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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攻城为下
    戚鳃兄弟在背后算计项康的时候,少帅军主力也在项康的亲自率领之下,主动放弃了叶县县城,南下到了阳城城下,然而在是否攻打阳城这个问题上,少帅军内部却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包括军事方面最让项康放心的周叔在内,所有的少帅军重要将领都主张攻打阳城,原因也很简单,阳城一直没有被战火波及,城里钱粮物资充足,拿下后肯定收获不小,而且这个时代的南阳地广人稀,粮草筹集补给困难,阳城城里的宝贵粮食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少帅军文官中对军事比较熟悉的郦食其也赞同此举。
    按理来说,既然少帅军的重要将领一致赞同强攻阳城,那么就算是陈平反对,也肯定起不了任何作用,然而有一个人却偏偏站到了少帅军众将的对立面,坚决反对强攻阳城,少帅军众将和项康还谁都不敢忽视他的意见!因为这人不是其他人,偏巧就是项康身边资格最老的帮凶走狗周曾,也是少帅军众将的老上司,所以他的话自然不会有谁轻易反驳。
    “右将军,下官对军事不是很了解,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该胡乱插言,扫大家的兴,但下官还是想说一句,我们不该强攻阳城,应该绕过阳城,直接南下宛城。”
    周曾是这么反对的,说道:“南阳郡虽然曾经是楚地,但是被暴秦统治了将近百年之后,南阳人都已经全部以秦人自居,对楚人反倒充满敌意,所以我们在攻打犨县和叶县的时候,都遭到了城中军民的顽强抵抗,虽然最终都拿下了城池,但我们的伤亡也相当不小,这会我们如果继续强攻阳城,也肯定只会是这个结果,即便破城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再浪费兵力和时间强攻阳城,应该直接去打宛城,因为宛城是南阳郡治,拿下了宛城等于就是控制了南阳全郡的指挥中枢,然后我们再在宛城布施仁政,收买民心,再利用投降的宛城官吏联络南阳各县,让南阳各地知道我们的严明军纪,对黎庶平民的秋毫无犯,如此肯定可以减轻南阳军民对我们的敌对情绪,不但有利于我们夺取剩下的南阳城池,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招降得手,让一些南阳城池主动开城投降。”
    说到这,周曾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我们如果强行用武力逐个夺取南阳城池,情况肯定就完全不同,逐个攻城肯定伤亡惨重自然不说,在交战中杀死了过多的南阳军民后,他们的父母妻儿还一定会对我们恨之入骨,极不利于我们收买民心,还也可能影响到我们从武关杀入关中的战略大计,导致我们在攻打关中各城时遭到更为顽强的抵抗。”
    擅长民政的周曾难得在军事方面发表意见,说得还颇有道理,项康自然得慎重考虑他的见解,盘算了不少时间后,项康这才向少帅军众将说道:“各位将军,亚叔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觉得他的话说得很对,射人要先射马,擒贼要先擒王,这一路上我们虽然一直都在严格约束士卒,严厉禁止烧杀劫掠,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自认为是秦人的南阳军民对我们还是十分抵触,至于原因嘛,我觉得应该和我们布施的仁政还没有被足够多的南阳人知道有关,我们如果先拿下宛城,利用宛城是南阳郡治的中枢优势,向南阳各地宣传我们的仁政,我觉得情况一定会有改观,你们认为如何?”
    项康把话说到这步,少帅军众将当然都是纷纷点头,此前叫喊着要当攻城先锋的丁疾还说道:“右将军,既然你和亚叔都认为应该绕过阳城先打宛城,那我们就去先打宛城吧,反正南阳的暴秦军队都已经退守到了宛城,先拿下宛城歼灭暴秦军队的主力,我们再打其他城池也可以轻松许多,起码不用担心背后会有暴秦军队威胁。”
    项康满意点头,当即命令还没有立营的少帅军继续前进,绕过阳城直接南下,同时再次重申军纪,严格禁止少帅军将士劫掠民财,侵害百姓。结果也还别说,看到少帅军绕城而过,连碰都没有碰城外的普通民房,阳城军民除了长松了一口气外,也对少帅军的严明军纪啧啧称奇,对少帅军不再只是充满恐惧和仇恨。
    南下途中,戚鳃派来的使者戚奉也和少帅军取得了联系,看在同为反秦义师的份上,项康也放下身份,亲自接见了戚鳃的同族兄弟戚奉,不过当戚奉代表戚鳃厚着脸皮提出想和少帅军联手攻打南阳城池时,项康却断然拒绝了戚鳃的请求,直接说道:“本将军率军前来南阳,是为了解救被暴秦荼毒的万千南阳黎庶,不是为了打家劫舍洗劫城池,贵军如果愿意加入我们楚国军队,接受我们的收编,我们高举双手欢迎,本将军也可以保证绝对不亏待戚都尉,但是联手攻城就免了,本将军不是那种与别人分赃的流寇。”
    “右将军果然大仁大义,但兄长他希望与右将军你们联手攻城,也不是想荼毒南阳的父老乡亲,真心是想帮右将军你诛灭暴秦,重兴楚国。”
    戚奉颇会说话,先是顺着项康的意思花言巧语,又振振有词的说道:“右将军你兵强马壮,或许是用不着小使兄长的军队帮忙攻城,但自古得道者多助,我们戚家是南阳大户,在南阳树大根深,人脉深厚,又熟悉南阳的风俗民情,地理道路,倘若右将军能够答应与我们联手,我们的军队一定能够为你帮上大忙,右将军你远道而来,难道就不希望有一支南阳的本地义师为你充当向导,帮你劝说南阳各地军民主动投降?”
    倘若能够得到戚鳃这样的本地大户支持,少帅军再想收买南阳民心当然可以轻松许多,但项康早就已经吃够了和别人联手的亏,更不愿意看到自己军中再次出现令出两门的情况,所以项康还是断然拒绝了戚奉的劝说,再次强调只愿收编戚鳃所部,而不愿与戚鳃的军队联手,戚奉再三劝说无用,也只好灰溜溜的返回郦县向戚鳃复命。
    数日后,携带着大量粮草军需的少帅军顺利开抵至南阳城下,结果让项康皱眉的是,南阳郡守吕齮汲取之前的野战教训,竟然主动放弃白河渡口,把军队全部撤回了城中驻扎,并没有在城外建立任何营地,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守卫城池。同时少帅军细作也送来报告,说是宛城城里的秦军数量至少在一万六千以上,兵力相当雄厚,用来守城绝对是绰绰有余。
    再怎么皱眉也没用,攻城难度虽然极大,项康还是让少帅军在当天就渡过了白河,把营地安排在宛城北门外八里处的白河岸边,期间又领着周叔和陈平等重要文武,在一队骑兵的保护下亲自来到南阳城下,实地勘察南阳城防,寻思破城之策。
    实地勘探的结果让项康更加皱眉,做为南阳郡治,宛城的城墙要比普通县城更高更厚自然不说,护城河还引入了白河的活水,极是难以通过,另外秦军还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抢修了一道羊马墙,可以掩护士卒出城直射放箭,让少帅军将士就是想填平护城河打开进兵道路都必须得付出惨重代价。所以项康也很快得出结论,说道:“想靠强攻南下宛城肯定很难,只能是想办法智取,最起码也得先把暴秦军队诱出城来,在城外把他们重创,然后我们才有强攻得手的希望。”
    周叔和陈平一头,也和项康一起绞尽脑汁的盘算起了如何用卑鄙手段投机取巧拿下宛城,结果这个时候,以宾身份寄居在少帅军营中的韩国司徒张良,也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南阳城下勘探敌情,看到项康也在城外后,张良还主动过来行礼问安,项康挥手止住,笑道:“叔父不必多礼,你不是我的部属,又和我三叔是生死之交,用不着闹那么多虚礼。”
    “右将军果然还是一点没变,还是就不喜欢繁文缛节。”张良温和一笑,问道:“右将军亲临城下,不知可发现什么城防破绽?”
    “如果有那么容易发现城防破绽就好了。”项康笑笑,又反问道:“叔父,关于我军攻打宛城,不知道你可有什么高见?”
    “右将军用兵如神,智谋超群,外臣那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张良谦虚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不过对于这一场仗,外臣倒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愚见,就是不知道右将军可愿听一听。”
    “请叔父指点,小侄洗耳恭听。”知道张良有多厉害的项康忙说道。
    “宛城这一战,外臣认为应该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终于在项康面前获得表现机会的张良再不气,说道:“暴秦军队全部撤回城内守城,右将军你如果一味的武力强攻,破城肯定十分困难,即便勉强得手,右将军你的军队也肯定伤亡不会小到那里。但暴秦军队既然不敢在城外立营,这点又说明暴秦军队已经怕了右将军你麾下的虎狼雄师,胆气尽丧,不敢再奢望能够打败右将军你的军队,只敢梦想闭城自保,右将军你倘若针对这点下手,攻敌心胆,或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攻心为上当然是妙策,但我们具体该如何做?”项康问道。
    “右将军何不尝试遣使招降?”张良提议道:“能够拍板决定让暴秦军队放弃城外要害,全部退入城里守城的,肯定是南阳郡守吕齮,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说明他已经彻底怕了右将军你的军队,既然如此,右将军你何不尝试直接招降吕齮,对他晓以利害,劝说他主动开城投降,倘若此举成功,右将军你岂不是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
    “直接招降吕齮?那有那么容易?”项康苦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象自我和张楚王先后起兵以来,还没有一个暴秦郡守主动选择投降。还记得在阳翟不,颖川郡守高经都已经穷途末路到了那个地步了,都还没有半点动摇,更何况吕齮现在还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守城。”
    “自右将军你和张楚王先后起兵以来,的确是没有一个暴秦郡守主动投降,但吕齮未必就没能打破惯例,成为第一个主动投降的暴秦郡守。”
    张良颇是自信的回答,又说道:“犨县之战,吕齮麾下的暴秦军队不但遭到惨败,还几乎丢光了暴秦朝廷派给他的关中援军,再加上右将军你的大军直接杀入南阳腹地,威胁到武关安全,这些情况倘若被暴秦朝廷知晓,暴秦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不把吕齮下狱问罪,也肯定会下文呵斥,命令吕齮戴罪立功,绝对不能给右将军你的大军威胁到关中腹地的机会。”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吕齮别说是阻挠右将军你进兵关中了,就是自保都难,绝无任何可能立功赎罪,迟早会被暴秦朝廷追究责任,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杀头抄家,甚至车裂处死,右将军你派去的使者倘若对吕齮说明了这个道理,又许以高官厚禄,乃至封地爵位,吕齮未必就没有可能做出明智选择。”
    项康盘算,发现张良的提议确实可以试上一试,即便不能成功,了不起就是损失一个使者,而且这个时代还很少出现斩杀使者的情况,招降失败后自己可能连使者都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项康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说道:“那就试一试吧,我回去就安排一个使者,进城去劝说吕齮主动开城投降。”
    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回到了还在建立中的少帅军营地后,项康还真的着手安排使者进城招降,结果在秦末历史上最为擅长招降的郦食其当然马上就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去替项康进城招降吕齮。可惜项康却舍不得拿郦食其这样的人才冒险,断然摇头拒绝,说道:“郦老先生勇气可嘉,但进城招降毕竟太过危险,吕齮又还有一战之力,万一狗急跳墙对你下了毒手,我就要痛失一只臂助了。”
    “老夫不怕。”郦食其依然坚持,说道:“老夫情愿冒险,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去替右将军你劝说吕齮开城投降。”
    不喜欢弄险的项康还是拒绝,争执间,项康还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阳翟建立奇功的叔孙通,忙不顾郦食其的坚持,派人去把叔孙通叫到面前,命令他担任自己的使者,携带书信进城劝说吕齮率军投降。
    与一身是胆的郦老头截然不同,出了名爱护自己小命的叔孙通听完了项康的安排,当然是额头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半天不敢吭声,项康却是不由分说,硬是让人把招降书信和送给吕齮的礼物塞过了叔孙通,逼着他立即进城去和吕齮联系,还满面笑容的说道:“叔孙先生,我军能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就全看你的高超口才了。如果实在不能劝得吕齮投降也没关系,能够象上次一样,帮我骗得暴秦军队出城交战,我也照样给你记大功一件。”
    “右将军,那有那么容易?上次只是巧合,下官那能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叔孙通差点没有哭出声音,可是吃人嘴软,拿了项康的俸禄钱粮,又没有胆量弃职逃命,叔孙先生也只好在少帅军将士的‘护送’下,乘坐一辆马车来到宛城城下叫门,第二次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项康担任招降使者。
    其实叔孙先生完全可以不必这么提心吊胆,因为南阳郡守吕齮不但不象颖川郡守高经那么顽固不化,对背叛大秦的叔孙先生恨之入骨,还在少帅军抵达宛城的头一天,收到了赵高从咸阳发来的急件,逼着他无论如何要把少帅军歼灭在南阳境内,还扬言说如果吕齮做不到这点,就要连同犨县的大败一起算帐,把吕齮杀头问斩!——大家都知道,吕齮是绝对没有任何希望完成这个荒诞任务的。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观条件存在,叔孙先生全身颤抖进到城里后,就再没有象上次一样被立即拿下,还被秦军士卒颇为气的请进了南阳郡守府,以人的身份见到了吕齮,还有吕齮的绝对心腹陈恢。再接着,叔孙先生逐渐壮起胆子,先是疯狂拍了一通吕齮的马屁,又按照项康的指点,用十分漂亮的词语对吕齮晓以了利害后,吕齮不但没有勃然大怒,相反还流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
    自古擅长拍马屁的人基本上都擅长察言观色,叔孙先生更是其中的顶尖好手,发现吕齮居然有些动摇,叔孙先生心中难免大奇,暗道:“难道真的有门?如果真能劝得他开城投降,老夫不但可以立下大功,还肯定可以马上名满天下啊!”
    心中燃起希望,叔孙先生赶紧又说道:“吕郡尊,恕小使冒昧直言,眼下你除了开城投降以外,真的已经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们楚国大军的兵锋何等锐利,你已经是亲眼所见,宛城再是如何的坚固,也绝无任何希望能够挡得住我们右将军的大军攻城。退一万步说,就算吕郡尊你侥幸守住了宛城,暴秦朝廷和暴君胡亥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说到这,叔孙先生顿了一顿,又说道:“小使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小使曾经在暴秦朝廷担任侍诏博士,胡亥何等残暴,小使是亲眼所见,他的十六名兄弟,有十二人被他在咸阳街头斩首,三人被他逼着自刎,剩下的一个皇子赢高,被他逼着主动请求为先皇殉葬,这才勉强死得体面,还有他的十位姐妹,对他皇位毫无威胁的大秦公主,也被他在杜县衣衫不整的车裂处死,他对兄弟姐妹都如此狠毒无情,又怎么可能宽恕你在犨县惨败、让我们楚国大军杀进南阳腹地的过失?”
    “还有,李由李郡尊也是例子。”叔孙先生又说道:“他在荥阳困守孤城,独自抵挡张楚十数万大军,何等劳苦功高?可是他立下了大功之后,暴秦朝廷不但没有给他丝毫的奖励,相反还派王明和陈宗正到三川郡追查他的过失,李郡尊的父亲丞相李斯和他的兄弟姐妹,也被胡亥下令在咸阳腰斩,殷鉴不远,吕郡尊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
    认真起来的叔孙先生也的确很有本事,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打中了吕齮的心头要害,想到为胡亥的心狠手辣,还有为大秦朝廷立下大功的李由都是全家腰斩的悲惨下场,本就已经有些动摇的吕齮难免更是犹豫,忍不住开始盘算向项康投降的选择。叔孙先生看出吕齮的心思,心中难免更是大喜,忙又说道:“吕郡尊,不必再犹豫了,现在不管宛城能不能守住,你都已经是死路一条,只有……。”
    “吕郡尊,末将马大廪求见!”
    突然传来的大喝声音打断了叔孙先生的如簧之舌,再接着,没等吕齮同意接见,身材高大的马大廪就大步走上了南阳郡守府的大堂,还一上堂就极不气的指着叔孙先生问道:“吕郡尊,末将听说项康贼军派来了使者,是不是这个老匹夫?”
    “坏菜,来了一个顽固不化的蠢货,招降的希望不大了,老夫还说不定会有危险了。”叔孙先生心中叫苦,已经消失了的汗水,还再一次的立即布满了叔孙先生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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