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段治疗结束后母亲嘟囔着要回家休息,不想住院花更多的钱。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后,母亲和同病房的两个阿姨相处的不错,三人经常聚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家长里短讨论剧情。颜欢想着她回家会觉得无聊便撒着娇故意抱怨:“妈,你要是在家里住,我晚上不都放心出去玩儿了?”
她眨巴着眼睛,握着母亲的手晃啊晃像个小孩似的。
“你啊!”颜母忍俊不禁,扭头对看戏的两位阿姨说道,“我闺女真的岁数越大越会撒娇了,念书的时候她啊天天跟个老古板样的,我怕影响她读书都不敢念叨几句。”
“妈,我才没有。”颜欢心虚地反驳。
其实进入青春期后她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如何与母亲相处,一想到母亲上班很累回家还要给她做饭晚上给她打水洗澡陪着她熬夜,心里更多的是愧疚,逐渐也忘记了该如何去撒娇。
尤其高三,每天在学校的日子比家里还久,多疑压抑敏感,心里还藏着个凌漠,她把自己故步自封在自己的小小世界,固执地认为全世界只有自己才懂得自己。
这场病对于摇摇欲坠的家庭而言,不只是动荡,也变成了修复母女关系的一把钥匙。生病的母亲藏着掖着熬到了不得已的程度才偷偷住院,其实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害怕死亡更害怕无法照顾好那个内向沉默的女儿。
颜欢表现的比她冷静,从住院到找专家等待做手术都是她独自打理,那时候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慌张了,她的闺女长大了,即便没有她也能把自己照料地妥妥当当。那段时间,颜母话语里总是透露着对生死的看淡,甚至把身后事都交代完毕了。
颜欢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在母亲面前嚎啕大哭,抱紧她瘦削的肩膀嘴里嚷着:“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不准丢下我。妈妈,我想吃你做的饭,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等你好了给我做一大碗好不好?”
她语无伦次,委屈巴巴的模样才让颜母意识到颜欢终究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哪个孩子能承受父母都离世的噩耗,而且她还没有看到她闺女结婚,看到她嫁到个好人家去。
苦难是上帝对人类另一种奖励。
最后她还是没有拗过母亲,张喆刚好有空,下班的时候开着车带着颜欢去医院办出院手续。颜母第一次看到真人,激动地握住张喆的手连连说了好几句:“好孩子,谢谢你照顾我家欢欢。”
语气激动得张喆都心虚了。
颜欢去交费了,他尴尬地摸摸头:“阿姨,你客气了。平时都是颜欢照顾我的。您坐着休息,我先去搬行李。”
说完赶紧扛着行李箱遛到了停车场。他坐在车上决定抽根烟冷静下,打通颜欢的电话问道:“你什么时候弄完啊,你妈太热情了我头皮麻,等你弄完我等你一起上去吧。”
张喆挂断电话,打算打开窗透透气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旁边。
他看到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下了车,立马开门热络地打招呼:“小1eo,好久不见啊。”
凌漠看到儿子挣脱自己的手跑到张喆面前抱住他的腿,皱了皱眉。张喆一把把1eo抱起,走到凌漠面前假装抱歉地嘚瑟:“堂哥,看来你儿子更喜欢我啊。”
“那是因为你答应了他买乐高。”凌漠有条不紊地把包拿出来然后锁车。
“啧,你不承认拉倒。”他抱着1eo转了几圈,问道“小1eo有没有想叔叔啊?”
“叔叔,1eo想你了,更想你的乐高玩具。”果然是凌漠的亲儿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对了,你来医院干嘛?”
凌漠瞥了儿子一眼,他立刻把头埋进张喆的怀里。凌漠回道:“拿药,顺便给他检查蛀牙。”
“我不要看牙医!”1eo一想到白大褂和恐怖的消毒水味哇哇大哭起来。
张喆的手机正好响了,被1eo死死箍住没办法接电话的他让凌漠帮他接了电话。
颜欢边走边看着单子:“喂,我好了你在哪里?”
“停车场。”
颜欢听到熟悉的声音愣怔了一下,一不小心大把的药掉在地上,她赶紧挂断电话捡药:“我现在下去找你。”
凌漠把手机还给张喆,动手要把Leo从张喆怀里扯出来。哪知道那小子连手带脚扒在他怀里,手还揪着张喆精心打理过的头,他疼得嗷嗷直叫。
颜欢一进停车场就听到了小孩的哭闹和男人的悲鸣声。
她走进先是看到了凌漠的背影,旁边的电梯口打开了,阵阵凉风,颜欢缩了缩脖子,看着面目扭曲的张喆好奇地问道:“张喆你干嘛呢?”
张喆像看到救星一样喊道:“颜欢快来救我,这孩子要把我头薅秃了。
此刻,凌漠也转过了身。
“颜欢?”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英俊的脸上,勾勒出熟稔深邃的棱角。
他看着颜欢的眼睛专注沉静,彷如这世界只剩下彼此。四周像升腾起雾化的玻璃隔离了外界的时间。四目相对,两道目光在斑驳的光影下交错,电光火石,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心上。
不单纯是“咚”,“砰”,“哐”这样简单的拟声词,像干涸沙漠中的潮风,像烈日街道上爆炸的水管喷溅出的水升腾出清凉的水雾。
她看到了藏着最深处的那张黑白色的准考证上的那双眼,有水花溅落在最滚烫的心尖。
颜欢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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