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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你这么护着她,她是你什么人?”秦执玉甜美的容颜抹上了几分薄怒。
    “是我什么人关你屁事?闪开!”元昶拔步就要走,却被秦执玉一挪身整个挡在面前。
    “我偏不闪!”秦执玉愈发恼了,瞪向燕七,“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同我一战?”
    “我叫燕……”
    “你傻啊?!”元昶喝了一声打断燕七的话,“她问你你就告诉她啊?理她作甚,走!”
    说着又要扯着燕七往前走,却被秦执玉一伸手拽住了袖子:“元昶!你别欺人太甚!我要同她比试比试,你别掺和!”
    燕七头好疼。
    一个熊孩子已经够够儿的了,怎么又来一个。
    偏头看了看旁边,见其他的队友个个儿脸上带着颇具深意的笑容一边在他们三人脸上打量一边鱼贯擦身过去,简直是太没有同情心了。
    远处燕子恪站在那里冲她招手,燕七趁着元昶被秦执玉缠住无暇他顾的功夫连忙挣脱他的牵扯,快步走了过去。
    “银子回头还你。”燕七走到跟前儿和她大伯客气。
    “用青卷抵吧。”她大伯道,转身带着她往外走,偏下头来看她,“教头罚你了么?”
    “罚了。”燕七把惩罚内容说了一遍。
    “两枝善仿人笔迹,回头借你用。”她大伯道。
    “好啊。”燕七也不客气,她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真要老老实实自己亲手抄一千遍的经文,“千字的检讨怎么写?”
    “我给你写。”她大伯道,然后看了看她,“以后不跟元昶玩了吧。”
    “怎么?”燕七问。
    “你愿意他身边有别的姑娘纠缠?”她大伯看着她。
    “呃……别想太多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燕七汗。
    “喔。”她大伯说,“别受委屈。”
    “放心。”
    ……
    新一周的第一天,燕七在书院大门口的公告墙上看到了锦绣书院综武队战胜兰亭书院的好消息,一群学生围在公告墙前欢声笑语地议论着这件事,毕竟昨天的比赛属于强强对决,许多锦绣书院的学生都去了现场观看。
    “武珽最后那记绝杀太漂亮了!一剑直中对方‘帅’的心口!”
    “元昶击杀对方两个‘车’也很强啊,一戟过去把那家伙拍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哈哈!”
    “女子队的比赛你们注意了吗?那个胖‘炮’好像对着观众射箭了!”
    “是啊是啊,我也注意到了,不过好像没出什么人命,估计那小胖子要被禁赛了。”
    “综武队怎么还招胖子入队啊?”
    “大概是走了后门吧。”
    “胖子也好意思走后门啊?!”
    ……尼玛“胖炮”是什么鬼。
    燕七迈进书院大门,先去了院察署,把她大伯代写的检讨书交给了刘院监,刘院监拿在手上看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内容眼熟,一瞟旁边书架子上堆的历年学生们交给他的检讨书,不由吐了口老血:麻痹燕子恪你够了啊!你特么上学时用同一内容的检讨打发了老子整整六年,如今又开始特么的教给你侄女用来打发老子!要点脸能不能!好歹你特么的改几个字也行啊!一字不变你还能更凑和事吗?!
    看着面前小胖子一无所知且无辜的脸,刘院监有火也不好撒,只得放燕七走了,胡乱将这份检讨登记在《劝善规过簿》上,《劝善规过簿》是书院用以记录、考察诸生品行的簿册,等到学期末的时候要一并算总账,轻过小错可以酌情忽略,若有大过大错,累计起来是要扣学分从而影响升级或继续就学的。
    刘院监记录完毕就把簿子丢在桌上,决定到外面去给学生们找找不痛快以抒解某些人给他带来的不快,院监本来就是监督学生日常行止的职务,平时刘院监也会见天儿在学校里四处逛,遇到违纪的学生当场拿下,拎到院察署去写检查并记过,因而学生们对他也是很有些畏惧的。
    一行逛一行四下查看,远远地看见器械库前围了好些个人,不由快步过去,问向在场的一位书院的同事:“这是要做什么?哪儿来的这么多劳工?”
    那同事便道:“说是有人向书院捐了笔银子,还雇了劳工来给咱们重建器械库,把旧的这个推倒,建个更大的,器材也全都换新,这不,说干就干,一大早就让劳工们过来了。”
    啧,谁这么有钱烧的啊?刘院监觉得稀罕,就问:“这无缘无故的,谁会突然给咱们书院捐银子啊?”
    旁边另一个同事听见,便过来答道:“听说是庄王爷,我宗亲的一个侄儿是御前侍卫,今早我遇见他,听他说起的,庄王爷昨儿正用着晚饭呢就被皇上请去了宫里,出来之后便让人拿银子送到了书院来,具体是为的什么,这个就无从知晓了。”
    啧啧,有钱就是任性啊。刘院监感慨地摇摇头:“总之这是好事一桩,只不知这一动工要到什么时候能建成。”
    “大概要到四月中旬吧,”那同事道,“适才听那工头说来着,‘要不多不少,干够一个月’,也不知是什么讲究。”
    管它什么讲究,有人肯往书院扔钱,不接白不接,刘院监摇头晃脑地走了。
    下午第一堂健体课上课之前,元昶把燕七拎到了操场边怒目而视:“中午怎么没在书院吃?我还给你占了座位呢!等了你半天!”
    “抱歉啊,中午崔晞的大哥请吃饭,走得急,没来及支会你。”燕七道。
    元昶更恼了:“你还跟姓崔的来往?就他长得那副祸国殃民的样子,以后能惹的麻烦多着呢!昨儿你在场上是不是攻击看台上的雷豫了?是不是就因为姓崔的?”
    “雷豫是谁?”这名字听着倒挺耳熟。
    “庄王世子!有断袖癖的那个!”元昶吼道。
    “哦,他啊。”
    “哦什么哦!你就不怕惹麻烦上身啊?”元昶气得一把捏住燕七的鼻头,“姓崔的自己惹下的麻烦让他自己去解决,你替他出什么头?你能耐大了是不是?他是你什么人啊让你这么不管不顾的?”
    “求放手,你指肚儿上有茧子呢。”燕七发着鼻腔音去扒元昶捏在鼻子上的手。
    元昶被白软软的小胖手一扒,手上莫名地就没了力气,想放开又有点舍不得放,最后只得在小胖手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后甩开,哼道:“别顾左右而言它!我方才说的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
    “以后离姓崔的远点!”
    “这话你最好去和雷豫说。”
    “你——燕小胖,你这蠢丫头,你还想替姓崔的出头是怎么地?”元昶火气又上来了,瞪着燕七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你知不知道昨儿你那一箭险些要了雷豫的命?你知不知道意图谋害皇亲国戚是什么罪?要不是你大伯昨儿进了宫,今儿你人就已经在天牢里了知不知道?”
    “这样啊。”
    “这样什么啊这样!真想揍你一顿!”元昶气得张开手箍在燕七头顶上使劲摇了两下。
    “@e@。”
    “我再跟你说一遍啊燕小胖——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瞎替人出头,但若有人主动惹到你的头上,只管放开了胆子收拾他!事后报我的名号,我给你担着!”元昶十分认真地盯着燕七道。
    “好。”
    见燕七答应了,元昶高兴起来,乎拉了一把燕七毛茸茸的头发,笑道:“不过你大伯真有本事,不知是怎么在我姐夫面前跟庄王应对的,最后非但没你什么事,还让庄王破费了一把荷包,雷豫那蠢货也被勒令禁足了,到礼亲王寿辰的时候才许放出来——对了,三月二十八是礼亲王六十大寿,听说请帖今儿就都发出去了,是要大办来着,估摸着要请许多人,你大伯必然在受邀之列,你回去跟他说,让他那天带你去赴宴,咱们一起玩儿。”
    燕七算了一下,三月二十八是个星期五,书院还要上课,她倒是宁可上课也不想去跟着应酬,好在这当口上课钟响了,元昶也就没再追着她把话说定。
    待到下午骑射社的训练结束时,燕七抱着一堆训练器械准备收进器械库去,这才发现器械库没了,变成一堆废砖烂瓦了,库内所有的器械都在外面堆着,上头罩着防水油布,燕七只好去请示武长戈,这器械库都没了,让她打扫啥啊?
    武长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罢了,我若让你把整个书院打扫一遍,说不定明儿就有人来拆书院了。”
    于是燕七也就剩下抄抄《清心普善咒》这点罚了,放学后一回坐夏居,烹云就上来禀道:“两枝才送了一摞子经文来,放在姑娘案头了。”
    燕七就拿来翻了翻,昨儿把她日常练的几页字给了两枝,今天两枝就还了她一个惊喜,哪怕是细看,那字也几乎同她写的毫无二致,而且不但仿得像,写得还快,一白天的时间两枝就帮她抄了百十来遍,照这速度,不到十天就能完成。
    才撂下纸,又有燕大太太派来的婆子进来说话:“……三月二十八是礼亲王爷的寿辰,帖子上不但邀了大老爷和大太太,也邀了哥儿姐儿们一并去,明日中午让针线房的拿着料子过来给哥儿姐儿挑来做新衣裳……需提前和斋长请假……”
    因官办的书院里都是官家子弟,官家圈子的应酬又极多,所以为着应酬请假的情况屡见不鲜,而像礼亲王爷这种重量级的人物做寿,甚至很可能有一半的学生那天都要请假跟着家长去赴宴,官圈里的交际往来都是很重要的事,书院本来培养的就是未来的官员和官员太太,所以在这方面不会给学生任何的阻碍,只要请就能批。
    老人办寿,图的就是热闹,礼亲王是皇帝颇为敬重的一位皇叔,各种恩赏都不缺他的,钱更是不愁花,这回又是办甲子大寿,在皇上的亲口授意下是要狠狠地大办一回的,所以能请的宾客全请到,拖家带口全都来,这才能显出我们皇叔人缘好、受敬爱啊。
    次日燕七去了书院一问,武玥和陆藕两家果然也在受邀之列,不过鉴于武家人口众多,这次除了有衔在身的大人必须去之外,小一辈儿的仍然只能采取轮换制,去上四分之一也就够多的了,“上回我跟着去了崔家,原本这回轮不到我的,幸好武二十九病了,我得以补她的缺儿,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儿啦!”武玥兴高采烈地道。
    ……“幸好”这词用在这儿……武二十九会不会很寒心啊……
    第90章 嘲讽    放嘲讽也要高大上。
    其实聚会作乐办趴体这种事,年轻人比大人更热衷,今人为什么聊微信刷微博?因为可以边交流边八卦,今人为什么喜欢玩网游混圈子?因为可以边交流边娱乐。每个人都需要与人交流,每个人都有与人交流的欲望,对于古人来说,聚会趴体就相当于微信微博网游圈子一体化,今人你可以天天享受这样的交流和娱乐,古人却只能等逢年过节办生日才能和朋友圈友好基友痛快玩一回,所以但凡有这样的机会,年轻人们都很雀跃和积极,尤其是在这样的聚会上可以和异性近距离接触,还能一起做开心的事,谁会不喜欢参加啊?
    于是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热切中,日子一天天飞快地过去,三月二十立夏,大家前前后后地换上了夏衫,三月二十六是燕大太太的生辰,因上头还有公婆,不好大办,就只在家中请了班小戏儿唱了一天,自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也过得圆满。燕七送了燕大太太一方亲手绣的锦帕,帕上绣的是白鹳,鹳在那一世的西方又被称作“送子鹤”或“送子鸟”,传说送子鸟落在谁家屋顶造巢,谁家就会喜得贵子,幸福美满。
    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多生孩子多为夫家开枝散叶的,燕七做为小辈儿不好太过明显地表示出在这方面对长辈的祝福,所以换了一种寓意方式,不管燕大太太懂不懂吧,反正她心意是送到了。
    其他晚辈当然也各有贺礼送上,女孩子基本上送的都是自己的绣品,少爷们则大多送的是自己亲手写的贺词或画的画儿,小辈给长辈送礼讲究的不是贵重,而是心意。
    燕子恪送了燕大太太一支金累丝牡丹花簪,燕大太太喜欢金饰,也喜欢那种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纹样,这礼物合心又合意,燕大太太当即就簪在头上,一整天脸上的笑就没断。
    两天之后就是礼亲王的寿辰,听说皇帝还特意提早散了朝,让受邀赴宴的官员早些回家换衣准备。送给礼亲王的贺礼,燕大太太早就打点妥当,在旧例的基础上又添了几样,毕竟是六十大寿,其中还有四对活鹤四对活龟,龟都是活了上百年的龟,听说是燕子恪找来的,取龟鹤延年之意,另还有十几只小龟,原说给了自家孩子们玩儿,结果没人喜欢,唯独燕七留下了四只,养在书房的玻璃缸里。
    辰时二刻,燕大老爷夫妇带着除燕十少爷以外的燕家孩子们乘车上路,燕十少爷年纪太小,三老爷夫妇又未在受邀之列,因而只让三房的燕八姑娘跟着去了。
    从自家巷口出来却不往礼亲王府去,而是取道往东出城门,直接奔了跃龙湖。
    “听说这次礼亲王的寿宴在千岛湖上的别苑办!”燕五姑娘兴奋得一路坐不住,开了车窗不住向外看,“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去过那千岛湖上呢,也不知礼亲王的私属岛屿有多大?”
    燕二姑娘没有理会她,只管在手里拿着卷书看。
    桃花汛过后,跃龙湖的水位线变低,那道阶梯式的大瀑布就消失了,在跃龙湖下面那一层的千岛湖此刻波光万顷,澄静碧透。马车在湖岸边一处码头停了下来,这码头宽阔得很,像是一片青石广场,专用来停放预备去湖上小岛的人家的马车。
    由于高度落差,众人从马车上下来还要往下走上数十级台阶,靠着码头的湖中,泊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只,有不少同去赴宴的官员及家眷也正等在码头上依次登船。
    “爹,咱们能不能乘那条最大的?”燕五姑娘指着其中一条巨大的画舫兴致勃勃地问。
    “莫要胡闹。”燕大太太看了她一眼。
    燕大少爷将燕五姑娘扯到一边,压低着声斥道:“这里比爹官儿大的好几家,哪里就轮到咱们乘大船了?你省省吧,也不知跟谁学的那样爱慕虚荣!”
    燕五姑娘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才要反驳她大哥的话,就听旁边有人嗤笑了一声,道:“燕五,你想乘大船啊?不如和我们一起啊,那条船就是我们家要乘的,你若想乘,我倒可去同家父说说情儿,顺手搭你过去,怎么样?”
    燕五姑娘倏地循声转头,见是个同她年纪相仿、身姿窈窕、很有几分傲娇样儿的姑娘,生得不算很出众,眉毛有些短,眼睛有些向外鼓,全靠化妆来描补。
    “闵红薇,你少得意!船大招风,你可小心了!”燕五姑娘恨恨地道。
    “啧啧,该小心的是你吧,能乘的只有小船了,只怕稍微吹上那么一点的风就会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你可要坐得靠里些哦,万一不小心……湿了衣裳,那可就贻笑大方了呢。”叫闵红薇的姑娘嘲讽道。
    “你——”燕五姑娘待继续开口还击,却被燕二姑娘冷冷一眼瞥过来,只得咬牙忍住,转头冲着后头几个自家姐妹喝了一声:“你们几个别磨磨蹭蹭的!燕七,说你呢!”
    燕七光荣躺枪,连忙向前赶了几步,那个叫闵红薇的姑娘瞟了她一眼,不由笑了起来:“怪不得燕五你总说自己吃的少,原来不是不能吃,而是不够吃啊。”
    燕五姑娘本就一直觉得燕七这货就是家里最丢脸的一个存在,平时在人前恨不能装作不认得燕七,此刻听得闵红薇拿此作文章,一时又羞又气又觉丢人,一股闷气憋在胸口不知该向谁发才好,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听说礼亲王今日的寿宴,太常寺还特意派了大乐署的伎人来,”燕九少爷的声音忽而慢吞吞地加入这厢,“只不知届时会演奏哪些曲子,许会有宴乐大曲,如《周颂》一类,是不是如此呢,五姐?”
    燕五姑娘正憋着火,哪里肯理会燕九少爷这莫名其妙的搭讪,却是旁边的燕二姑娘闻言,竟破天荒地接下了这闲聊似的话茬,淡淡道:“《周颂》应不会有,《风雅十二诗谱》大约会奏上一部。”
    “那就太遗憾了,”燕九少爷慢慢地笑了笑,“我一直想听《周颂》里《有瞽》那一支曲子呢,‘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县鼓,鞉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
    燕二姑娘在听到燕九少爷说“《有瞽》”的时候就已经笑出来了,虽然只是浅浅地翘起唇角,也是实属罕见的事了,然后就把头偏开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