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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节
    卫风说这话时,许辞面上再不见丝毫温和客气之态,他的面上,此刻只有震惊。
    整个书肆的书……!?
    许辞震惊,他可知这整个书肆里的书有多少?亥时之前,而现下已将近戌时,距亥时不过仅仅两个时辰而已,且莫说他一开口便要光了这书肆里的书,单单这短短的两个时辰,便足以知晓他这显然是在故意为难人。
    偏生卫风还又道:“哦,就你们主仆三人整就行了,可不许找人来帮忙,否则——”
    “本公子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烂书肆。”
    卫风在说这话时,眼里有寒芒,还有一股子恼意。
    许辞看着卫风,心一沉再沉,因为他看得出,卫风说到必然做得到,而他既然敢说这般的话,便证明他有这个本事。
    书肆是爹一手经营起来,怎可能毁在他的手里。
    只见卫风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扔到了面前的小几上,懒洋洋道:“这是银票,赶紧地动起来吧,本公子不走,就在这儿一边看书一边看着你们,开始吧。”
    许辞将广袖下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可见他的心极为不平静。
    可就算再如何不平静,他都不能与眼前这个贵客起正面冲突,他要做的,只有忍。
    就在许辞转了身走去和阿六阿松说这事时,阿六阿松激动气愤到了极点。
    “公子!这,这整个书肆的书要是全都卖走了,咱们以后还,还怎么做生意啊!”阿松着急不安道。
    “是啊公子,别说这些书卖完了咱们书肆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摆上这么多的书来,单就亥时之前让我们三人把这个书全都装好车,只有两个时辰,这,这怎么可能!?”阿六脸上写满了气愤,“他就是故意来刁难公子您的!”
    “就是!公子,咱去报官吧,让官府来处理他!”阿松亦是气愤道。
    许辞却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都别说了,开始干活吧,我去车市走一趟,看看这个时辰还请不请得到马车,这般多的书,需要请的马车数目可不少。”
    许辞说完便转身出了书肆,令阿六阿松欲言又止。
    许辞面色沉重,就算报了官又如何,这本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不见得官府会管,况且依那人显贵的身份,只怕官府还会敬畏三分,届时怕是非但帮不了书肆反是给书肆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许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书肆开门总归都是做生意,便当做是一桩大生意吧,不过是要将书肆里的书架子全都摆满需要较长的时日而已。
    卫风将脑袋歪在窗户边上,看向外边快步走着的许辞,一脸阴沉。
    哼!小白脸!老子就是看你那张小白脸不舒坦,不折腾折腾你老子心里更不舒坦!
    夜幕拢上。
    卫子衿为卫风寻了好吃的东西后在客栈里没有见到他的身影,看一眼被扔在桌上的小黑猫布偶后,卫子衿便带着为卫风准备好的吃食来到了辞书肆,果然在这儿见到了卫风。
    只见许辞以及阿六阿松各都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卫子衿只是看了一眼后便来到了卫风面前,将手中各种大小纸包放到了他面前的小几来,一边恭敬道:“爷,您要的好吃的。”
    卫风笑眯眯道:“还是我的小衿衿聪明,瞧不见爷在客栈里就会自己出来找爷给爷送吃的,正好,饿死我了,边吃边看那个小白脸忙活。”
    卫风边说边打开面前的纸包,忽又抬起头来盯着卫子衿,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小衿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卫子衿嘴上不答,心中则想,爷这些日子总是动不动就揣着那只小黑猫布偶来戳,用脑子稍微多想想自然就能知道爷在何处了。
    不过——
    卫子衿将整个书肆看过一遭,道:“爷,没有看到沈燕姑娘。”
    卫风正在啃一个糯米团子,听得卫子衿这一句,立刻被噎到,卫子衿赶紧将挂在腰间的水囊递给他。
    卫风喝了水后才顺过气,当即瞪着卫子衿,骂道:“谁说我来这儿是来找那个黄毛丫头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卫子衿如实道:“爷,属下并没有说爷来这儿是找沈燕姑娘,属下只说没有见到沈燕姑娘。”
    “……小衿衿,你闭嘴吧!”卫风愤愤瞪了卫子衿一眼。
    卫子衿当即没有再说话。
    西原县的夏夜很奥热,只见忙碌着将书搬上马车的许辞额上沁出了一层又一层汗水,他还将身上的外裳脱了下来,将衣袖高高卷起,时而抬手擦一把额上的汗,一口气都不能得歇。
    卫风则是坐在书肆里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册,嫌弃道:“这什么破书,写的都是些什么,有人买才怪。”
    “爷不喜看,自是有喜欢看的人。”卫子衿道。
    卫风哼哼声,表示不服。
    只见他将书册翻得飞快,根本就不是看书,不过就是翻翻而已,不知是他没有兴致,还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又或是说,他的心,很烦躁。
    “爷想看什么书,京城里都能找得到,何必千里迢迢让人从这儿拉回去。”卫子衿忽然问道。
    卫风又哼哼声,“我喜欢,你管我。”
    “属下不敢。”
    “哼!”
    天色愈来愈黑沉,许辞与他的两个伙计依旧忙得一口气都不能得停歇。
    卫风愈坐愈烦躁,忽然间,他将手中的书朝地上一扔,恼道:“什么破书!不看了!烦人!”
    就在这会儿,站在卫风身旁的卫子衿听到了书肆外有些什么声音,不由转过头,从窗户看向书肆外边,眸中有震惊。
    这,这是——
    “喂,小衿衿,你觉不觉得热?这西原县的夏夜也太闷热了吧?”卫风将手上的书册扔了之后又躬身去将其捡了起来,一边问卫子衿道。
    卫子衿不答。
    卫风顿时不高兴了,嫌弃道:“我说小衿衿,爷问你话呢!”
    卫风说这话时,转头看向卫子衿,却见卫子衿看向窗户外的方向,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使得他更不高兴,“小衿衿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居然不理我!”
    卫风边说边也转头看向窗户外的方向。
    只一眼,他便怔住了。
    此时的书肆外边,本是正在忙碌的许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他身旁来到了一人。
    一名姑娘,明眸善睐,娇俏可爱的容貌,不是晏姝还能是谁人?
    “阿辞大哥?”晏姝走到许辞身旁唤了他一声后,忙碌的许辞才发现她,面上顿时露出了温和的浅笑,关切道,“小姝怎么过来了?”
    “天都黑了好久了都没有见到阿辞大哥和阿六阿松回去吃饭,也没有见到阿六阿松回去,我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晏姝面上的担忧之色在看到许辞后褪了去,许辞则是笑得有些惭愧道,“瞧我,忙得忘了让阿六回去告诉你一声道是我们今夜不回去吃了,小姝放心,没什么事,就是今夜书肆里忙着而已。
    晏姝微微蹙起了眉,看看许辞捧在手上的一大摞书,再看看一旁马车上装着的书册,最后又看看正搬着一大摞书册从书肆里走出来的阿六,不解地问道:“阿辞大哥,这大晚上的,你们一直往外搬书到马车上是做什么?今儿不应该是有书运回来的才是?怎么净往外搬?”
    “这还不都是因为那——”也正走出来的阿松听到晏姝的话,当即怒从中来,音量陡然拔高,阿六赶紧低声喝他道,“阿松你别乱说话!人还在咱书肆里呢!”
    “人?什么人?阿六你说什么?”晏姝更觉不解,同时抬头看向书肆方向。
    就在这时,她觉得好似书肆里有什么人在盯着她看,让她不由去寻这道目光。
    然后,晏姝对上了正有窗户那儿盯着她看的一双眼眸。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晏姝当即怔住,本是红润的面色倏地刷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往后倒退了一步,而后慌乱地转身便跑。
    晏姝一跑,阿松当即着急道:“哎哎!小姝!你别跑啊!你可是大着肚子呢!”
    许辞见状,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忙不忙地,赶紧将手上捧着的书递给阿六,急切道:“我去看看小姝。”
    阿六也着急道:“公子您快去吧。”
    而今在阿松与阿六眼里,晏姝就像是家人。
    因为她与他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因为遇到了温和善良的公子,才有了一处落脚之处,有了能吃上饭的生计,可以说是,有了一个小小的家。
    所以对于晏姝的关心,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就如同许辞对晏姝的关心一般。
    书肆里的卫风,此时还是一副怔怔的模样,尚未回过神。
    少顷后,才见他拧起眉沉着脸问身旁的卫子衿道:“小衿衿,若我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是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吧?”
    卫子衿恭敬道:“爷若指的是沈燕姑娘,那便是的。”
    卫风将眉心拧得更紧,脸色更沉,声音有些冷,“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挺着个大肚子?”
    卫子衿如实道:“回爷,正是。”
    只听卫风紧着问道:“谁的孩子!?”
    “回爷,您问属下,属下也不知。”
    卫风方才捡起还未放下的书册现下仍被他拿在手里,只见他将这书册在手指愈攥愈紧,而后这书册便在他手里渐渐化成了碎屑,撒落在地。
    待得手中的书册全都被攥成碎屑后,才听得卫风冷声道:“让那两个伙计过来。”
    *
    许辞很快便追上了晏姝,按着她的肩迫使她停下了脚步,担忧关切道:“小姝你万莫再跑了,你有孕在身,不可这般跑。”
    晏姝面色惨白,身子还在微微发着颤,显然是受吓不轻。
    她依旧是那个若芙蕖出渌波,芳泽无加,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不过而今她的脸有些微发胖,圆圆润润的,看起来比原来还要可爱些。
    她的身段,也有些微发胖。
    只见她穿着一条很是宽松的裙裳,小腹高高隆起,显然是怀了身孕的模样,看模样已有了**个月的大小。
    如今的她,已经挽起了作为姑娘家而垂散下的乌黑长发,盘成了妇人的发髻。
    可,她又是何时成婚的?
    “阿辞大哥……”晏姝看着温和的许辞,害怕与不安完全写在了面上,便是本当嫣红的唇色都发了白。
    晏姝害怕的模样让许辞心疼,只听他将语气放得更为温和,安抚她道:“可是看见了那位‘四爷’觉得害怕?没事儿的,阿辞大哥陪着你。”
    许辞依旧记得上一回晏姝见到卫风时那副受惊害怕的模样,不过关于卫风的事情,晏姝一直没有与他提过,哪怕一个字,她都没有说过,就好像卫风是她的噩梦一样,她与谁都不愿意说不愿意提。
    她不说,许辞便也什么都没有问,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着不愿与任何人提及的秘密,强求知道,只会让对方伤心难过而已。
    就像晏姝从来都没有提过当时究竟是谁人将她掳走且在她身上又究竟发生过什么一样。
    “阿辞大哥,我……我……”晏姝想要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许辞则是温柔一笑,抬手轻轻揉揉她的头顶,道:“傻姑娘,不想说便什么都不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辞大哥都会在你身边的。”
    “嗯……嗯!”晏姝用力点点头,感动得想要落泪。
    只听许辞又温柔浅笑道:“来,阿辞大哥送小姝回宅子去。”
    “可是阿辞大哥不是在忙?”晏姝关切问道。
    “没事,送小姝回去了我再到书肆忙也一样,很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