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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原来他们跌落崖底后不久,明城就出了怪事,接二连三有孩童不明的消失,且都是不足五岁的孩子。
    起初大家还道明城定混进了一伙拐子,然而等到失踪了二三十个孩子后,谁都发觉事情不正常了。
    据说有好些孩子,明明好好待在家里,却一转头就消失了。
    这事闹得明城人心惶惶,连有鬼怪专抓小孩吃的说法都流传了出来。
    就在这时,东子带着顾姝茗和顾澄扬到了临阳镇,再渡船到了明城。就在这几个小人前去找泰德铺子的路上时,顾澄扬突然间就失踪了。
    出事后,钟泠就放下手头的事,派了许多人出去一心找顾梦。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梦还没找到,结果竟看见了顾姝茗,而且还又不见了一个!
    当顾梦听到这消息时,神弦都断裂好了几根。
    顾姝茗耷着脸,抿着唇,也没了平日里的活力,甚至犟着一言不发,低着头瞅着一旁的桌脚。
    “顾姝茗!”
    顾姝茗被顾梦这突然的一声给吓到了,肩膀下意识地耸了起来。旋即又想到什么,扭头瞪大眼睛同顾梦对视着,大声道:“我都看了他一路了,谁让他乱跑的!”
    顾姝茗梗着脖子,眼睛有些红。都是顾澄扬那家伙乱跑!她跟他说了好多次了,让他跟紧她。她身为姐姐,一路上也时时照看着这个小弟弟。就这样,都到了明城了,他也能不见了。
    这事能怪她吗?她找不见顾澄扬的时候,她也快要急死了啊!
    顾梦见她这种时候了,还这般杵着,丝毫没点悔意,怒气都遏不住了:“你才多大?就这么了不起了,竟还私自从家里溜出来,爹娘发现了该有多担心?你整日尽折腾也就算了,你还带着扬扬瞎胡闹!”
    几个小的一直以来都是顾梦管教,她一摆出架势,顾姝茗下意识还是会怕。
    她往后退了退,鼓足一口气仰头道:“那我们也是为了来找你!小弟是想见你,我才带他来的。”
    “你闯了大祸不仅毫无悔意还要跟我顶嘴?”顾梦蹙眉低声喝道。一时间,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顾姝茗竟有一丝陌生。
    平日里她虽然也闹,可并未如此顽劣和反常。更不会连声二姐都不叫,如此粗蛮无礼地直呼。
    包括偷溜出家这事,这举止也太惊人了。
    顾姝茗被顾梦一喝,绷着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她攥着小拳头冲她喊道:“小弟被拐子抓走了,都是因为你!小弟是为了要见你。不关我的事,是你害的!不是我,是你!”
    顾梦还是头一回见顾姝茗如此失控,小姑娘眼泪花了一脸,甚至看着她的眼神中还透着厌色。
    她从没见过顾姝茗这副样子,陌生的不像是她。顾梦发烫的脑子冷静了一瞬,心想着四妹也不是故意没看住扬扬,虽说有错,但她是不是太焦心,话说太重了?
    如果是那伙人抓的话,也不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能阻止的。
    顾梦忙伸出手去拉她:“四妹。”
    顾姝茗却甩手将她推开。
    她哭着冲顾梦喊道:“别碰我,我不要你碰!你根本就不是我二姐。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是我姐,不是我们顾家的人,你不是!你是骗子,就是个大骗子!”
    顾梦一怔,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动不动,指节一节一节的僵住了。
    耳边好似在撞钟,震得她脑袋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她看着顾姝茗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这些话你是从哪听来的?是谁告诉你的?”
    顾姝茗抽噎的厉害,后退两步,擦着泪就撒腿跑了出去。
    顾梦连一丝追的力气都没有。
    她神色疲惫,抬手捧住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朵一动,听见门外有细微声响。她将头从手心里抬了起来,看见齐昭就站在门边,以手作扇,正在咬牙挥手赶一只恼人的飞虫。
    齐昭被顾梦一看,手上立马停了下来,飞虫扭动着它肥硕的身子从齐昭手缝里大难逃生,头也不回地奔向外间天地。
    “你来很久了?”顾梦淡淡问道。
    齐昭温温和和地冲她笑:“还好,还好。正好过来找你。”
    顾梦深吸了口气,手摩挲着鬓发:“听到了多少?”
    “好像,都听见了……”
    顾梦捡起个杯子就冲他扔去。
    “混蛋。”
    杯子稳当当钻进了齐昭的手心,他迈步而入,将险些丧命的杯子放好。
    齐昭是个很识趣的人,一般情况下,也没有太旺盛的好奇心。所以尽管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依旧没去提什么。
    他同顾梦道:“明城幼童失踪案闹得人心惶惶,我简单打听了一二,本想来同你探讨一下,不过你若累了,我还是等迟些再来吧。”
    顾梦见齐昭转身要出去了,按下心头未散的无措,强打起精神摇头道:“不必了,我不累。我也正打算找你呢。对了刚刚四妹她……”
    齐昭扭头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拉着她坐下,顺手给她倒了杯水,说道:“放心有下人跟去了,应该是回房了。不过真没想到那个小家伙竟被卷进去了。但前后不过才几日,料想还不至于出什么事,你先别太担心了。”
    “是他们吧?一定是的。他们抓了那么多孩子定是为了炼煞童。扬扬他……”顾梦脸上看起来没几分血色。
    还有也不知曹溪是何状况。顾梦支着头,感觉到额头上的神经突突直跳。
    钟泠说,他们失踪之后,曹岩有来过,得知曹溪失踪之后闹了不小的动静。
    但令人奇怪的是,钟泠同曹岩僵持了两日之后,他忽然就没再出现了。
    这个期间,曹知州因为明城的不太平竟来过明城一趟。钟泠猜测曹岩前后变化,也许同曹灿有关,却也说不明白。
    齐昭说道:“行事如此契合,十有八九就是这伙人搞的鬼。我们离开这短短时日内,明城一桩桩的幼童失踪案已经惊动官府了。煞童不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我猜测,他们一开始可能倾向于试验,也不想惹出什么大的骚动,所以行动还算隐晦。眼下却弄出这么大动静,只可能是幕后人急于炼成,无心慢等了。
    “那官府有查到什么吗?曹知州是不是就是因为此事来的明城?”顾梦追问道。
    第36章 失去
    齐昭摇了摇头:“只听说官府来人之后, 像模像样地查了查,没听有什么进展的消息。至于曹灿,我猜他更可能是为水贼一事来的。”
    顾梦一听, 顿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是了,还有水贼。钟泠说, 水贼近来行事极为猖狂,东沙河变得十分不太平, 甚至还听说张狂些的, 都有上岸做乱的。
    钟泠说与她听的时候,顾梦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们之前从水贼营寨中逃出来,甚至将水贼营寨烧去了那么大片,按理说他们应该元气大伤了啊。水贼头子不过如此,那群水贼们亦是,而且她还差人将此事报了官。
    他们搅了水贼们一个天翻地覆, 甚至连营寨所在都知晓了, 官府若知道了, 应当立刻围剿才对。
    她之后也没再去理会水贼的事,本还以为水贼的事差不多能结了呢。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那曹知州有心力去封锁消息, 却连半残的一群水贼都收拾不了吗?还是那钻地鼠开了窍躲开了?看来上回鞭子抽轻了。
    又或是说, 官府其实压根就没有动过手?
    不过水贼就算翻了天同她没多大关系。比起水贼, 明显顾澄扬失踪的事更令人忧心。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坚定道:“我一定要把孩子们找回来。”
    齐昭脸上少有的严肃:“我正想同你说这件事。我觉得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早就猜测明城出现煞虫这事蹊跷的紧,可能牵连甚广,再看到尹六娘后便证实了想法。
    顾梦不能再淌这趟水了, 否则那夜的危险指不定还要如何重演。
    顾梦没想到齐昭是来劝她置身事外的,诧异道:“可是他们抓了我弟弟!我不去救,谁去?”
    齐昭仰着看她有些脖酸,也站了起来:“这事我会想办法,你最好早些回丰城去,你撞破过他们的事,我担心他们会再来找你麻烦。”
    顾梦直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他们是不是很难对付?”
    齐昭点头。正经的一点不像开玩笑。
    顾梦转身往外走:“那你就别管了,我自己去。曹溪和扬扬都面临着被炼成煞童的危险,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齐昭没指望顾梦会这么听话,但也不想她会这么坚决没商量。
    才追到门边,倏地耳朵一动,停了下来。他看了眼远去的顾梦,转身掠出了宅子。
    红嘴鹞子正在低头梳理身上的毛羽,忽然站着的枝杈就猛烈地晃了晃,险些就给摔下去了。
    鹞子警惕的扭头,见来人是齐昭,才放了心,甩了个不满的眼神给他。不耐烦地将绑着信的腿抬了抬。
    齐昭解下一看,脸色越来越凝重。
    连鹞子都感觉到了,难得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你等会。”齐昭手心一握,小纸条瞬间化作纸糜,他拍了下鹞子的脑袋,一闪又从树影中不见了。
    没一会后,齐昭再回来,往它嘴边甩了一块肉。
    鹞子一口嚼住,有的吃了,也就不抱怨他慢了。
    吃饱后看看腿,齐昭已经将信绑好了。
    “这信要换个地送。”齐昭做了个手势,鹞子纳闷的眨眨眼,然后点点头一振翅飞远了。
    顾梦回去时去看了顾姝茗一眼,顾姝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时不时抽泣几声,但没乱跑。她没进去,转身回了房。
    她很快就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将剩下的两颗药丸包了贴身放好。按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时间倒流,仿佛回到了九岁那年。
    她不由苦笑,心道她也没什么资格去说顾姝茗任性胆大。
    那年她就同顾姝茗一样的年纪,也不是偷偷溜出了家门,只身一人去了渚城。如今想来就如同一场梦似的。
    她凭着一口气,去渚城割下了仇人的头颅,之后深更半夜里弄醒了一个车夫,丢了袋钱就喝令他赶车回丰城。
    那时她小小一个,一身的血都没有处理,脸上更是被血水遮掩的面目不清,那车夫还以为见了鬼童。最后才赶车到丰城地界,趁她不注意就弃车逃了。
    她在四妹那般大时,不仅偷偷逃出过家,还杀过人。
    顾梦收好了鞭子,将长发挽起,牢牢束固在脑后。
    她本以为自己并无所长,可眼下已知道并非如此。她经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体内甚至有胜过尹六娘阴毒气劲的深厚内力。短短几日,她也已将鞭法同内息自如融合在一起。
    若有必要,她就将谷医封下的另外两针也取了,哪怕以命相抵,也一定要把扬扬完好的救回来。
    那时她松了辰辰的手,便至此永别,这悔意如同跗骨之毒,长年累月地在她心底发芽滋长,每每触碰就一阵刺痛。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能再失去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