说你和你爹一样缠人,念及此,笑容一僵,复抱着儿子轻哄,在他熟睡后来到外间,唤过云雾:“云雾,最近宫里可有与我有关的传言。”
    绯意有心阻止,便见主子一个凌厉眼神给来,心颤了颤,主子越来越有娘娘的威仪了。
    云雾便如实道出,复安慰道:“娘娘别多想,这必定是有人在造谣生事,皇上必定是相信娘娘的。”
    可不就是相信她吗?都这个时候还护着她,闭门思过与闭门谢客是一个道理。
    事到如今,再回想男人的言语,便觉得自己格外蠢笨,居然让情绪左右了理智。在他政务繁忙时,她还要与他闹脾气,正如林若然所言,她一点也不值得他的宠爱,若是没有她,他必定会少了许多烦恼。然偏偏就遇见了她,她做错了事,又该如何弥补?
    虽皇上不同意选秀,敏仪依旧我行我素,你不让是你的事,不能妨碍我成为一代贤后。央求太后做主,三月的选秀便如常进行,各地秀女纷纷而至。
    今日是最后的殿选,皇上不出席,敏仪便邀请后宫嫔妃出席商榷。
    百来个青葱少女站在一处,分外赏心悦目,敏仪感叹道:“岁月催人老,算起来,本宫岁数比她们大了整整一倍。”
    贤妃奉承道:“娘娘正当春秋鼎盛,臣妾才是人老珠黄。”
    良妃虽肚子不显,可心虚别人怀疑自己多了半个月的身孕,她身着宽松的缠枝牡丹儒裙靠在酸枝扶手椅上,轻笑道:“女人觉得自己老了,莫过于两个原因,一是不得男人欢喜,二是再不能生养。”
    这是怀了野种便有恃无恐?
    敏仪不屑地瞥了一眼,一个不守妇道、自作聪明、自寻死路的女人,不值得她浪费一丝一毫精力去关注。
    依旧是五人一排,上前候选。
    皇上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既然她们人老珠黄,便选几个妖妖娆娆的进来分宠,念及此扫了一眼貌美如花的秀女们,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真是好命。
    第一排便留了两个,皆是看样子不安分的主。
    第二排出现的一个惹得后妃们舒心一笑,这女子长得与桃夭夭有三分相似,若是精心梳妆,再加以桃夭夭的穿着打扮,必定胜过五成像。
    敏仪便留了牌子,既然朝局都无法撼动你们的感情,那么多一个替代品也是过眼云烟的吧?
    林若然瞥了一眼,心中冷笑,一点也不像,虽桃夭夭那女人自私,可她清丽脱俗的气质无人能模仿。这女子一看就是按照大家闺秀胚子培养出来的,有些死板,亦有些自以为是的骄傲。
    不挑品行家世,只论谁更妖娆妩媚,连选了二十人还有点意犹未尽。
    ☆、第 68 章 风雨欲来
    慈宁宫。
    太后道:“你可知今日哀家唤你来所谓何事?”
    桃夭夭回道:“臣妾不知。”
    太后轻笑一声, 道:“你知,哀家见你第一面便言你是个聪慧的。哀家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近来宫里被各种流言蜚语占据, 想来你亦有耳闻。哀家想听听你的看法。”
    桃夭夭一时也摸不准太后的意思, 她是皇上的生母,熠哥儿的皇祖母, 她没有刁难过她,反而很和善。只她面对太后时会不自觉产生一种敬畏, 且她那样对待皇上, 心中自有一股心虚。
    她如实道:“回禀太后娘娘, 臣妾以为流言止于智者。若说臣妾是妖妃,臣妾进宫三年,为何前两年不见流言传出?若说七皇子是妖子, 便是对皇家血脉的质疑,一个半岁不到的孩子如何去祸国秧民?就因为自臣妾怀孕开始便一直灾难不断?这天底下与臣妾同一时期怀孕的女子何止臣妾一人?臣妾认为流言针对臣妾与七皇子,无非是有人想以此为借口来到达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太后笑道:“哦?这么说你就一点过错也没有?”
    她道:“臣妾有错,错有三。其一, 太过自私自利,遇事只顾及自己,总是不断怀疑皇上真心;其二, 太置身事外,没有切身实际牵扯到臣妾之事,一贯不闻不问;其三,太招摇, 若是劝诫皇上不封臣妾为妃,不这么显眼成为靶子,也就不会让皇上左右为难。”
    太后颔首,倒是看得清楚,然最易变的就是人心。她道:“你既然知晓自己让皇上左右为难,可曾想过自己该如何做才不让皇上为难?皇儿为你挖心取血救你性命,如此浓恩你就不打算偿还?”
    桃夭夭猛地抬头望向太后,她颤抖道:“太后娘娘,您说的可是前年十月初,我喝下的那碗汤药?”
    太后道:“说你是聪慧的,有时亦痴傻得很。他心口多出来的疤痕,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曾怀疑?”
    确实是痴傻,亦是自欺人人不自信。她怎会无知无觉?数不尽的肢体纠缠,她曾经挣扎再三想问出口的话,都被自己一一否认。若是,她承受不起皇上的浓恩,她会觉得自己不配;若不是,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期盼。
    她便是如此的爱护自己,舍不得自己尝一点苦楚,那些怀疑尽数否定,以至于伤人伤己。
    她喝了他一碗心头血,他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就算她刺他,他也没有开口解释,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女子!就算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再不想放开他。
    她道:“臣妾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太后直视她的眼睛,见眼神真挚,转头看了秀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