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有年馥在看着,许生生觉得自己能飙出一句“关你屁事儿!”
但碍于有“顾念南现在居然还特么的是年馥的老板”这一个理由,许生生还是按捺住了胸腔中的怒火。她按下他的手,“顾先生,她已经辞职,就不关您的事儿了。”
“我没问她。”
“那您就更管不着了。”
“……”
病房里忽显逼仄。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嘀嗒嘀嗒的走着秒。
白色的圆形吊灯灯壁上吸引了几只小蚊子,这蚊子是开门是飞进来的,许是受不了楼道走廊里浓郁的消毒水味儿。
年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眼神呆滞的望向赵祁,赵祁也心有灵犀般回望着她。
眼神交换之间,俩人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有故事。
于是情绪有了转移的出口——人一八卦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年馥眨眨眼睛,示意让赵祁去问,而赵祁也捏捏她手心表示拒绝。二人一副谦虚自持的样子,俨然忘了几分钟前他们一个趴在床上哭,一个费尽心力哄。
后终,考虑到顾念南这个大魔王不好攻略,还是年馥向许生生开了口,“生生……你们认识?”
许生生把头甩到一边,决绝又冷漠,“不认识。”
“……”顾念南见了,哂笑,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嗯”,“不认识。”
如果非要说出他们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那就是四个字——口是心非。
噢,还有掩耳盗铃。
赵祁于是轻“啧”了一声。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许生生竟缄默了,小脸绷得紧巴巴的,一言不发就弯腰捞起了病床下行李箱的手柄,硕大的黑色方块赫然立起在她的脚边,俨然一个守卫,在她脚下圈起了城堡。
那是个黑色哑光的大号行李箱,它原先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下方空位的最里面,如果不是许生生来这么一出,谁也不会知道她竟带了行李来。
年馥怔然:她不是来带自己走的,她是在等自己带她走。
可她此时却说:“馥馥,我要走了。”
“去哪儿?”
不知道。她不作声。
魔都有宋泽宴,j城有顾念南,这两个城市,她一个也不想呆,一个也呆不了。
好歹是跟她推心置腹聊过n次的,就算她把嘴巴缝上,年馥也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害怕什么,逃避什么。
“赵祁,你去帮我买根棒棒糖吧,我嘴巴里好苦。”
“可是你又没吃——”药字还没说出口,年馥给了他一个眼色,默然片刻后,他说,“好,”出门前还把顾念南拉了出去。
顾念南这人不好糊弄,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配合任何人打哈哈。哪怕前一秒眼里都是恋恋不舍,后一秒还是默然去买棒棒糖了。
门锁咔哒一声关上。
“怎么了?”年馥皱眉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以前有过不算关系的关系,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许生生丝毫不避讳。
“那你——”
“你跟不跟我走?”
“生生,现在不是鲁莽的时候。”年馥起身,掰开她紧紧攥在手里的拉杆,把箱子拉到墙角。“我现在状态不太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
许生生站在原地没动,单薄的背影在日光灯下微微颤动。年馥过去抱住她:
“生生,你等我几天,这几天先去我家住,好不好?”她用脸蹭蹭许生生单薄的后背,嶙峋的蝴蝶骨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这不禁让她想起一件事情——赵祁的刮伤似乎还没有好。他一直不给她看,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那辆推车失控时,也是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虽然她脑子昏昏沉沉的,但还是听见了黎贺千一众人的叫喊声,还有小姑娘的哭喊声。
那惶恐的哭喊声想必来自她出包厢时遇到的那位穿旗袍的小姑娘——她是新来的服务生,是她告诉了年馥推车后面可以藏人,但她应该也没想到,每天下午两点钟,打扫卫生的人都会把推车全部拢到一起清算一遍。
“生生,我欠他的。”她说,“我不能这样不负责任的甩手走人。之前订好了七月七号,我不会迟到,但是提前走的话...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他交代清楚。”
“我知道。”许生生都知道,所以她轻轻挣开了怀抱。
爱像一棵救命稻草,但也是致命的毒药。
“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么?”许生生问。
“没有。”
“不打算告诉他?”
年馥点头,缄默不语。
她不知道怎么跟赵祁坦白自己就医的事情,他梦呓的时候会把她的身子箍紧,像抓着一条蹦跶的逃走的鱼,而嘴里说着的,都是那句话。
那句他以为她没有听到,但她却又全听到了的话。
他说:“爸爸...爸爸...求你救救她...”
年馥猛然回过神,只见许生生已经转过身来了,“好吧,我陪你。”
“你辞职了?”
许生生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不会带这么多行李过来。”年馥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行李箱上。那不是宋泽宴买给她的情侣款,她这是又买了一个一模一样,但不带有任何宋泽宴标签的东西。
她喜欢一件东西,便是不会轻易变心的。
许生生正想吹捧她的神婆功力时,赵祁回来了。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后飘,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赵祁拿了两根棒棒糖,一根轻放到年馥手里,一根抛给了电灯泡。他走到年馥面前,说:”我们聊一聊。“
“好。”
许生生于是又识趣的出门罚站了——年馥是病号,受不得热。只是她这次跑远了点儿,可不想再碰上熟人来探病。
病房内,日光灯晃如白昼。
赵祁嘴唇苍白,“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年馥看着他,试图给他坚定的安慰,“不是要走,你别把事情想的这么严重。”
“会回来?”
“会回来。”
“什么时候?”
“不确定。”
“我能不能去找你?”
“最好不要。”
“所以。”赵祁凉笑,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仿佛透过它就能看到他的内心。“你这是要分手?”
年馥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那为什么不让我找你?”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说分开就要分开,说不要再见这样草率的决定有跟我商量过?我他妈——”我他妈以为你真是为了去追梦的。
他去纽约的时候,他们说她是一名优秀的记者。
“不草率。”年馥咬唇。声音不大。
“什么?”
“不草率,”她抬眸,认真道:“赵祁,如果在你心里我们的感情这么脆弱,脆弱到经不住一次分别,那么我觉得分手也不错。”
“你说什么?”他气笑了。
“跟我在一起以后,你得到什么了?放弃了多少资源不说;腰上的刮伤,你不让我看;别人传我们的绯闻,你不让我听;今天被撞伤了,你抱着我在大街上跑,没有带口罩——赵祁,你处理事情的手段永远都是以伤害自己达到目的,你从不跟我分享你的伤痛和手段,你以为那是爱我吗?”
“那他妈不是爱是什么?”赵祁终于发怒了,咆哮声震的年馥耳朵嗡嗡疼。
她嗓音喑哑:“你是在赎罪。”
她说:“赵祁,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