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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外面有什么宴请,韩老爷要带着韩夫人去。韩夫人自己也去些茶会,赏花会,有自己的圈子。
    韩夫人参加聚会,偶尔会带子女去。韩雅不愿意和小屁孩们玩,夫人们品茶聊天的时候,她就坐在韩母膝头听。
    有时候,夫人们以为她睡着了,或者也想着她听不懂,说话无所顾忌。谁使了什么手段,得了什么好,或者落了什么下场,都会说。
    这勾心斗角的事情,韩夫人听得多,也见得多,更使得来。
    韩老夫人的段数算是不够看的,只韩老爷不愿意她做,便只能作罢,最多不理她。
    有时候,藐视的杀伤力比正面反攻还大。果然,李寡妇见韩夫人没往她那里看,苍白了脸,退到韩老太太的身旁去了。
    韩老太太一看,气得很。人是她带来的,二媳妇这幅态度,是不是就是不把她这婆婆放在眼里了?
    韩雅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拉了拉韩母的衣袖,声音里满是愉悦,“娘,小叔叔来了。”
    第6章 樱桃
    一样米养百样人,韩老爷一家有两个兄弟,两个姐妹。老大不靠谱,两姐妹......不说也罢,老幺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老幺成家的年纪,正是韩老爷做生意赚钱的时候,也是两家人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韩老太太整日忙着从陈家占便宜,根本顾不上他。
    他也劝阻过韩老太太,但人小言微,劝阻无效。劝不住母亲,他便自己闷着头,在城里做帮工,攒了钱。娶上媳妇,就出去单过了。
    可新婚夫妻,没有了家里人支持,也没有点积蓄,贸贸然的出去单过,日子过得艰难得很。
    马上要过年了,家里也没点吃的。实在没办法,夫妻两在过年前几天找了二哥二嫂。借了二十两银子,回去过年。
    一年后,守信还了二十两,却又借了二百两。原来,两口子在城郊的半山腰上开了地,挖了些药草,打算自己种。只是侍弄花草也需要钱,而且那个一时半会不能回本,便只好又来借钱。
    那段日子,夫妻两人吃住都是在山上。熬了几年苦日子,药草长了出来,卖了钱,两口子的日子才算好起来了。
    这些话,都是小婶婶抱着韩雅说的。小婶婶极喜欢韩雅,每次见到,都能抱着玩很久。韩雅也喜欢听她讲山上的花草,风雨声。听她讲偶尔飞过的五彩鸟儿,以及极美的日出日落。
    刑氏说话好听,语速也慢,细细的说山里的事,韩雅听了,神往得很。
    等她会说话之后,每年都要磨着父母,去小叔叔家住上一阵。
    “小叔,小婶,你们来了?”韩雅软软的喊人。
    韩必有忙着在从马车里搬东西下来,冲韩雅点了点头,妻子刑氏笑吟吟回话,“唉,来了,一大早就来了。”
    刑氏是个鹅蛋脸,乍一看,不出众。细看,却极耐看。人耐看,也极有主意,据说当初上山种药草的事,还是她先提出来的。
    韩夫人见小叔子在拿东西,便笑着道,“小芳,你们来就是,怎么还带了东西?”
    这刑氏一家才是过日子的,努力过日子的人,她也喜欢。
    “嫂子,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听娅娅说你睡不好,给你做了个枕头,里头装的是薰衣草,晚上枕着睡,能睡实沉些。给你做了,顺道给几个孩子也做了。”
    韩夫人道,“让你费心了。”
    “嫂子跟我客气什么?”刑氏不甚在意的回道。然后拉了韩雅的手,仔细看着,“来,娅娅,婶婶看看你。”
    韩雅任她看了一会儿,笑着问,“看出什么了?”
    “咱们娅娅长俏了。”刑氏抬头,见了韩雅脸上戏谑的笑。捏了捏她的手,又给她拢了拢袖口,才道,“往年这个时候,你总要上山摘樱桃吃的。今年还等着你来呢,等来等去,没见你来。前几天,你小叔叔还说,再不来,就摘了樱桃给你送来。”
    “昨日,才知道娅娅是要嫁人了。我呀,总觉得咱们娅娅还小,一眨眼,咱们娅娅都这么大了......”刑氏说着说着,竟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
    韩夫人知道这弟妹是真心喜欢韩雅,也知道她生了颗玲珑心,想是也知道这王府不是什么好归宿,才这般容易伤感的。
    便上前宽慰道,“可不是长大了。你来之前,还劝我呢,说她要是嫁不出去,咱们才得担心咧。我想着,还真是这个理。”
    果然,刑氏听了这话,不伤感了,赶紧说道,“呸呸,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娅娅长得好看,性子也好。等及笄了,这求亲的人怕都要踏破门槛了,哪会嫁不出去?”
    韩夫人也喜欢逗她这个有趣的弟妹,见她反应激烈,便笑着道,“可不是我说的,是娅娅自己说的。”
    这时候,韩夫人见马车上的东西管家张罗着都抬进去了,便道,“东西都搬进去了,咱们也进去吧,在这站着怪冷的。”
    “好。”
    韩夫人走在前面,韩雅落后一步和刑氏走在一起。轻声问道,“小婶婶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刑氏卖了个关子,“孩子他爹让人抬你屋里去了,一会儿回去看你就知道了。”
    韩夫人听到两人说的话,转身对女儿道,“娅娅,你不用去堂屋了,带小婶婶回自己屋吧。”
    后日就要出嫁了,她也就能惯着这么一两天了。
    韩雅问,“那娘呢?”
    “爷奶在屋里,娘得去陪着。去吧,去看看小婶婶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那好吧,娘一会儿带爹来我屋里,有好吃的,我会给你们留着的。”
    韩老爹是个老实男人,做了一辈子的妻奴,腰板子就没直起来过。什么事,他都是消极应对,不阻止,不参与。韩老夫人闹出的那些幺蛾子,他若硬气些,也是能制止的,偏他一句话没有。
    韩雅与他接触得少,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去见见,喊声爷爷就没了,对他也没有多少感情。这时候,不过去,她也乐意。
    韩夫人听了她的话,心内更是酸意翻涌,面上却笑着道,“好,娘知道了,快去吧。”
    她这么好的女儿,这么好的女儿就要嫁人了,而那人决做不到像父母这样小心呵护着她。
    看着女儿的背影,韩夫人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嬷嬷,我是不是老了,怎么动不动就想哭呢。”
    她原来也不是这样的啊。
    “夫人,谁嫁女儿,都是这样的。”余嬷嬷扶着她,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怕女儿嫁过去受累,怕受欺负,什么都怕,什么都担心。以为姑娘离了爹娘,就过活不下去了。”
    “其实啊,谁家姑娘都是这么过来的,在父母跟前,都是娇娘。在别人面前,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咱们小姐话少,可心思通透,你看她从小到大,吃过什么亏没有?你呀,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咱们小姐,便是进叡王府,也能过好日子的。”
    余嬷嬷怼人有一套,劝人也有一套,都劝到点上了。韩夫人听了,豁然开朗,笑着道,“嬷嬷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娅娅嫁过去,也不一定吃亏啊。走吧,咱们得去伺候人了。”
    这边韩雅一推门,就见桌上摆了好几盘果子。一盘鲜红的樱桃,一盘紫黑色的桑葚和一盘陆莹莹的青枣,都是洗干净了的。上面还带着饱满的水滴,摇摇欲坠,看着很是诱人。
    刑氏跟在后面进来,看着洗净了的果子,也有些惊讶,“这抬进来才多久啊,就洗好了?”
    “嗯,他们动作挺快的。”韩雅模糊的回道。妙菱跟着她出去了,该是若雪回来洗的。
    樱桃个个又大又红的,带着水珠,凑近了看,晶莹剔透,像珍珠玛瑙般漂亮。韩雅瞧着瞧着,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看什么?看着,就管饱啊?”刑氏见她孩子气的盯着看,笑着拿了一颗递过来,“吃吧。”
    若雪刚要说制止的话,韩雅就先动手了,把刑氏手里的樱桃推回她嘴边,“小婶先吃一个,尝尝看甜不甜。”
    “就你机灵。”都推到嘴边了,刑氏便只好吃下了。
    “甜不甜?”
    “酸酸的,甜甜的,还带着一股清香,好吃得很。越吃越想吃,一颗都不能解馋。”刑氏细细的描述了口感,诱惑她。
    韩雅凑近了盘子,闻了闻樱桃,酸甜清香的味隔着果皮都能闻到。她也很想吃,可是,可是她还没有洗手。
    “算了,我等着母亲过来一起吃。”这个时候,她去洗手回来吃。刑氏就知道她刚刚被嫌弃了,那多尬尴。
    “真是个好孩子。”刑氏听了,感动得很。
    “婶婶过去了,你奶不见我过去,还不定怎么闹腾呢。”坐了一会儿,看了看韩雅新绣的帕子,刑氏便说要过去了。
    韩雅也知道韩老太太的德行,便也没留她。
    等人走了,她也真没去动那果子。这些果子,她之前吃过几回了。
    正想着要不要睡个回笼觉呢,从窗户跳进来一个人。墨色衣袍,头发用竹簪随意束起,腰间佩剑,一双透着笑意的狐狸眼点亮了屋子。
    “牙牙,见到哥回来,高兴傻了?”
    韩雅眼睛盯着他,说出话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位大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牙牙,我是你哥呀!傻丫头,是不是哪儿磕傻了。过来,哥看看。”墨衣青年说着话,凑近少女,将她搂进怀中。
    韩雅也不挣扎,回抱了他,“萧统领说你不在山庄,这几个月,你跑哪儿去了?”
    “没去那儿,就是去四处走了走。”青年松了手,坐到桌子上,蹩脚的转移话题,“这么多果子啊,牙牙还是这么爱吃果子,哥吃一个啊。”
    说着,捡了个青枣吃。咬一口,脆生生,水当当的,“这青枣还挺好吃的。”
    “自然是好吃的,这是小叔和小婶从山上摘来的,想来都是挑大的摘的。”韩雅见他碰也没碰一下樱桃,便往他那儿推了推,“不是也喜欢樱桃吗?我吃过了,你吃吧。”
    “母亲也爱吃,给母亲留着吧。”青年还是不碰那樱桃,捡了几颗桑葚丢到嘴里,嚼两下,嘴唇就染成乌紫色的了。
    “你吃吧,一会儿会有人送新的过来。”韩雅执意把樱桃放在他面前,叫他吃。
    他笑着道,“牙牙还和小时候一样,行,哥听你的。”
    第7章 吃瘪
    “我嫁人,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能怎么想?”青年丢了几颗樱桃,就不吃了。
    韩雅示意还有,他摆了摆手,“不吃了,给母亲留着。我先吃两颗解解馋,等会儿送来了,我再吃便是。”
    韩雅让妙菱给青年拿了湿帕子擦手。
    见青年专注的擦着手,忍不住又问,“我要嫁人了,你就没半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都在京城住着,想你了,过去看一眼就行了。”
    “侧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见就能见的。”
    “我是侧妃哥哥,是随便什么人吗?”青年反问。
    “亲哥哥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说吧,你想听什么?”他这小妹往日可不是这么话多的人。
    “街上的人都在说叡王刚刚屠了一个镇的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