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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节
    “孟知祥将至西川,而蜀地蜂拥四起的盗贼也差不多被平定,总而言之,两川之地老夫打了下来,如今也算定了下来,所谓定国安邦,职责应有之事,也都处理的差不多。自此之后,蜀地安定,两川属我大唐,已是不可动摇,老夫也可放心离去。况且陛下也催得紧,眼下只待平定匪患的大军归来,我等即可班师回朝。”府中,郭崇韬跟李绍宏正商量诸事,有魏王的信使到了。
    “魏王请大帅前去议事。”信使恭恭敬敬地说道。
    郭崇韬嗯了一声,随即就准备起身。
    李绍宏眼神闪烁,悄悄拉住郭崇韬,低声道:“大帅,末将听说向延嗣昨日又到了城中,此人不顾春节时令,兼程至此,到了又不来拜会大帅,联系之前他的举止,恐怕这回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眼下魏王突然召大帅前去议事,末将担心,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魏王召老夫议事,理所应当,有何不妥?”郭崇韬浑不在意,“老夫灭梁灭蜀,定国安邦,他向延嗣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鼠辈而已,又敢对老夫有什么不轨心思?你不用担心,老夫去去就回!”
    “大帅……”李绍宏还想再劝,郭崇韬却已经大步出门。
    都统府,魏王李继岌看过向延嗣递给他的皇后教令后,当即脸色大变,“如今大军即将班师回朝,枢密使并无异常,孤怎可行此亏心之事?”
    向延嗣冷声道:“皇后已有密敕,魏王倘若不肯执行,一旦此事为郭崇韬知晓,则我等性命不保!”
    李继岌仍是不肯,“陛下并无诏书,只凭皇后手教,如何能擅杀三军统帅、朝廷招讨使?”
    “魏王若是执意不肯,错失良机,则我等命该休矣。只是臣等死不足惜,怕要连累殿下,为那郭崇韬所害!”向延嗣佯装痛心疾首,“况且郭崇韬目无殿下,目无朝廷,也非一日两日,他在蜀中拥兵自重,不尊朝廷号令,私蓄人望,谋为两川节度使,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殿下优柔寡断,断送的不仅仅臣等性命,只怕还有无数将士浴血拼杀得来的战果,还有大唐的江山社稷!殿下想想,平白错过诛杀逆贼的时机,酿成大祸,到了那时,皇后会如何,陛下又会如何,这天下还有殿下的容身之地吗?”
    李继岌怔了怔,“这……”
    向延嗣见李继岌有所犹豫,趁热打铁道:“如今郭崇韬没有防备,他此番奉召而来议事,正是唯一的良机,一旦错过,今日殿下对他仁慈,敢问日后他会对殿下仁慈吗?”
    李继岌脸色白了白,神情挣扎。
    最终,经不住向延嗣等人“痛陈利害”,李继岌默然点头。
    向延嗣大喜,随即安排猛士,在府上设伏。
    不久,郭崇韬到了都统府外,只见他器宇轩昂,仰首阔步,踏上台阶,进府而来。
    ……
    郭崇韬遇害的消息传到李从璟耳中时,联军正攻下了河州。
    契丹南路军正在进攻鸭渌府,留守河州的人马不多,联军没费多大力气,就在背后成功捅了这一刀子。不过契丹南路军已然接到耶律阿保机的军令,调转了马头,将兵锋对准了联军。
    节日对正在征战的幽州军而言,显得太过遥远了些,全军上下,大部分将士甚至都遗忘了还有春节这回事。
    正月初七,郭崇韬遇害身亡,与他同一天遇害的,还有随他出征蜀国的两个儿子。而短短十多日之后,李从璟就接到了军情处递上来的绝密情报,消息传递之快,令人咋舌。
    消息被严密封锁,甚至连军情处内部的人,知道内情的也不超过三个。毕竟这算是后院失火,消息传开,会动摇军心。
    这个时节,渤海国的大雪下个没完,断断续续的,像是春闺少妇在诉说对远方丈夫的相思。风雪延缓了战事,大雪覆盖下的河州城,一片无声的白色,唯独不时在街面上奔驰的骑兵、巡视的甲士,带来一些不同的颜色和声响。
    入夜,寒风凄凄,军府中,李从璟一人在后院置了灵台,祭奠那位含冤而死的国之栋梁、当世大才。在这个时候,全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李从璟,敢为郭崇韬置一个灵位,上三株檀香。
    无论李从璟与郭崇韬之间有多少恩怨,在郭崇韬已经身死的时候,李从璟只是觉得,这天下,至少应该有一个人,为这一位逝去的英才,点一盏灯。
    “一个时代结束了!”李从璟在郭崇韬灵位前洒下一壶酒,也不顾雪地冰冷,靠坐在小亭凉柱边,抬头望着夜空,轻声呢喃。
    “五十年默默无闻,换得一朝厚积薄发,遂有奇计灭梁,安定半个神州,此功也博焉,此生也兴焉;将兵六万,两月灭蜀,可称前无古人,可算后无来者,此等风流,天下英雄谁不敬仰!可惜,一身功名,半生功业,一朝丧尽,竟然死于妇人、阉人之手,悲夫安时,悲夫我兄!”李从璟慨然而叹,“遥想当年,并肩战于博州,共拒王彦章,何等峥嵘,而如今,江山依旧,斯人却已不在,沧海桑田,莫过于此。”
    李从璟站起身,又在郭崇韬灵位前洒了一壶酒,坐回地面,意味复杂的笑了笑,“师兄,别怪我,这壶酒算是给你赔罪,我本是可以救你的,但我不能。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才能开始,而师兄你的死,就是划分这两个时代的关键。你不知道在你死后,天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我却知道,然而你我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身在局中,身不由己,我又能如何改变你的命运?况且,你的功劳太大了些,而你为人又太傲慢了些,对权势又太热衷了些,让你活到我的帝国里,未见得是一件多么好的事。”
    没人能理解李从璟的话,就像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絮絮叨叨,像个话唠的婆娘一样,“我知道你是没有反叛朝廷的心思的,但你太不将满朝文武放在眼里,以至于到最后都没人愿意为你说一句话。你只看重一个人,只敬畏一个人,也只效忠一个人,但是很可惜,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又太让人失望了些。你以为他不会猜忌你,可他偏偏最猜忌你,否则,你又怎会死在一个妇人的一条狗手里?师兄,你弹指间定国安邦,灭国如探囊取物,你这样的人物,死在妇人手里,是你的悲哀吗?是。但也是这个世道的悲哀!你的冤屈,实际上并不冤。”
    “那个站在天下最高处的人啊,一天天的忘了,这江山不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而是我们和万千将士一起流血换来的!在他享受人间极致的尊荣时,他也一天天忽略了,有的人能将他推上那个位置,也能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不负天下,天下才不会负你。可惜,他现在只想不负一人,一个女人。”李从璟再度站起身,却没有再为郭崇韬斟一壶酒,而是伫立桌前,直视着灵位,目光悠远而锋锐,“这天底下的风流人物,即使英雄如师兄你,也只能草草收场。山川依旧在,天下未曾平,兵戎复刀戈,留待后人来。师兄,从今往后,就让我,从头来收拾这片山河!”
    第409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风雪漫过中州城(上)
    位在中国的神都洛阳起雪之际,茫茫大漠早已白雪皑皑,千里草场不见半分绿色,牛羊更是了无踪迹,江山万里,此刻都成了荒地。这种时候,哪怕是一生都在与自然斗争的草原汉子,多半也只能缩在帐篷里,不敢露头。
    契丹国都西楼万里之外的西方,祁连山脉山势去尽之处,是西州回鹘所在之地,而在西州回鹘领地东边,水草并不丰腴的伊州,现在这里盘踞着一支新迁至此不久的部族。这支部族曾今鼎盛一时,是北漠草原的霸主之一,拥有辉煌的历史,然而现在,它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客人。
    草原人总有种随遇而安的性子,家园的概念远不能与汉人相提并论,而人总有惰性,曾今的热血会消退,曾今的壮志会衰减,若是生活尚能继续,在这大雪阻路的日子里,无人愿意以身喂风雪。
    但也有些东西,能让人不甘沉静,宁愿以身犯险——至少在短时间内如此——比如说仇恨。
    这种仇恨,是至亲惨死,是颠沛流离,但追根揭底,是曾今拥有的财物和美好生活,被敌寇肆无忌惮夺取、毁灭,以至于今不如昔。这种仇,必须要报,因为曾今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拿回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将原本属于敌寇的财物、美好生活,变本加厉据为己有。这无关正义,只是弱肉强食。
    所以客人比游子更想回家,因为回了家才能是主人。
    鞑靼部一直希望雪恨,希望做回主人,只不过他们等待的机会,一直不曾到来。
    伊州往东十里,有一座望东岭,听着很像深山峻岭,实则不过是一处比寻常高地高一些的低矮丘陵,但放在伊州,却也是难得的视野开阔之处。两年前望东岭也不叫这个名,鞑靼部迁徙至此后,图巴克汗亲自为其改了名,至于寓意为何,自是不言自明的。
    地势高的地方,自然风大。
    有一个着白裘的身影,牵一匹白马,面朝东方,静立岭上,和白色世界融为一体。
    白衣在大风中猎猎作响,飘扬的青丝犹如泼出去的水墨。
    北风呼号,风雪漫城,这道身影有一双冰晶般的双眸,却在呼啸声中安静到了极致。极致的安静,让人无法揣摩她在这里已经站立了多久,是在等待还是因为冰冷已经彻底麻木。
    人未动,天时却在斗转星移,四周渐渐灰暗。
    终于有另外的人出现在望东岭。数骑撞破雪帘风幕而来,在白裘身影十数步之后齐齐勒马停下,中间一位正值壮年的魁梧汉子,一脸彪悍之气,翻身下马,趋前数步,弯腰行礼,看向那道身影的眼神饱满敬意,缓声道:“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
    汉子的话说完,并未得到任何回应,他却是仍旧垂首恭立,没有一个字多余之言,只是静静等待。这样的举止表明,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成为习惯。
    她在望东岭等,在望东岭望,遗忘了时间。而作为公主的扈从,他们则需得在天黑之前出现,提醒公主回城。
    “依照鞑靼部与他的约定,今年大风起大雪落时,便是我族勇士东征之期。如今风雪已连绵数日,他的人却一直未曾出现,我族整戈待旦,等待的希望却迟迟不来。沃里克,你们焦急不焦急、失望不失望?”正是鞑靼部公主的阿狸呼出一团白气,不曾回头,轻声问道。
    鞑靼部数一数二的勇士沃里克闻言,一时不知该作何言,半晌才道:“他既然是大唐帝国最骁勇的将军,是被大汉和公主殿下认可的勇士,就不会言而无信。”
    阿狸公主没有再说话,又陷入沉默,比之南国荔枝更为晶莹剔透的双眸里,尽是风雪飘落。
    若非关心则乱,一向睿智果决的鞑靼公主,何曾需要扈从出言宽慰?
    她沉默,山峦便随她一同沉默。她凝望东方,风雪隔绝千万里,在巨大雪帘另一端,却不知是否有人也在西顾。
    东方有佳音,至此已何时?
    天色更暗了。
    阿狸抚了抚白马,跃上马背,动作干脆。起手扬鞭,一声轻响,白马纵身奔出,马蹄后飞起抹抹雪花。
    人如冰雕心更寒的阿狸公主,纵马未及二十步,又骤然勒住白马,并且惊愕回头。
    只因有扈从手指东方叫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暗淡天色里,有三骑翻上望东岭,正朝这边行来。
    待三骑到了近前,安静到极致的阿狸公主,身上再不复半分冰雕气息,双眸炙热,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浑若一只发光的火狐狸。
    李荣在前来迎接的阿狸等人面前停下马,拍了拍肩头落雪,呼着热气笑道:“风雪隔路,幸好老马识途。大漠的雪天也太他娘的冷,今夜要是再不入城,明日说不得我等就是几具冻尸了!”
    青丝如画,白裘飒飒,阿狸嘴角露出一抹温醇笑意,漫天大雪中,顿时有了春风十里。
    三日后,三万鞑靼勇士,出伊州,向东挺进!
    ……
    同光四年春节前后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风雪,断断续续持续了半旬左右,在这半月中,渤海几无战事,尤其没有大规模对战。这对“抢”在大雪之前攻下河州、连续奔战的联军而言,无疑是个喘息和换气的绝佳时机。整个联军中,上至统帅李从璟,下至指挥使、都头,几乎都知道,大雪停时,就是大战又起之日。因而对这难得的修养时间,都倍加珍惜。暂时停驻在河州的六万联军,尤其是渤海军,经过接连一些小胜和半旬歇息,差不多都已缓过劲,士气再度攀上了上来。
    联军从双通、伊台、九阳之间成功突围,这让耶律阿保机在彻底恼羞成怒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将联军,特别是幽州军这个“后患”先解决掉的决心。联军汇集各方最新探报,得知耶律阿保机已率领契丹中路军主力,向南扑来,只待大雪停歇,道路解冻,便要和南路军合兵一处,与联军决战。
    李从璟北上以来,真正的大战,由此才算是正式开始。之前一系列动作,和今后的大战相比,只能称作小打小闹。当然,正是这一系列小打小闹,促成了不日即将出现的大会战。至此,耶律阿保机三路攻灭渤海的布置,不说已被李从璟完全打乱,至少暂时是被搁置了。
    “我若是那耶律阿保机,眼见局势失控,越来越远离既定轨迹,就应该果断从渤海国撤兵,暂缓攻灭渤海的计划,转为从长计议。”
    这一日风雪停住,李从璟带着一干谋士出门透气,众人走上城头,眺望雪色渤海,在城楼煮茶论道,既得逍遥,又不耽误正事。说起眼下战事,王朴遂有以上所言。
    “我幽州为今日之战,谋划数载,契丹为灭渤海,何尝不是蓄力多时,如今箭已发出,哪是能轻易收回的。况且,契丹军虽然攻势受挫,也损失了些兵力,但并未有大折损,算不得多大挫折,耶律阿保机攻灭渤海的大布局,又岂能如此轻言舍弃?”李从璟摇摇头,一边亲自为王朴、莫离斟茶,一边说道。
    “就眼下而言,会战将起,当务之急,是要确保我军持续作战的能力——后勤。”莫离品了一口茶,在满屋茶香说悠然说道,“随之将至的大战,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极可能由许多场大小战斗组成的持续会战,无论我等是否愿意,这场正面交战都可能是涉及许多种类的战斗——在这种情况下,保证持续战力就显得至关重要,后勤的紧要性也就愈发突出。”
    李从璟点点头,“兵甲暂时不缺,幽州府库尚有不少,前些时候承蒙耶律欲隐‘送’了些,暂时禁得起消耗,军粮也暂时不缺。如今看来,兵员补充、伤员救治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最最重要的,是大战之时,这些东西能够畅通无阻源源不断补充到军中。”王朴嘿然一笑,“用军帅的话说,确保补给线的周全高效运转。”
    李从璟放下茶碗,将茶釜从火炉上提起,放置到案几上,以免其过度沸腾成废水,双手笼袖道:“说到底,得为会战挑一个好地方。”
    王朴轻松且得意的笑起来,“进入渤海国征战这么久,一直在苦苦破局,眼下,终于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还别说,这种感觉真是好。”
    莫离拿起折扇打开,轻轻摇动,看向李从璟,悠哉问道:“李哥儿预备将战场选在何处?”
    李从璟笑得好整以暇,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话,立即让莫离和王朴纷纷点头赞同。他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背靠老家好打仗。”
    这一日,幽州、渤海联军收拾行装,翌日就离开了河州,赶在耶律阿保机逼近之前,主动南撤。
    许多时日后,当耶律阿保机踏入已是空城一座的河州城,心头没有半分逼退李从璟的自得之意,而是面朝南方沉思不语。
    耶律阿保机知道,李从璟已经在南边儿选了一个地方,擦亮了横刀,在等他前去。
    第410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风雪漫过中州城(中)
    这场战争发展到眼下局面,耶律阿保机始料不及。李从璟以用以君子都为主的偏师为诱饵,佯装大军,牵着契丹中路军鼻子走,而其联军主力则成功跳出双通、伊台、九阳之间的包围圈,这里面固然有彼时也有一场大风雪的缘故,然而耶律阿保机却不会将失利归咎于人力不可控制的因素。
    当下契丹军中,就大军下一步走向,实则已有两种争锋相对的声音,且声浪都颇大,各执一词。一者主张舍弃幽州、渤海联军,专攻显德府、龙泉府,以争取早日将渤海国上京纳入囊中。此派意思很清楚:李从璟无非就是搅局者,而契丹二十万大军怎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况且渤海之战,灭国的关键在于攻克上京。
    持相反意见的人则认为,李从璟既然能搅动渤海局势,使二十万契丹军陷入被动,就说明这个对手不可忽视,也无法忽视,唯一的解决之法,是正面应对,将其尽快扑灭,如此才是真正的顾全大局。如若不然,大军根本无法安心进军显德府、龙泉府。
    两种意见,前者驳斥后者平白给龙泉府机会,让大明安能从容汇集抵抗力量,坐失良机,后者则斥责前者一叶障目,根本看不清取胜的关键所在。
    对这两种意见的争吵,耶律阿保机不置一评。
    耶律阿保机的态度,无形中促使第三种意见形成,比之前两者的直来直往,这种意见显得隐晦一些,他们主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大军一部佯攻李从璟,而主力则迅速攻破显德府,直扑上京,行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事。
    率先提出第三种意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契丹帝师韩延徽。
    “先前北、中、南三路大军席卷渤海半壁江山,最后合围龙泉府上京的布置,是堂堂正正之谋,然而说到底仍旧是步步为营的谨慎之策,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当大军兵临上京城下时,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任他大諲撰、大明安如何挣扎,也都折腾不起半分浪花,只能坐视亡国。”居室中,韩延徽对锦帽貂裘坐在对面的耶律阿保机说道。出征渤海国以来,他这位帝师几乎是形影不离耶律阿保机,如之前无数战事一样,为耶律阿保机马踏河山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可谓是兢兢业业。
    韩延徽继续道:“而现在,因为李从璟介入,形势已跟之前大为不同,其中紧要之处,是我军不得不分出一部兵力,去应付幽州军,这是渤海战局事先没有料到的变化。现今的问题是,大军要分出多少兵力,去应付幽州军?李从璟虽然在卢龙击败了拥有五万勇士的耶律欲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在渤海再如此轻易击败我军五万勇士。此战目的,在于灭渤海国,李从璟近乎无理介入,目的也在于阻止我军灭渤海国,正因此,灭渤海国的步伐更不应停止。”
    冷风从窗外撞进来,扇动帷幄,被厚实大氅裹起来的耶律阿保机,忽然低头一阵猛烈咳嗽,脸色都白了几分。韩延徽立即脸色大变,“皇上……”
    他随即变得极为愤怒,转头朝侍者吼道:“不是让你们关好门窗吗?为何还有冷风透进来?!”
    恭立一旁的侍者顿时惶恐万分,急急忙忙去关上那扇不知为何自己打开的窗户,随即一股脑儿跪倒在耶律阿保机面前,伏乞恕罪。
    耶律阿保机摆摆手,示意韩延徽不必大惊小怪,吩咐侍者们退下,他对韩延徽道:“爱卿所言,朕并非没有考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也不失为良策。然而爱卿却还是忽略了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