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德上前一步拿出大理寺腰牌,有大理寺的证明,仵作的戒备态度就松懈下来,他拱手朝杨义德行了一礼道,“可是来接管这个案子的?尸检报告小人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稍后写下来便予二位看。”
安长月摆摆手,她知道仵作的好意,不过他太小瞧自己了,“我想先看看尸体,厉鬼索命这样的诡谲之事,我生平头次遇见,心中着实好奇的紧。”
她说着已经绕过仵作走到了被缝合上的尸体前,这具尸体上只有肚子上有伤口,一共三道,中间一道从胸口直到肚脐,其余两道稍短。
“人是不可能有这种开膛破肚之力的,且这伤口十分齐整,三道并排,显然是一起划下,中间深一些,直接揦开死者胸腹,这就是致死原因。”
仵作见这小娘子没害怕的样子,就上前一步解释道,“此等凶残手段闻所未闻,难怪坊间会传是厉鬼索命。”
“不尽然,这个死因不大对。”安长月皱眉说了一句,仵作一愣,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安长月指着肚子上的创口道,“虽然他的肚子被人划开,但却仍没有死亡,真正的死因是心上那一下。”她的手指移到了那人胸口位置,“你应该没有仔细查验过他的内脏吧。”
仵作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仔细查验内里,人都被开膛破肚了,哪里还用再查旁的东西?不过眼前这小娘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在一定时间内即便被划开肚子也不会立即死亡。
“是小人疏忽,小人再验。”仵作倒是个知错能改的人,当下便重新把缝合的伤口弄开,仔仔细细查验了死者内脏,发现心上确实有一点缺口,像是被三角利器直接贯穿。
仵作心下大惊,不由对眼前这个小娘子好奇起来,安长月见确实如她所料,不由抓了抓下巴道,“果真是人呐,不过能装神弄鬼到这种地步,一定非寻常人。”
杨义德心中疑惑,上前一步问道,“你如何知道他是死于心脏被贯穿?”他们来时尸身已经被缝上,外面看不出其他伤口,她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呀。”安长月回答的自然而然,杨义德和仵作面面相觑,心中都有点无语。
安长月抿唇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是愉悦,“是他告诉我的,你看他胸口上有一点痕迹,虽然没有贯穿,但显然是有人在确定他心脏的具体位置,好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凶手直接将死者开肠破肚,然后才在他心上刺出一个洞来,但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毕竟开膛破肚没人救治,很快也是会死的呀。
她捏着自己下巴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可以肯定的是,杀杜庆民的一定是个人,厉鬼哪里会这么麻烦。
从仵作那里出来,安长月和杨义德径直往后院去,这么长时间俩人还没出来,他们只能自己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穿过回廊到了卷宗放置的地方,远远就看见李淙和叶云深站在廊下同一人说话,似乎说的就是眼下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案子。
“阿兄你们在说什么?”安长月走到近前张嘴便问,正说话的三人齐齐回头,叶云深还没开口说话,李淙先一步说道,“在说杜庆民的事儿。”
安长月微微挑眉,怎么取个卷宗还能碰上讨论案情的?
“哦,这位是府衙的差役,他家就住在杜庆民后街上,遇见了就问了两句。”李淙继续解释,那差役跟着点头,“小的家就住在他家后头,他出事那晚可恐怖了,莫名其妙就刮起大风,没一会儿工夫小的就听到他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哭了好一会儿哩。”
李淙咦了一声,问他怎么刚才没说,那差役一脸迷糊的说他没问,而且他这会儿才想起来,所以就顺嘴说了,可把李淙气的不轻。
“哦?细碎哭声?”安长月说完扭头看了眼杨义德,杨义德点点头,示意他们那日听到的女人哭声就是细细碎碎的,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差役想了想又道,“反正就是哭声停的时候,约莫就是那个时候,小的又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接着就传出杜庆民死的消息,你说这不是厉鬼索命是什么?”
他那日夜里就没敢合眼,和妻儿一道瑟缩在床上瞅着外头日头升起,这才匆匆忙忙出门来了衙门,结果就听说杜庆民的死讯,且死的还是那般模样,让他差点没吓出病来。
“嗯,确实像是厉鬼出没,忽起怪风,又有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哭声,再加上月黑风高...”安长月笑着点头,这样的情景和这样的结果,愚民无知,联想到厉鬼索命也属正常。
差役一听她赞同自己的想法,立刻凑上前继续说道,“光是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这杜庆民以前确实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过因着他家跟长安的贵人有关系,后来那件事就被压了下去,依小的说,肯定是那个女人死不瞑目,这才回来找他索命。”
众人一听不由提起精神来,也许这就是杜庆民被杀的理由,他们可得听仔细了。
差役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开元初,那时候杜庆民年岁适当,杜家就开始在洛阳城为他寻觅合适的女子成婚,可杜庆民当时暗地里早就跟一个高昌来的舞姬好上了,且那舞姬还怀了他的孩子。
当时杜家阿郎还在,哪里会允许自家儿子出这样的丑闻,当下便把此事报给了洛阳县,县令一看是杜家的人,连审问都没有,直接判了个鞭笞,一个柔弱女子且怀着身孕,哪里受得了这个,没几下孩子就没了,再后来听说那高昌舞姬疯了。
差役叹了口气,“前两年有人在官道边儿上的崖壁下发现了高昌舞姬的尸体,裴府尹知道此事缘由,不想多生事端,就直接按照失足坠崖给结案了。”
但去看过的人都知道,那崖壁不过丈许高,怎么可能把人给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