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的时候,天才光亮。
弋阳站在窗台,看着竹林郁葱挺拔,晨光熹微。
他换上运动服准备出去跑步,却看见寂和提着篮子往竹林间走去了。
寂和今天没把头发挽起来,而是在耳后别了支紫色的不知名的野花。
弋阳换了双跑步鞋,背手跟在寂和身后。
山坡上的草很柔软,踩上去很轻。清晨的风也浸着花香。
他们翻过了一座小山坡,又走了很远的路。隐隐有一座坟头露了出来。
寂和停在了那座坟前,把篮子里的水果拿了出来,用蓝白碟子装盛好。
又把扎好的花束拿了出来放在碑前。
她说:
“父亲,母亲。阿寂带来了你们喜欢的花束。还带着晨露。”
说完之后,寂和挨着碑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轻轻地说道:
“父亲,长安愈长愈高,他说以后要在镇上开中药馆,也有一技傍身。”
“黎川也活得自在。父亲,我见到了十一,依旧张扬,我害怕见她。您收养我的时候说过往事不追。可这些年,是它追着我。”
“父亲,我常年在外行走,见识过人山人海,却没有热闹是我的。”
“人生来是孤独的个体。眼泪,悲愤,喜悦,酸醋,愤懑。这都是情绪。在片刻就消泯。不能久存。”
她把杯子里的茶倒在墓碑上。
“这是您喜欢的大叶茶,长安想来经常过来陪您。昨天弋阳说,香港过年很热闹,会有小时候您放的漫天烟火一样热闹吗?希望是有的,我十分想念。”
弋阳听到这,也不打算上前去打搅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眷恋。
他轻悄悄的,往回走。
到了小竹屋,就看见长安在门口药架上拨弄着药草。
“长安,早上好啊。今天太阳真适合晒草药。”
听见弋阳的声音,长安转过身去问好,“弋先生早。今天的太阳也适合跑步。”
“现在七点,你先翻弄着,我去煮面条给你和阿寂吃。”
“还是我来吧。”长安放下团箕,拦住弋阳。
“没事。尝尝我的手艺。”弋阳说完又笑着说,“长安,给我个机会在你姐面前表现一下。”
长安也跟着笑了笑,“好。”
弋阳磕磕巴巴的煮了三碗鸡蛋面,正端到饭桌上,寂和就回来了。
“姐。弋先生做了早餐,你快来尝尝。”
寂和把东西放下,看着弋阳煮的面条。
嗯。比上次进步很多。
“辛苦弋先生了。”
“辛苦谈不上,我乐意之极的。”
吃饭完,弋阳又把碗筷给洗了,根本不给寂和动手的机会。
长安拿着书乖乖巧巧的坐在寂和旁边。一边看还一边和她探讨着问题。
等弋阳把碗洗完,就看见他们一大一小严肃的不行,讨论的问题也不是平常人问的。
他把水果端过去,用签子弄了块水果递过去,“天气这么好,我们去踏青?”
寂和翻了翻书,找到自己要读的那一页,用笔做着批注。并不理他。
长安放下书,巴巴的看着寂和。
“姐......”
弋阳也凑上去,“阿寂......”
寂和放下书,她拒绝不了长安。
“好好好,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踏青。”
长安高兴的把书收拾好,然后和弋阳一起准备零食啊水果啊什么的。
八点钟的时候,东西都收拾好了。
长安开心的跟在弋阳和寂和后头。
他们来到了背阴的山坡上,靠着香樟树。草地青绿柔软。
弋阳把野餐布铺在草地上,寂和坐在上面,拿了本书出来安静的看着。
长安呢,也坐在一旁,正准备拿出书看呢。弋阳就拉着他起身了。
“出来可不是换个地看书的。来,长安,我们去放风筝。”
太阳缩进云层里,微风拂过寂和的脸颊。
那是一只飞鸟状的纸鸢,头攥在长安手里,他像个孩子一样奔跑。
弋阳在后面提着风筝,跟着后面在跑。
等风筝飞上去了,被风一吹,就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筝的弹奏声。
“正好听。”
寂和放下书,听着风吹过纸鸢的声音,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我在上面加了哨子。所以听起来有琴乐声。”
弋阳正好走了回来,他坐在寂和旁边,看着高空的风筝。
寂和站了起来,蹬脚往香樟树上爬。
弋阳在一旁,吓了一跳,“阿寂,你还会爬树呐。”
“我去过茂密的森林,偶尔会到树上摘果子。”
等寂和爬到顶的时候,她看着青绿色的草地,远处还有绿油油的稻谷地。
弋阳也想爬上去,可他半辈子也没爬过树,不得要领。
“弋阳。你不用上来。”
听见寂和这样说,他也不放弃。
爬树虽然不像攀岩那样有着力点,但用身体抱着树干做支力也能爬上去的。
最后还是爬上去了,他和寂和一起坐在顶端的树干上。
“风真舒适。阿寂,我听见它欢愉的声音。”
寂和感受着风。惬意的说:
“这是自由的声音。弋阳,你知道从万里高空俯冲而下的感觉吗?”
“之前和朋友玩过滑翔。我想我知道的。”
“真好。我也想飞,去感受风的自由。”
弋阳看着身旁的寂和,翠绿的枝叶衬得她白皙透亮,额间的碎发被风撩起,眼睛炯亮有神。
长安攥着线,奔跑在草地上,边跑边喊,“姐!你看,它飞得多高啊!”
寂和顺着树干分支爬了下去,弋阳也紧跟其后。
“长安。累吗?过来擦擦汗。”
长安已经长得比寂和高了,依旧穿得五颜六色一片,他把风筝递给寂和,“姐,你玩一玩。”
寂和接过风筝,顺着细细的银丝线往上望去,真好看啊,黑色暗红相交的飞鸟。
她攥着线,紧一下,松一下。
风筝越飞越高。
弋阳也放了一只纸鸢上去,他并肩和寂和站着。
两只风筝缠在了一起,却也没落下来,反而交颈飞得更高。
“阿寂,你看,他们一起飞得很高很远。”
寂和侧头看向弋阳,他穿着白色的轻薄运动外套,很年轻朝气。
他有一副好皮囊。灵魂也深远有趣。
“弋阳。”
“嗯?”他侧头看向寂和。
“你能让世界恒久的热闹,不分昼夜吗?”
弋阳把风筝线紧了紧,说:“我不能。”
他弯腰把风筝手柄卡在石头缝隙中,然后握着寂和的手。
“阿寂,我不能让世界恒久的热闹。”
“但我可以让你的周围的一切,昼夜不停,热闹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