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辰离开的时候,还是翻得窗户。
落地无声,没有惊扰到任何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袁临茵目送沈吟辰离开,她站在窗边,直到沈吟辰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之中,再也看不见,她盯着无尽的黑夜,失了神,最后缓过来的时候,立刻就去了床上睡觉。
若是再不睡下的话,明天就会被人发现端倪。
只是躺下了,却没有想要睡过去的念头。
只是头疼。
沈吟辰本身是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的,因为刚刚和袁临茵提到了沈吟幸,这个时候,她想回去沈府看一看。
夜已经很深了,风刮起了她的衣摆,左右摇晃的样子,就像是她的心意,她现在应该是往宫里面去的,因为君玉澜现在很有可能在湘院之中。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说,若是君玉澜发现她离开了皇宫,相比会很担心。
可是她,当真是很想看一眼家里面,想回一趟沈府。
只是回去一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沈吟辰抱着这样的想法,向着沈府而去。
所有人都已经睡到了,整个府邸除了巡夜的人,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沈吟辰去的是沈吟幸所在的天杏院,值夜的嬷嬷昏昏欲睡,她忍不住笑出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在她离开之后,沈府的安排和布置一切都没有变化。
一切都安安静静。
与此同时,在沈吟辰坐在沈家府邸的房顶的时候,有一个人溜进了皇宫之中。
是一个女人,贴着宫墙,在皇宫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爬了上去,然后躲在一个房间之中,在巡守的士兵在这边走过去之后,她才从房间之中走出来。
她贴着墙壁而行,又进入了一处破旧的宫殿之中,飞跃到横梁之上,找到了一个包袱。
打开那个包袱,里面放的是一个半旧不新的宫女衣服,
她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从宫殿之中走出来,继续躲避巡守的士兵,朝着整个后宫人最多的地方而去。
那里正是贤妃的湘院。
而她,就是李昧。
她的脸躲在黑夜的阴影处晦涩不明,视线牢牢地盯着湘院。
她找来了。
李昧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可以在湘院之中享受着贤妃的头衔。
在李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感觉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咙之中,心中抑郁难平,以至于错手劈了一张桌子,把百里时连吓了一跳。
李昧的儿子百里念上前安慰也没有用,也没能阻止李昧潜入宫中。
她躲在湘院的附近,看见远处有人往这边过来,李昧眯了眯眼睛,判断得出这是君玉澜的龙驾,趁着这个时候,溜进了湘院之中,混成了最下等的洒扫婢女。
李昧对于湘院再熟悉不过,每一年她都会来宫中洒扫祭拜,这是君玉澜默许的事情,或许他也希望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可以记得苏银沉,今年她来的时候,这里面虽然干净如初,但是空空如也。
如今她来到这里,却是人满为患。
莫名的心抽痛了一下。
有一种不值得的感觉。
沈吟辰没有在沈府待多久,毕竟她没有什么事情想要迫切的从沈吟幸口中得知,也不想去打扰沈吟幸的清梦。
在沈吟辰离开的时候,沈吟幸并没有睡着,她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唇边还挂着笑意。
手里面拿的是一个玉簪,白玉晶莹剔透,雕刻成莲花的模样,当时在金楼之中,沈吟言在给沈夫人挑一个玉镯,当然这是沈居学吩咐他去的,钟玦也在场,见到了这只白玉莲花簪,似乎还是跟其他相中这只簪子的人抢下来的。
钟玦很喜欢这只白玉莲花簪,但是他身边并没有什么适合的人,就给了沈吟言,让他带给沈吟幸。
带给这个小妹妹。
沈吟幸收到这个玉簪的时候自然是欣喜万分,大约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礼物比这个更合她的心意了。
上一次收到来自于钟玦的礼物,还是沈吟辰在家里面的时候,钟玦也是托沈吟言送来的,是一对并蒂莲玉佩,但是那个并蒂莲玉佩,沈吟幸也有,沈吟辰也有,可是这一次白玉莲花簪是专门送给她的,也是钟玦主动提出来的。
收到这个簪子的时候,沈吟幸的眼睛都放出了光芒。
沈吟言察觉到了,沈吟幸似乎是很喜欢这个钟家哥哥。
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沈吟言也就没有说什么。
往后的日子里,沈吟言也会自责,为什么会让沈吟幸见到钟玦,成为她一生的劫数。
而如今,沈吟言和钟玦相交,国子监最近的学业没有那么忙,反而沈吟言经常带钟玦来沈家,五次有三次会有沈吟幸作陪,沈夫人偶尔也会出现,沈居学由于越来越忙,沈夫人已经不怎么能见到沈居学。
沈吟幸跟在钟玦身边的时间越长,沈吟幸就会对钟玦多一分的喜欢。
感情如同洪水,自从倾泻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想要收住或许也再没有办法。
沈吟幸手里面拿着白玉莲花簪,是越来越兴奋,完全没有困意,完全没有想要睡过去的意思。
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走神,似乎视线范围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晃动,沈吟幸迅速把手里面白玉莲花簪收起来,藏在枕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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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吟幸抬起头来,见到出现自己面前的是睡眼惺忪的花妍。
“小姐,你怎么还没睡呀?”花妍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
沈吟幸躺了下去,说:“我不是太困,所以睡不着,你怎么进来了?”
“还不是天气热,小姐半夜里总是要蹬被子,前几天进宫的时候,贤妃娘娘嘱咐奴才让半夜过来给小姐盖一盖被子,所以奴才才想着这个时候进来看一看。”花妍解释了一大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快要睡倒的样子。
沈吟幸捂住了自己的被子,“还是姐姐好。”
花妍看着沈吟幸已经闭上了眼睛,又去外面的隔间中睡觉了。
沈吟幸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花妍已经离开了,她微微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枚白玉莲花簪,又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里面的一侧,仔细藏好,才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沈吟辰接近皇宫的时候,发觉整个皇宫都在戒严之中,守卫的数量是平日里的两倍以上。
皇宫之中有很多人都被这种巨大的声响所惊扰,楚月盈起身披了衣衫,北和站在她身边说明了宫里面这突然的动静,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但是原因未知。
“陛下现在是在哪里?”楚月盈问道。
北和回道:“在湘院。”
楚月盈自嘲的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是查到这里,尽量配合就好了,别生出什么没有必要的事端来。”
北和道:“是。”
“对了,吩咐下去,让他们动作小一点,不要闹到太后的长信宫里去。”楚月盈吩咐道。
这段时间,楚月盈已经很少去长信宫里坐一坐了,君玉澜前几日因为君玉墨的事情把太后气病了之后,也没有再去过,楚月盈只是吩咐下去好好照料,自己并没有亲自前去。
听说仙蕙公主最近几日经常被太后召进宫中侍疾,在床前尽孝。
仙蕙公主和君玉澜一样,都是宫中的妃子死后,被抱到太后膝下抚养长大,仙蕙公主是长公主,太后也是尽心照料,虽然都没有特别亲近,但好歹仙蕙公主和君玉澜都是自小在太后膝下抚养长大,如同生身母亲。
或者是天性使然,太后和这两个抚养的孩子不是特别的亲近,那个时候太后还年轻,总是希望自己会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是这么多年了,她一无所出。
“是。”北和应下了之后,就退了出去,屋子里面就留下了楚月盈一个人。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没有站多久,就躺回了床上睡觉了。
外面的喧嚣声,跟她是没有关系的。
沈吟辰躲躲藏藏回到了湘院之中,一路上并不顺利,在皇宫之中搜查的是君玉澜的皇家近卫队,沈吟辰不想这样被人发现,脚程就变得很慢。
当沈吟辰察觉到这些人是在搜查,似乎在找人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瞬间她也就顾虑不上什么了,直接就往湘院那边去了。
沈吟辰心里面有些担忧,这一场骚动,似乎是因为她而起的。
君玉澜大约是因为她的离开,才会让人如此寻找。
不过,沈吟辰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的离谱,就算是她擅自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君玉澜也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他应该是相信自己的实力才是,应该明白自己有能够自保的行为,而且昨天晚上跟君玉澜说了那么多关于袁临茵的事情,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君玉澜才是更应该明白自己去做了什么才是。
沈吟辰的脚步在靠近湘院的时候,不自觉的放慢。
湘院之中的宫女和太监全部都跪在宫外面,唯苏连幺连绒并没有在其中,所有人低着头,还有隐约从抽泣的声音,莲香跪在这些人前面,眼神到处乱飘。
沈吟辰走到这些人面前的时候,这些人不自觉的发出了躁动,莲香想要上前来,结果被看守的士兵给震慑住了,不得不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动。
那些侍卫对沈吟辰说道:“贤妃娘娘,请。”
这都是君玉澜的人。
沈吟辰所想,都是真的。
李昧也在外面跪着的那一群人中间,在沈吟辰进去之后,那些人对着群宫女太监也放松了警惕,李昧抬起头来,向着沈吟辰的方向看去,也没有人出面来阻止她的举动。
不过李昧看了一眼之后,就又低下了头。
她看清楚了,在这众多的灯火之中,照出了那个人的脸,她看的真真切切,这个人就是在千机门之中救出她的那个姑娘。
只是比起两年前,这个女孩子已经长大了许多。
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姑娘。
李昧心中复杂万千。
她走进去的时候,平日里充满着忙碌身影的湘院,此时陷入了黑夜之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响动。
唯有湘院最中间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沈吟辰快步走过去,还没有到房间门口,就看到了君玉澜冲出来的身影。
他站在房间门口,就没有再动了,他的身后是屋子里面的灯光,如此一来,沈吟辰看不清楚君玉澜的神情,但是可以感觉得到,君玉澜身上危险的气息。
“阿澜,我回来了。”沈吟辰站在君玉澜面前,隔着几步台阶,她没有太靠近君玉澜。
君玉澜往前逼近,直接抓住了沈吟辰的胳膊,他离着沈吟辰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沈吟辰完全可以看清楚君玉澜脸上愤怒的神情,君玉澜压着声音问道:“你去了哪里?”
力道之大,沈吟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裂了。
她皱紧了眉头,在君玉澜的手中挣扎,“你拽疼我了,放开,阿澜。”
君玉澜丝毫不理会,拽着沈吟辰就往屋子里面走,进了屋子之后,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的烛台都被点燃,有一种火焰的燃烧感。
唯苏连幺还有连绒全部都跪倒在屋子里,这三个人挺直着背,一言不发,看到沈吟辰被拽进来,有欣喜还有担忧,唯苏想要冲过来,但是沈吟辰狠狠瞪了她一眼,阻止了唯苏的动作。
“你们,滚出去!”君玉澜声音冰冷,穿透整个人的身躯,让人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只是唯苏三人并没有动,还是直直地跪在那里,没有沈吟辰的吩咐,她们是不会起身的。
因为迫于君玉澜的威慑跪在这里,已经足够丢人了,如今自己的主子就在自己的面前,她们说什么都不会妥协。
屋子中的压迫感又重了几分。
沈吟辰停止挣扎,开口道:“阿澜,你别生气。”
然后她又转头,对唯苏三人说道:“你们出去吧,有事会喊你们的。”
唯苏连幺连绒很听话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