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一起在项伯家里席地睡了一夜的项家子弟先后起身,项康也被睡在旁边的项它吵醒,然后没等项康打完呵欠,最先起来做饭的二叔母就急匆匆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庄儿,你们快去看看,院子外面还有人守着,好象是经常在冯仲家吃饭的门。”
项庄和项冠等人听了一惊,忙出门去查看情况,项康则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向二叔母说道:“叔母,没事,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今天院子外面没人盯着才奇怪。放心,没证据他们不敢乱来。”
二叔母胡乱点了点头,脸上却愁容依旧,很明显还是在担心事情难以了结。结果就在这时候,项伯的次子项猷也匆匆从内房里出来,说道:“二叔母,快看看我母亲怎么了,她好象在发烧。”
二叔母听了发慌,赶紧进了内房查看三叔母的情况,项康也跟了进来,见躺在榻上的三叔母脸色确实有些不正常,和二叔母说话的声音中也带着呻吟,忙问道:“三叔母,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头有些昏,身上抖得厉害。”三叔母呻吟着回答,又低声问道:“康儿,你季叔走远了没有?”
“肯定走远了,不然的话,冯仲和那伍游徼肯定来抓人过去对质了。”项康分析,又问了二叔母,得知三叔母的额头确实烫得厉害,忙对项猷说道:“兄长,快,我们一起去找医工,三叔母应该是真的被昨天晚上的事吓病了。”
项猷答应,忙和项康一起出门去找医生给母亲治病,几个项家子弟想要跟上,项康阻止,说道:“不用了,我和项猷去就行,你们在这里守着三叔母。记住,不管别人怎么来问,都说不知道。如果冯仲和那个游徼要拿人,就要他们先把证据拿出来,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虽然在项家子弟中年龄偏小,但是经过这几天来发生的事后,项康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项家子弟中建立了一定的威信,所以项家子弟不但没有反对,还纷纷点头答应。项康则又让项猷拿了一匹虞公送的绸缎,然后才和项猷一起出门去找医生。
门外果然有几个常常在冯仲家里混饭吃的门守着,看到项康和项猷出门还马上有人跟上,项猷见了难免有些紧张,项康则根本不去理会,拉着项猷一路只是直奔位于集上的医馆,在冯仲眼线的监视下来请疾医给叔母治病。
这个时代的布匹可以直接当做货币使用,虞公送的丝绸更是价值不菲,所以见到项猷双手奉上的绸缎后,即便明知道项家昨天晚上出了事,医馆的医工还是立即提上药囊跟着项康和项猷来到了项家出诊。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因为常年操劳积劳成疾,昨夜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三叔母果然真的病倒还病得不轻,好在发现得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方子开好,二叔母忙碌着给三叔母熬药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喧哗声,项康忙又出门查看情况,这才得知是项冠和项悍两兄弟因为不满冯仲家的门一直在院外监视,与他们在院外发生了争执,还几乎动上了手。项康知道不妙,忙出去拉住手都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的项庄,低声说道:“兄长,不能上当,这个时候动手,是让冯仲有理由把你抓去问话。”
“那这些狗娘养的一直守在这里怎么办?”项冠指着那几个负责监视自家的门问,“一出门就跟着,还让不让我们过日子了?”
看了一眼那几个满脸不怀好意的冯仲门,项康低声说道:“别急,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但是别和他们动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冯仲应该是让他平时养的这些门故意激我们动手,这样我们就犯了私斗罪,冯仲也就有了理由抓我们去问口供了。”
秦时法律私斗是不轻的罪,项冠平时也见过因为打架伤人被捕入狱的倒霉蛋,听了项康的话难免有些犹豫,项康乘机连拉带扯,硬把他和项悍拖回了院里关上院门,冯仲的门在后面大声嘲笑,有意想要激怒项家子弟,项康则置若罔闻,装做没有听到。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中午的时候,服下药去的三叔母烧才刚退,冯仲的副手求盗又带着两个亭卒来到了项家兄弟面前,张口就要项家兄弟出示昨天那两匹丝绸的契券,还直接明说项家兄弟如果不能解释那两匹丝绸的来源就要抓人。
确实有一条秦法规定商品买卖必须有契券为证,没有券官府就有理由怀疑你的东西来源非法,轻则接受调查,重则问罪。所以项康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硬拉住暴跳如雷的项庄等人,放缓声气向那求盗仔细解释了绸缎来源,并答应说如果虞公不承认绸缎是他所赠,就情愿领罪。
“这话可是你说的,本吏马上就派人去颜集亭查问,如果虞公说没这样的事,可别怪本吏拿人问罪。”
带着狞笑扔下了这句话,求盗领着两个亭卒大模大样的走了。然后也很自然的,他们前脚刚走,脾气暴躁的项冠和项悍等人后脚就骂上了娘,项庄也皱着眉头对项康说道:“项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仲那个狗娘养的摆明了要整我们,我们如果继续这么忍让下去,姓冯的肯定只会得寸进尺,更想办法欺负我们。”
“当然不是办法。”项康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冯仲查清楚那两匹绸缎确实是虞家送我们的,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结了,只会另想办法抓我们的把柄,逼我们交代三叔的去向。说不定还会打我们项家女眷的主意,找借口抓我们叔母去问话。”
“那怎么办?”项庄赶紧问道。
“放心,我早就想出办法对付那个冯仲了,只不过今天三叔母突然病了需要我们照顾,我不想立即动手而已。”项康微笑回答,又说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按我的办法去做。我敢保证,要不了多少时间,冯仲就得乖乖收手,说不定还会登门谢罪,向叔母和我们兄弟赔礼道歉。”
“什么办法?”旁边的项冠赶紧问,又说道:“是不是把那个冯仲揪出来,暴打一顿?”
“别胡来,能打今天我早就打了,还用等你动手?”项庄呵斥,又向项康问道:“项康,什么办法?说吧,只要管用,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保证管用。”项康自信的回答,微笑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兄弟分成两个人一组,时刻……。”
…………
还别说,为了拿到项家兄弟犯法的罪证,问到了那两匹绸缎的来源后,冯仲还真的派人当天就打马到了与侍岭亭接壤的颜集亭,找到了虞家现在的家主虞间质问是否真有此事。而虞间虽然承认了那两匹绸缎确实是自己送给项家兄弟的,没有给项家兄弟新添麻烦,一直看项家兄弟不顺眼的虞知却是冷笑连连,对父亲说道:“还有脸说借势给我们虞家,帮我们虞家解决麻烦。这才一天多点时间,一个小小亭长就欺负到他们头上去了,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高看那帮破落子弟了。”虞间也叹了口气,说道:“再看看吧,看看那帮破落子弟怎么解决这件事。好在我们拿出来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就算被那帮破落子弟骗了,也可以当是打发要饭的,用不着过于心疼。”
“一头猪一头羊和三只鸡还算少?还有十几坛子的好酒,这些东西白扔了,父亲不心疼我心疼!”这是虞间漂亮小女儿虞姀知道情况后发出的评论,对带头混吃混喝的项康印象也更加恶劣。
…………
再来看看侍岭亭亭长冯仲这边的情况,和项康预料的一模一样,虽说当天就查清楚了那两匹昂贵绸缎确实是虞家送给项家兄弟的礼物,然而因为抓人失败被同僚伍游徼埋怨的冯仲却依然不肯罢休,拍着亭舍的案几咆哮道:“这事没完!一定得想办法拿到那几个破落子弟的把柄,逼他们交代项伯那个杀人犯的去向。”
“亭长,要不找个借口,把他们那两个叔母抓来问一问?”求盗很是奸诈的说道:“那几个破落子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确实不好对付,但他们的叔母是女人,肯定胆子要小得多,只要能从她们嘴里问出点什么,再想收拾那些破落子弟就容易多了。”
“好主意。”冯仲一听叫好,马上就向求盗吩咐道:“明天开始,你带着人盯紧了他们的那两个叔母,只要找到借口,就马上抓来问话。”
求盗答应,拍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冯仲却是心情并没有多大好转,还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得加快动作,赶紧拿住那几个破落子弟的罪证立个功,不然的话,我这个亭长的位置,恐怕就保住了。新来这个县令,可是从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啊。”
书中说明,侍岭亭这个亭长冯仲之所以这么针对项家子弟,除了职责所在要抓捕杀人在逃的项伯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今年走背运,办差时接连出了两次纰漏,导致新上任的下相县令对他的表现十分不满,已经放出话来想把他免职,另换一个人担任侍岭亭的亭长。冯仲听到风声自然是忧心忡忡,除了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拍上司马屁外,再有就是想赶紧立功保位,所以才这么在意这个机会。然而冯仲的算盘虽然打得漂亮,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意外在第二天的清晨就突然出现,搂着不算太丑的老婆酣睡了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当冯仲还在吃早饭的时候,门外就突然有亭卒来报,说是项家子弟中的项庄和项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大清早的就跑到亭舍门前来守着,蹲在亭舍门旁玩六博,问他们干什么也不回答,赶也不赶走。
“有这事?他们想干什么?”
冯仲听了奇怪,忙放下了碗筷一抹嘴出门,亲自到亭舍门外去查看情况,一看果然,目前项家子弟中公认身手最好的项庄,还有项伯的次子项猷,还真的正蹲在亭舍门旁玩着类似于军棋的六博。冯仲纳闷,便喝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长眼?没看到我们在下棋?”项庄抬头,很不气的反问,看向冯仲的目光中还带着凶狠。
“这里是亭舍大门!抓贼关贼的地方,谁准你们在这里下棋了?”冯仲喝问道。
“敢问上吏,那条法律规定,不许在亭舍大门旁边下棋了?”项猷阴阳怪气的反问,“挡你们路了?还是妨碍你们关贼抓贼了?”
“这……。”
冯仲语塞,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项猷。结果就在这时候,项庄突然一把按住腰中剑柄,戗啷一声利剑出鞘,目光更加凶狠的紧盯住了冯仲,宛如一只猛虎野兽盯住了绵羊一般!听说过项庄身手的冯仲大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一边去扶腰间剑柄,一边声带恐惧的喝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削指甲。”项庄冷笑着回答,一边真的用宝剑削起了左手拇指的指甲,一边斜着眼睛向冯仲问道:“冯亭长,何必要怕成这样?只是削指甲,不是削你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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