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巡之际,安长月朝酒宴上打量了一圈,不少人已经喝得脸色潮红,再下去怕就要酒后失态了,于是各府家丁仆役纷纷起身将自家主人搀扶起来与常芬公主道别。
常芬公主也不挽留,摆摆手便重新与其他人说笑起来,不多时突然拉住要溜走的安长月,远远指着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道,“那个人你可识得?”
安长月闻言看过去,只见那人气宇轩昂,一身甲胄更显身姿挺拔修长,只是面色略显深沉,看上去是个刚毅果决之人,“不认识,不知是哪家郎君?”
“那是蓟国公第四子李光弼,少年便入军历练,如今任左卫亲府左郎将,颇有将帅之才,将来必然会在军中有番作为。”
常芬公主这番话引来安长月侧目,她心说怪不得陛下为世人称道是个明君,连他的公主都这般有识人之明,想来陛下比之更甚。
谁知常芬公主下一刻却抿唇笑道,“这可是左卫将军对这位少年人的评价,可见此人必定不凡,阿月既然不喜欢崔涣那样的,不若找个将士可好?我看李四郎就不错。”
安长月嘴角微微抽了抽,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公主又拿我说笑,崔郎君和李四郎皆是青年才俊,阿月只是一介平民,真的不想高攀。”
她说的极其无奈,常芬公主却笑得十分欢愉,末了拉着安长月的手道:“我知道,只是顺口提及,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不敢为你随便乱牵线。”
两人说笑间,身穿甲胄的李光弼已经走上前来,他对着常芬公主行了一礼道,“陛下宣公主即刻入宫,请公主同卑职一道回去。”
“父皇宣我入宫?你可知所谓何事?”她是大唐皇帝的第二个女儿,受宠程度远不如姐姐永穆公主,可惜她阿姐是个软柿子,开元十一年下嫁王繇时被大臣逼着削减了大半嫁妆,她愣是一声不吭忍过去了。
“卑职不知,还是公主入宫亲自问陛下吧。”
李光弼的声音让常芬公主从回忆里醒过神来,突然就有些意兴澜珊,“好吧,容我驱散了宾再行离开。”说着朝安长月歉意的笑笑,转身朝不远处的侍婢过去。
安长月见李光弼看了自己一眼,便颔首同他打招呼,李光弼很有礼貌的回了一礼,两人便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着,直到李淙在远处喊她,安长月才犹豫了下,道:“烦请李公子告知公主一声,我和同伴就先行离开了。”
李光弼回头看了眼冲着安长月招手的李淙,抿着唇微微点头,“安娘子慢走,稍后公主过来,我便同她言语。”
得了准话,安长月立刻抬脚就走,跟这人站在一起简直太有压力了,那一脸深沉严肃,让安长月仿佛看到了阿耶,忍不住整个脊背都绷得紧紧的。
从曲江池离开,李淙凑到她身边问道,“看来公主很喜欢你啊,她今日都跟你说什么了?我怎么看她时不时指着一些席间的俊俏少年给你看,莫不是要给你做媒?”
叶云深一听,立刻也来了兴趣,伸着脖子问,“真的?看来常芬公主是个好人啊,阿月这性子若非身份尊贵之人做媒,怕是很难找到如意郎君啊。”
安长月被两人一唱一和气的哭笑不得,她怎么成了嫁不出去的了?再不济月眠楼那么多好看男子,随便找个也能凑合不是?
“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八卦的,公主就是告诉我那些人是谁,哪里就是做媒?公主自己还未出嫁呢。”常芬公主说起朝中才俊的样子就像个怀春少女,不过似乎又不见她真的对哪个人动心。
李淙闻言叹了口气道,“是未出嫁,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毕竟永穆公主开元十一年便下嫁了王繇,那两人可真是老实人碰上老实人,老实到家了。”
永穆公主夫妇在长安也算出了名的,公主出嫁时本有十分奢华的嫁妆仪仗,可惜最后被一行大师给劝阻了,硬是将嫁妆削减了大半,可公主却一声不吭的出嫁了。
安长月听到此处不由赞叹道,“果然是个老实人呐,要换做我,即便不稀罕也得给个说法。”顿了顿她又道,“可我看常芬公主同她阿姐挺不一样的,不知将来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常芬公主指着崔涣和李光弼的时候,眼睛有光,但那只是欣赏的光,完全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安长月就很好奇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李淙摇摇头,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听我阿耶说过,陛下似乎有意将她许配给张家五郎,虽说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说到这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张家主母窦氏,是玄宗生母昭成皇后窦氏的妹妹,当年昭成皇后窦氏被武后杀害后,张母曾抚养过玄宗皇帝,是以如今张家儿子皆为大官,可玄宗还觉不够,想让自己的二女儿嫁去张家,亲上加亲。
这些安长月和叶云深却是不知道的,不由问道,“既然不错,李兄为何一脸迟疑呢?”
说到底是常芬公主下嫁,李淙这迟疑从何而来?
“你们是不知道,这张家儿子与咱们的陛下是表兄弟,陛下把自己的女儿嫁去张家,本意是对张家报恩,但却有些委屈了常芬公主了。”
张五郎名为张去盈,文治武功与各家才俊相比并不出众,只是为人尚算不错,如果不是其母窦氏的抚养之恩,怕陛下根本不会将自家公主许配给他。
“哦,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吞吞吐吐的,不过大唐宗亲士族的关系本就乱七八糟的,只要年岁相当,辈份什么的有人在乎吗?”
安长月说的实话,李淙自然无言以对,只能抱拳甘拜下风道,“是小的多虑了,不过阿月啊,这话咱们说说就算了,出门可不要乱说,会被治罪的。”
旁人听到这话可不会想的那么简单,说不定以为安长月暗指当年高宗皇帝和武后那点事,搞不好被抓起来乱棍打死,那可没地儿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