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中,安长月和李淙坐在远黛对面悠悠的喝着茶,两人谁都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远黛一眼,似乎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喝茶。
远黛一开始还能坐的安稳,但越往后,心中的不安就越大,眼前人的云淡风轻让她没来由的心慌,似乎他们早就洞察了一切,知道了一切。
她垂下眼皮低声试探道,“不知奴家何时能离开大理寺?虽说春水院都知奴家做不成了,但好歹还有个栖身之地。”
“你怕是一时半刻走不了了。”
从门外走进来一人,那人身材魁梧,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不是申屠又是谁?
申屠一进门,安长月就知道事成了,随即站起身抚了抚衣裳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安长月说着对远黛做了个请的手势,远黛心中的不安已经掩藏不住表现到了脸上,她早说过这小娘子不简单,可他就是不信。
远黛别无选择,只能跟在几人身后往大堂走,远远看到堂上还有一人,在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人,她脚下立即顿住,有些慌张的看了眼前头的安长月,随即又怕被她发现,赶紧跟了上去。
她的动作很快,可惜再快也快不过周围暗暗盯着的眼睛,尤其是安长月,她虽未转身,但余光一直盯着远黛的反应。
步入大理寺大堂,堂上早就坐了人,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轻的男子,一身官服穿的帅气非常,明明是个文官,却有了几分武官的英姿飒爽。
“卑职申屠见过明少卿。”
“卑职李淙见过明少卿。”
两人一前一后给明珪行了礼,安长月便也跟着对上头的明少卿拱了拱手,叶家的家底她不是很清楚,但还不至于要给一个大理寺少卿称属下。
明珪今日难得空闲,便被拉来审这个案子,他与李朝隐李寺卿忙的晕头转向时也略有耳闻,不过上次听说似乎还没有丝毫头绪,怎么这么快就破案了?
“免礼,说说今日的案子吧,凶手抓到了?”明珪说着朝堂下两人看了看,一个姿容绝佳的女妓,一个翩翩美少年,丝毫看不出何人会是凶手。
安长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李淙,李淙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道,“凶手便是这二人中的一个,今日便是让这二人对峙。”
明珪挑了挑眉,有些不大相信的看了眼申屠,却发现申屠神情严肃,似乎很赞同李淙的做法,他虽然到大理寺任上不过月余,但对申屠其人却是了解的,绝不会在没任何把握下这般胡闹,那么底下跪着的两人,确实有一人是凶手了?
“如此,便开始吧。”明珪端坐着,他想看看今日的戏这几人到底要怎么唱,尤其是立在一旁穿着圆领胡服的小丫头,听闻她是西域叶家来人,想必多少继承了那位的天资聪颖吧。
明珪的话音一落,远黛已经梨花带雨的哭诉道,“什么?!要奴家与人对峙?可,可之前不是说就过来问问话吗?大理寺好歹也是朝廷衙门,怎么能诓骗人呢?”
“何来诓骗?确实只是过来问问话呀,不过要说到诓骗,我们再怎么着都不及远黛娘子你万一呢,看着人死在你面前,你还能镇定自若的放走凶手布置现场,这等强大的内心,又怎么会被如今这小场面吓到?”
安长月的话音紧随着远黛响起,一字一句都直指她是个帮凶,言下之意真正的凶手就是跪在另外一侧的那人,虽然不过几面之缘,但安长月对这人印象十分深刻,不管是西市北门之東,还是上元夜,陆间都太过惊才绝艳。
远黛惊恐的看着安长月,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道,“官人怎能这么污蔑奴家,奴家虽然出身贱籍,但也是老实本分之人,又怎么会帮他人行凶杀人?”
安长月抿唇笑了笑,“如果远黛娘子不是帮凶,那我想请问,为何凶手杀人之后能大摇大摆从门口走出去,且还能再让门锁上?又怎么需要多此一举在窗台制造逃走的假象,更怎么会在人死之后用了那么丁点的迷香?”
迷香之事是老吴回来的时候说的,他查验过房中的燃香,算算时辰,应该是在陆丘鸣被杀之后才添加进去,所以远黛后来昏迷不是装,而是真的。
一连几个问题把远黛问的哑口无言,她旁边的陆间却仍是缄默不言,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远黛娘子不要着急,你一个小小的春水院都知,自然不会杀官差,更不会去谋害韦夫人,更何况昨夜你人就在大理寺中,张力却死在了城南河边,于情于理都不该说你是凶手,可你要怎么解释陆丘鸣之死呢?”
安长月状似十分头疼的看着远黛,远黛捏着拳头颤声道,“奴家不知道,奴家那时候已经被人迷晕,奴家没有做你说的那些。”
单单迷药这一个就很难解释,但远黛还是决定嘴硬到底,无论如何她咬死了自己是被打晕的,什么都不知道。
安长月咧嘴笑了起来,“不急,除了这些我还有证据。”她的笑在远黛眼中就像是催命符,一步一步催着她坠入深渊。
“远黛娘子平日并不多用香料对吧?可就在两日前,远黛娘子偷偷从西市商贩手中买了一包香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那种香料如果再加一味便会成为迷香,你说如果拿你房中所剩香料去验一验,会不会恰巧是多了一味呢?”
整个西市的消息本就在纤娘掌握当中,再加上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云香,她可没少求着纤姨帮忙留意,所以随便一查就知道远黛什么时候什么时辰去买了香料。
原本正常的香料放在她房中没有任何问题,但多了一味的话,很显然是她自己添加了,否则谁又会知道偷偷买了香料的远黛把东西放在了哪里?
远黛也想到了这一点,整张脸顿时变得十分苍白,如果迷香燃烧时辰不对她能辩解糊弄,那这个她着实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