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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洛婉兮也抬眼盯着她,她的眸色极深,深得近乎漆黑,而不是常见的棕色,被她这么定定的锁着。洛婉如没来由的脊背一凉,之前油然而生的怒气好似随风而去,吹得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心虚,恍惚间洛婉如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已经被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男声将洛婉如从那种古怪的情绪中拉了回来,她如梦初醒一般撇过脸看向旁边:“大哥。”声音中含着委屈和依赖。
    洛婉如几步大跨向洛郅,走了几步才发现他身旁的白暮霖,脚步略略一顿。
    洛郅并没有留意都这一点,他望着满脸不自在的洛婉如,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他和白暮霖在附近的凉亭里闲话,表兄弟俩差了四岁,不过都是读书人,洛郅十分喜欢这位天资聪颖又刻苦好学的表弟,许久不见,少不得要考校他功课。
    相谈正欢之际,远远瞧着这边气氛不对,这才赶了过来,就听见洛婉如那句质问的话,听着看着倒像是自己妹妹被人欺负了。可洛婉兮和白奚妍欺负妹妹?作为亲大哥,洛郅都有些怀疑。
    白奚妍犹豫了下,可她生性柔顺良善,十分不擅长告状这一项。
    洛婉兮也没开口,自述委屈显得掉价,柳枝正想做一忠仆,刚张嘴就被另一忠仆截了胡。
    一脸委屈不平的暮秋屈身一福,道:“回大少爷,姑娘听说四姑娘表姑娘在这摘桃花,想和两位姑娘亲近,便也来了说要酿桃花酒。”
    洛婉兮眉头轻挑,这丫头好一张利嘴,这话听着活脱脱就是她和白奚妍孤立洛婉如,而洛婉如完全是一心想和妹妹搞好关系的可怜姐姐。
    暮秋继续道:“三位姑娘便一块摘桃花,一开始有说有笑挺好的。姑娘正说着来了这么久还没在临安城好好玩过,便约两位姑娘明天出门玩,不知怎么的的,表姑娘一下子打断了姑娘的话,四姑娘还说要回去,可姑娘才来了没多久。”
    在暮秋说出明天出门玩时,洛郅脸色骤然一沉,可低着头回话的暮秋毫无所觉,径自往下说。然而一直注意着洛郅还等兄长替她做主的洛婉如看得明明白白,不止是洛郅脸色难看,就连白暮霖都摆起了脸。
    洛婉如心里沉了沉,再傻也知道出事了,但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洛郅拧着眉不满的望着茫然的洛婉如:“后天是三叔忌日!”
    洛婉如唰的白了脸。
    第十一章
    洛婉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桃花坞的,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扒下来,扔在了地上踩,穷其一生,她都没有这样丢人过。
    三叔走了这么多年,自己又一直都在京城居住,哪里知道后天就是三叔死忌了,又没人通知她。出了事倒怪她,就连大哥也怪她。洛婉如委屈的不行,死死揪着手里的帕子,硬生生拉出了一条丝。
    “这种事,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洛婉如怒视姚黄,她不是家生子,祖母得力心腹吗。
    姚黄闻声跪下:“姑娘恕罪。”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何妈妈却不能由着她冤枉人,否则是要寒了人心的:“姚黄和您说过,您当时还点头说知道了。”只是心思明显在其他事上,态度敷衍,可何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没听进去。
    洛婉如愣了下,茫然道:“说过了?”
    何妈妈点了点头。
    洛婉如尴尬的捋了捋头发,不自在的对姚黄道:“那你起来吧。”
    姚黄起身谢恩。
    洛婉如不好意思看她,撇开视线,瞄到了噤若寒蝉的暮秋,要不是她多嘴,哪有后面的事,喝问:“你怎么不提醒我?”她忘了,然作为她大丫鬟的暮秋怎么能忘。
    暮秋噗通一下跪下了,白着脸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样的事若她知道了怎么可能忘记。
    洛婉如狐疑,看向何妈妈。
    何妈妈木着脸:“老奴记得姚黄说的那会儿,暮秋出去了好一会儿。”
    暮秋松了一口气。
    “可身为姑娘的大丫鬟哪能擅离职守,否则今儿这事也不会发生。”何妈妈早就看不惯暮秋了,这丫鬟心眼太活,只会顺着洛婉如胡来。可她祖母是夫人的奶娘,爹娘老子都是夫人心腹,何妈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会儿何妈妈不想再顾忌了,没了这几个作妖的,姑娘也能安生点。
    暮秋抢道:“奴婢是奉姑娘命出去的。”她是去向府里老人打听事,说完哀哀的望着洛婉如。
    洛婉如也想起了这一茬,顿时有气无处发,见何妈妈还要开口,洛婉如心浮气躁的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这事谁也不要再说了。你们都出去,我想安静安静。”
    觑着她满脸寒霜,饶是何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家姑娘得顺着哄,故她一福身后带着人退下。
    人一走,洛婉如突然间泄了气,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这都叫什么事!
    原本她过去是因为早知道大哥和白暮霖在湖边的凉亭里说话,又听洛婉兮在桃花坞,便起了心思过去,想试试两人。
    她觉得,两人年龄登对又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保不准这几年朝夕相处暗生情愫了。若是如此,那就皆大欢喜了。
    要不是,洛婉如贝齿咬唇,不觉用了力。她背后使使劲,说不得能撮合两人。这样的话,运作一下,就能把流言蜚语控制在最低的程度。堂姐妹和同一个男子产生了纠葛,无论如何都少不了闲言碎语,但是能少一点是一点,她的压力也能少些。
    正出着神,就听见暮秋提醒:“大少爷来了。”
    洛婉如俏脸一白,她哥肯定是来教训她的,瞬间郁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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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赴家宴时,洛婉如颇有些忐忑,怕对上洛老夫人痛心失望的眼神,到了之后见洛老夫人神色如常,依然慈眉善目。
    洛婉如心里石头落了地,忍不住余光扫了扫逗着洛邺的洛婉兮。她没告诉洛老夫人?
    洛婉兮的确没有说,说出来除了能让洛老夫人伤心又能如何,老祖母身体本就不好。至于其他人,洛郅亲自教训过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打扰洛老夫人,而白暮霖白奚妍兄妹俩都不是爱告小状的,遂这事只局限在几位年轻主子之间,并没有惊动长辈。
    家宴男女各一桌,洛老夫人带着女眷,洛齐翰带着子侄,中间还用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隔开。
    “如儿胃口不好?”洛老夫人见洛婉如动筷少,不由担心。
    洛婉如顿了顿,摇头,低声道:“下午睡多了。”她是不好意思,左手边坐着洛婉兮,对面坐着白奚妍,一抬头就能看见俩人,虽然两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她忍不住就会想起桃花坞那一幕,自然食不下咽。
    洛老夫人嗔道:“午睡半个时辰顶天了,再多只会适得其反,下次可要记得。”
    洛婉如忙点头。
    用完膳,众人簇拥着洛老夫人在园子里走了两圈消食,又在余庆堂说了会儿便散了。
    清芷院和陶然居同一个方向,走着走着,路上就只剩下洛婉兮姐妹俩。
    洛婉如瞅了瞅洛婉兮,犹豫了会儿讷讷开口:“四妹,我真不知道后天就是三叔忌日。”总不能说自己没听进去吧,那还不如自己不知道呢。
    洛婉兮心下一哂,这位堂姐是压根不会骗人呢,还是觉得就是被她看穿也没关系,所以连个像样点的借口都懒得编。
    “二姐刚来,不知道也正常,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并没有特意宣扬。”
    洛婉如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心头一松,神情也欢快起来:“现在我记住了,我打听到每年四妹都要去珈蓝寺做法事,我能一块去吗,我也想给三叔上个香。”
    “二姐有心了,可出门这样的大事我做不了主。”洛婉兮道。
    洛婉如立即道:“我会和祖母说的。”
    洛婉兮笑了笑。
    回到陶然居,性格直爽的桃枝忍不住抱怨:“看二姑娘那模样,哪是想去给老爷上香,分明是去玩呢。”
    洛婉兮淡淡道:“你管她想什么,左右她在临安留不久,日后远着些便是。”洛婉如典型的被宠坏了,自我为中心,跟她置气,能把自己气死了。
    到了那一日,不比往年只有三房姐弟俩,这回全家出行。一直以来洛老夫人怕触景伤情并不敢去,可洛婉如求着要去给三儿上香,洛老夫人也动了心思,毕竟都过去七年了,她也从丧子之痛中逐渐走出来。
    于是她老人家拍板决定要亲自给儿子做法事,做一场大法事。老夫人去了,其他人哪里好拉下。是以当天,一家人浩浩荡荡出发,前往位于景山的珈蓝寺。
    珈蓝寺的主持亲自迎了出来,洛家是临安望族,洛老夫人每年往寺庙捐的香油钱近千两。客气了几句,洛家一行人被引到了专做法事的往生殿内。
    燃香点灯,高僧颂经,诸人静默。
    洛婉兮和小洛邺跪在松软的蒲团之上闭目虔心焚香设拜,洛邺年纪虽小,每年都要被洛婉兮带到庙里为故去的父母,故习以为常并没有动来动去。
    约莫一刻钟后,第一场仪式结束,之后是至亲祈福,要一个时辰。其余人都先行离开,殿内便只剩下洛婉兮姐弟俩人。再过了半个时辰,颂经的僧侣也告退,唯留下姐弟俩。
    洛邺缓缓睁开一条眼缝,溜了身边的洛婉兮一眼,见她闭着眼一动不动,慢腾腾从蒲团上爬下来,然后一点一点推着蒲团往洛婉兮这边挪。
    这么大的动静,洛婉兮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刚把蒲团推到洛婉兮身边,心满意足打算跪上去的路邺抬眼就对上洛婉兮似笑非笑的视线,小脸一红,糯糯道:“我要离阿姐近一些。”
    洛婉兮睇他一眼:“跪好,别说话。”
    洛邺连忙跪上去,瞧瞧两人的距离,顿时心安了,乖乖闭上眼。
    才闭上,洛邺就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架不住好奇又睁开了眼,就见一人从高高的窗户口钻了进来,对上来人寒光凛凛的双眸,洛邺吓得呆住了,慢了半拍才想起要尖叫。
    洛婉兮却一把捂住了洛邺的嘴。
    第十二章
    往生殿外,柳枝桃枝二人带着一众仆妇静候,忽见一队士兵气势汹汹,直直冲着她们而来,手上锃亮刀锋闪烁着寒芒,桃枝心里一怵:“你们要做什么?”身体下意识拦在了殿门前。守
    在殿外的丫鬟婆子也壮着胆子上前阻人,其中机灵的已经脚跟一抹搬救兵去了。
    柳枝往前走了一步,屈膝一福,彬彬有礼道:“这位差大哥,我们是容礼坊洛家,里面是我们家姑娘和少爷在为故去三老爷诵经祈福,不知道您等前来是有何要事?”
    容礼坊洛家。
    那官差态度好了些,又见挺标志一姑娘和颜悦色,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些:“在下知府衙门兵房经承杜准,奉知府大人之名追拿逃犯一路至此后失去踪影。此人穷凶极恶恐,若是逃在殿内恐怕会伤到贵府少爷姑娘。”
    闻言柳枝和桃枝俱是心里一慌,一时不好决定,既怕那逃犯进了殿内伤害自家主子,又怕这些人冲撞了主子扰了法事。
    “容我等先问过我家姑娘?”话音未落地,竟见这群人居然毫无预兆地推开她们意图硬闯,留在门口都是些丫鬟婆子哪里是这些魁梧差役的对手。
    “诶诶诶,你们怎么能这样!”桃枝尖叫。
    厚重的殿门豁然而开,三月春光争先恐后的闯进来,杜准就见一容貌昳丽的素服少女面带薄怒望着他们。二十四褶裙铺散在地,层层叠叠,宛如盛开的莲花。她身后镀了金的菩萨慈眉善目之中透着庄重威严,不知怎么的,他心头一悸,不敢再看,抬手一拱:“例行公事,洛姑娘见谅。”
    洛婉兮冷声道:“我要是不见谅呢!”
    杜准脸色一冷:“那就得罪了,”说罢一挥手,手下四散而开。得罪权贵日子不好过,可要是这件差事办砸了,他都没日子过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桃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柳枝见这群人铁了心,赶紧把风帽往洛婉兮头上戴,她家姑娘模样哪能让这群粗人看了去,要不是祈福不可中断,她都想劝姑娘离了这地。
    洛婉兮一下一下抚着靠在她怀里的洛邺,无声安慰,冷冰冰道:“佛门清静地,勿扰亡人。”
    “洛姑娘放心。”杜准对属下使了一个眼色,搜查的动作顿时斯文了一些。
    有人掀起台座前帷幕,见是实心底座还不忘一处一处敲击惟恐内部暗藏机关,便是地面都没有幸免被人一寸一寸的旁敲侧击,还有身手敏捷的人翻上横梁检查……
    眼见对方如此仔细谨慎,洛婉兮心下咂舌,他到底卷进了什么事中,以至于对方恨不得掘地三尺。甚至要求她站起来,让他们检查自己所跪之地,洛婉兮怒气上涌:“不懂祈福不能中断吗?”
    隔着薄纱,杜准看不清洛婉兮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气。杜准并不意外,他们都搜查到这份上,对方不生气才奇了怪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见谅,一切都是为了公务,请不让我们为难。”
    “现在是你们在为难我们洛家。”洛老夫人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
    杜准回头就见满头白鬓气质雍容的老夫人疾步而来,再听洛府下人称呼便知是洛家老太君,顿时头大,他硬闯不就是怕洛家长辈闻讯赶来。小姑娘面皮薄,爱惜名誉,闹起来也好处理,可长辈就不同了,身份摆在那,这下好了,来了个辈分最长最难伺候的。
    洛老夫人一看屋内情况,怒气更甚:“殿内情形一目了然,我孙女一直在殿内,有没有人进来她还不清楚,你们这样挖地三尺的,还要我孙女中断祈福仪式让你搜那块巴掌大的地。是认定了我洛家和那逃犯勾结,联合起来骗你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