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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黛玉,童养媳(四)
    点完餐后,我带着球球去自助吧台“叠沙拉”,这也算每次吃必胜的一个小小乐趣,好像小时候玩的积木,一层一层堆砌,像砌墙砌城堡似的,有趣极了。我在球球的指挥下,先在盘子最底下装满葡萄干、玉米粒,然后沿着碗口一圈又一圈地码上厚度均匀的黄瓜片,砌到三四层左右的高度,再在圈圈里面放黄桃、菠萝、小番茄。
    “别堆黄瓜了,停停停,在上面铺几根胡萝卜条。你这房子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连钢筋都没有,小心全军覆没!”
    说完钟伟祎在我的“地基”上面铺了数根胡萝卜条。
    “伊一姐姐,我们放沙拉吧!”球球迫不及待。
    “不行!小弟弟……那个,球球对吧?沙拉可不是水泥,不但粘不住还容易打滑,哥哥和你说,哎,算了,你看哥哥给你演示哈!”
    谆谆善诱完钟大班长终于自己“动手”了,他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哦,赢比赛了。
    球球非常没有义气地被他吸引过去,留我一人孤军奋战。
    “张健怎么不过来?”我挑拣出一颗黄桃,却无从下手。
    “他啊,他从来不吃水果。”
    原来如此,我心服口服点点头,看他体型就知道。
    接着钟伟祎开始口如悬河地向球球传授“吃垮必胜”的叠沙拉宝典,说着说着俩个人不知怎的又扯到了先前的篮球比赛上,钟伟祎越聊越high,我觉得主要是球球配合得好,钟伟祎这小子我太了解了,就是个“五行缺夸”的主儿。
    然而钟大班长先前的一番铺垫现在在我看来分明就是“抛砖引玉”,可能球球也这么认为,只有他自己不晓得。因为就在他提到“那个球可是我传给他”的时候,球球迫不及待打断,“十号哥哥是谁呀?你认识吗?”
    球球称呼钟伟祎为“你”,没叫哥哥。
    怎么感觉好像就是为了在等我这句话似的?钟某人心里铁定这么想。
    我看到他叠沙拉的手在空中停了三秒,屁股撅得高高的,模样甚不美观。
    三秒钟后,画面正常播放。
    “十号?”他瞄了我一眼,硬生生挤出三条抬头纹,“哦,你说的是罗歌吧?”
    罗哥?这么快就找到组织,拜起把子了?那么你是谁?钟二当家?钟小弟?还是“钟华小当家”?
    钟伟祎没注意到我的一脸问号,一边专心致志叠第四层(胡萝卜条),一边讲述“罗哥”的人物传记。
    罗哥是启明中学篮球校队的队长,初中曾代表学校参加过省级比赛,奖状奖杯无数,就是没有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他是花钱“买”进启明中学的,这么形容也不对,因为就算没有钱他也能进来,他爸爸是本市公安局的一位领导,钟伟祎说是“政委”,我不知道这个官有多大,不过既然有个“委”字,总归是个不小的官。他和罗哥在高中前就有过数面之缘,地点多在酒店的包房或者他姑姑家,他姑姑家?大别墅呀!在他回忆这段往事期间我脑海中不禁飘过某个四字成语——“官商勾结”。
    嗯……蒋伊一,你的的文学造诣真的日益精进了,值得表扬。
    钟伟祎讲起罗哥,围绕的无非是他的家境,成绩,球技,还有朋友们。其中他就提到了任晓峰,他说罗哥和任晓峰是发小,兄弟,铁哥们。怕我不记得任晓峰是谁,他还特意提醒我就是上次一起吃拉面的那位,今天也在场上,性格不错,人缘颇好。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谁?我初二就见过他,不可能忘。
    其实后来我向乐梓桐偷偷打听过初二的那件事,不过乐梓桐也不清楚具体内幕,只知道事件发生在校外,而且是放学后,陈鑫是倒霉被牵连进去的,那个任腾飞就是个刺头儿,出了名的仗着家里有钱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儿。
    任腾飞和任晓峰俩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件事,包括乐梓桐在内很多学生也是在打架事件后才知道的。不过任腾飞一直看任晓峰不顺眼,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能为什么呢?无非是各自护着自己的妈妈,或是被亲妈挑唆“煮豆燃豆萁”呗,错误的根源在他们爸爸身上,为什么大家不骂他反而还要反过来巴结他呢?
    我的意气用事又一次用错了地方。
    任氏兄弟的爸爸有多钱有势,从各个方面体现出来。任腾飞成绩差爱闹事,他爸爸一个电话就能把他送去省会的重点高中闭关修炼;任晓峰学习吃力,成绩不够拔尖,他爸爸重金聘请省城特级教师一对一授课,每周一次,全程包老师们的来回接送费用,简直是一条龙服务!
    罗哥是什么身份?任晓峰充其量就是个私生子,他能和罗歌是发小,可见他爸爸的“实力”非同小可,可知他爸爸对这个小儿子的重视程度绝不亚于长房嫡子。
    “特级教师按小时收费,一节课500块钱呢,听说他爸把语数英,物理化学老师请了个遍,真他妈阔气!”
    乐梓桐边说边翘起大拇指。
    我却另一个世界游走了一遍,品出了别样的味道,在球球叫了我三遍“伊一姐姐,垒好了吗?咱们回去吧!”后才元神归位。
    对了,还有开学第一天徐涛视若珍宝的那一册来自宝岛台湾的漫画书。
    他们活在一个与我完全不同的世界,分界线太复杂太曲折,不是成绩,不是女生间的小计较,不是老师的偏爱。那是一个被金钱腐蚀的世界,我在小学毕业那年早已大彻大悟,只不过如今听起来更加真实。
    “哎?我想起来了,如此说来罗歌的爸爸还是你爸的顶头上司呢,蒋伊一,要不要我帮你拍拍马屁?走个后门?”
    钟伟祎完成他的“创世巨作”后,还不忘挖苦我。
    “滚!我爸对升官没兴趣。”
    他对我爸的高风亮节充耳不闻,继续给我挖坑,“就凭你的姿色,出卖色相这一条也行不通啊,孝女沈青可是个大美女!”
    我一个回旋踢踢不死你,你他妈见过啊?
    脑补完一些列钟大班长跪地求饶的画面后,我心满意足地昂首回头淋上沙拉,抓起一张生菜叶盖在“城堡”上,冲球球叫唤,“走,给姐姐开路!”
    球球在前面“蹑手蹑脚”,钟伟祎跟在后面阴魂不散,“蒋伊一你至于吗?”
    哎,不得不承认,我现在亦步亦趋、贼头贼脑的样子,真的很像“鬼子进村”。
    很快我就知道“罗哥”是“罗歌”,不是什么江湖大哥,也不是我臆想的某民间组织的“大当家”,人家名字优雅得很,“歌声嘹亮”的“歌”。钟伟祎在听到我说“你的这位大哥有背景有后台,江湖地位甚是牢靠,短短半学期不到就招募了这么多小弟,果真大树底下好乘凉”时,吃到一半的意大利肉酱面恨不能喷出来,张健也被我荒谬的姓名解读害得差点噎死。不过我觉得吧,主要是必胜的披萨饼太厚,他没嚼烂就咽下去,怪不了别人。
    于是他俩疯狂给自己灌饮料,趁其不备,球球叉走了剩下的两块烤翅,边叉边朝我眨眼睛,仿佛我和他是共犯。
    ……照因果关系看,我的确是共犯。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球球啃完最后一口牛排后,小心翼翼一屁股一屁股地朝我挪过来,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伊一姐姐,我想拉屎。”
    我犹豫片刻,问钟伟祎,“你陪他去好不好?”
    “我一个人可以,不需要人陪!”球球一只手拽我袖子,一只手捂着屁股。
    “不可以,必须有人站在门口等!”
    你妈把你交给我,一点都马虎不得。
    钟伟祎靠在沙发上,往嘴里送了一颗小番茄后,站起身对里座的张健说,“你陪他去。”
    张健看看他,又看看我,“我……好吧,老大之命不敢违,需要我和小弟弟消失多久?”
    我出声催促,“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快带他去。”说着递给球球一包纸巾,把他推到张健身边,“你
    跟着这个哥哥走,去完卫生间就回来,不准乱跑知不知道?”
    球球点头,面目狰狞,“知道了。”
    球球和张健走后,只剩下我和钟伟祎俩个人面对面,头顶的乌鸦一群接着一群地“嘎嘎嘎”飞过,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尤其还有张健最后暧昧不明的一句话,什么叫“需要消失多久”?你把球球安全送回,爱消失多久就消失多久。
    钟伟祎低头戳着碗里的肉糜,“对了,他是你表弟?堂弟?”
    “都不是。”我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水,“他是我爸朋友家的孩子,一出生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玩,算是我的小跟班,嗯,说是亲弟弟也不为过,他小时候我还帮他换过尿布呢!”
    “就你?!”钟伟祎边擦嘴边摆手,“开什么玩笑,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