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后,郭平厚来了,趁着姨妈借口溜了出去,我又支走了钟管家,问:“爸爸,车祸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郭平厚沧桑的皱纹微动,“还没什么进展,常秘书和老林都转院回来了,常秘书可能会留下点后遗症,不过也不严重,就是脚会有点跛。”
那么惨烈的车祸,人能活着就很好了,有点后遗症不算什么,我的身上也会留下大大小小几十个伤疤,想想曾经如花似玉,肤白如雪的我也会面对一条条丑陋的疤痕,我只会觉得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九月初,徐诺晴开学了,远赴北京,读了中国传媒大学的新闻学,我感叹,这妹妹,比我成绩好太多。
我出院回家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就在家里慢慢恢复身体,好在身体的各项机能虽有破损,却还能恢复如初。
初秋的风迅速刮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我闷在家里难受,只能坐着轮椅看看庭前花开花落,细数飞荡的黄叶。
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郭平厚告诉我的消息是:公司一切良好,等着戴总回归,他身体倍儿棒。
万景渊告诉我的消息是:公司稳步发展,合作特别顺利,万景渊长的帅气,不需要任何虚与委蛇的应酬,不得不正常下班回家照顾老婆。
虽然知道他们的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不过看他们一个个精气神都不错,我也很欣慰。
万景渊也是为了我才不得不推掉了那些应酬,这些我都心知肚明,他不说,我则装傻。
我的身体也能活动了,除了因为腰部损伤太厉害不能站起来,万景渊买来了器材放在隔壁房间,每天晚上亲自扶着我训练。
长时间的病床生活让我的心情越来越浮躁,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过万景渊一直都很有耐心的陪着我,也愈发的让我过意不去。
这不,万景渊将我浮在双杠前,我的双手撑着双杠,勉强站起身,刚走出一步,脚下一软,我差点跌到地上,好在万景渊及时扶住了我,我灰心丧气道,“我会不会一辈子站不起来了?”
万景渊给我打气,“不会的,你放心。”
我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如果我一直站不起来,你还会要我吗?”
万景渊目光坚定,“会。”
我张了张口,想说,你给我一个家吧,可是我又担心万一我真的站不起来了会拖累他。
万景渊嘴角噙笑,“你想说什么?”
我目露狡黠,“谦谦结婚的时候,我们比他早一天领证,好不好?”
万景渊抵上我的额头,宠溺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知道你的心结,你什么时候想和我结婚都行,多晚我都等你,等到白发苍苍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这辈子跟你死磕到底了。”
呃,我现在也想这辈子跟他死磕到底了。
我也会每天拿着手机刷刷新闻,私生女事件算是告一段落,我的车祸曾经也被大肆报道,除了我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我操心的。
那日,我正在院落的躺椅里享受着秋日正午的阳光,郭平厚的黑色奥迪a8缓缓驶进来。
车子停在假山旁,郭平厚推开车门下车,一身得体的商务西装勾勒着他发福的身躯,酒红色领带给他布着皱纹的脸增色不少,微风轻拂着他的发丝,他眉眼略带凝重地朝我走来。
“爸爸。”
郭平厚走到我身边,嘴角划开似有似无的弧度,“云飞,陪我出去一趟吧,我给你转点东西。”
我的心一紧,“为什么?”
郭平厚笑了笑,“就是想给你。”
“不对,肯定有原因,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陪你去。”
郭平厚收敛了脸上若隐若现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想趁着自己还能做主的时候,把能给你的,多给你点,现在你也明白,意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还是不相信,“那就等我身体好了吧。”
“现在也没事,带着轮椅,下了车就坐轮椅,到了地方你只要签字就好,也不用做别的。”
我状似无意道,“我想着等会睡一觉呢。”
“回来再睡。”
我索性直言不讳,“爸,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是不会去的。”
郭平厚冲着身旁的钟管家说:“我有话和云飞说。”
钟管家离开后,郭平厚低叹一声,“现在听到风声要整你三叔了,消息还没有公开,我得去上面走动走动。”
郭平厚的低调不是凭空而来,他把他隐形的高调都用在了刀刃上。
我凝眉道,“那你现在给我东西干嘛,等你回来再给我,或者等我身体好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郭平厚叹了一口气,“女儿,你一定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有人死咬着我们郭家不放,连你都突遭横祸,你哥嫂,姐姐姐夫,都不同程度的被降了职,你大伯有关系,但是不方便出面,我们有钱有方便,有些事情只能我们来做,你三叔若倒了,下一个就是我,整倒了我,我的继承人还有多少生存的余地,我把我所能给的,多给你点,就是为防万一。”
沉重的阴云悄然爬上心头,我音线紧绷,“爸爸,知道是谁吗?”
郭平厚的眼神从我的脸上移开,“知道。”
“谁?”
“女儿,这不是你过问的问题,至少现在还不是,这两个月,我做了周密的安排,公司两三年内出不了大的变数,即便是有什么意外,我们也有缓冲和变现的时间。”
“什么安排?”
郭平厚柔和的眼神又落在我的身上,“你好好养伤,听我的安排就好,别的别多问了,我所做的,不过是最坏的打算,你现在能为我做的,就是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半躺在躺椅上,抬头望向天边的太阳,“爸爸,我现在有几十个亿的固定资产,我和谦谦两辈子衣食无忧也足够了。”
“哎。”郭平厚音调轻松了许多,“你说的也对,可我就是觉得给你的不够,总想把所有的都留给你。”
我嘴角噙笑,看着郭平厚脸上被岁月打磨的皱纹,柔和道,“爸爸,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我,如果我有幸生二胎,我会让ta姓郭。”
☆、229 我的滚姿如何
郭平厚眸子里的柔软化开,脸上的皱纹舒展着欣喜的笑容,“真的?”
我点头,“真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好好的陪着我们,我从小就一无所有,我喜欢赚钱,是因为我没有,我有钱的时候,也喜欢赚钱,是因为我想要的更多,可是现在,经历了一场浩劫,我更加明白,我有了财富,更想要一家人在一起,如果两者间取舍,我愿意为了家人再从头开始奋斗,何况现在,我的财产足以养活我们一家人了,至于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我不会阻止郭平厚为了他的兄弟亲情和家族利益去博一博,可是我对三叔,对那个郭家的大家族,没有多大的感情,我也不是圣母,我只要保住我最亲的人就可以了,关键时刻,我也可以是郭平厚坚实的后盾和退路。
郭平厚释然般舒了一口气,吐出口的话也轻松自然了不少,“你说的也对,不得已的时候,我的女儿还可以养活我。”
我没有陪郭平厚去办理财产的过户手续,在黑色奥迪驶出视线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悬了起来。
姨妈拉着戴子谦的手走出来,“飞儿,累不累,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我双手捧着戴子谦的小脸亲了亲,“好。”
郭平厚在的时候,姨妈就自动消失,姨妈在的时候,从来不会问一句关于郭平厚的事情,两个人就像是透明的存在。
六点半,万景渊就准时到家了,他一进来就抱起戴子谦,“儿子,亲亲爸爸。”
他抱着戴子谦走到我身边来,“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
万景渊掀开我身上的毯子抱着我往餐厅走去,“吃饭吧。”
餐厅里,万景渊把我放在他专门为我定做的沙发椅上,我可以半躺着吃饭,只是,我已经不需要万景渊来喂我了。
饭后,我看着万景渊提要求,“你推着我出去走走吧,我不想闷在家里了。”
戴子谦站在椅子上,“我也去,走走。”
万景渊笑的清朗,“好,那就一起走走。”
万景渊去楼上拿了件风衣出来给我穿上,把我抱在轮椅上,钟管家又拿过毯子盖在我的腿上。
走在别墅区空旷的路上,戴子谦也跟着万景渊一起推着我,兴奋地喊着,“推妈妈,推妈妈。”
我可算是放风了,心情也舒畅了起来,只是刻意忽略了心底的某个角落的沉重。
万景渊似是看出了我极力掩藏的心不在焉,他关切道,“飞儿,你今天怎么了?”
我笑了笑,“没事啊,就是想出来溜达溜达,天天在家里难受死了。”
万景渊也没再说什么,可能是我身体还很虚,吹了一会风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万景渊和戴子谦又推着我回家。
浴室里,万景渊脱掉我的衣服给我洗澡,我坐在专门的椅子上,他用毛巾往我的身上擦洗着,水溅湿了他的睡衣,我紧盯着那紧贴着他厚实的胸膛的布料,万景渊戏虐的笑声划碎我出神的视线,“你别色眯眯的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的轻轻抬起眼帘,“好心”提醒他:“你衣服湿了。”
万景渊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一边说:“我知道,你也湿了。”
他的手拿着浴花在我的大腿处来回蹭着,“我给你洗干净点。”
我紧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太激动,万景渊往我身上撩着水,“先放过你,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呃,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我倒是真的希望他不要放过我啊,可是我的身体又不允许,这可真是一道两难的题。
万景渊细致的帮我洗过澡后拿过毛毯盖在我的身上把我抱回了床上,他又返回浴室去洗漱。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缓和着方才体内的燥热,待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把手朝着他的肚子伸去,却猛然一个激灵又缩了回来,我声音紧绷,“怎么这么凉?”
万景渊漫不经心道,“洗个凉水澡,去火。”
呃,我还以为他每天帮我洗澡都洗的没有感觉了。
万景渊凉爽的手抚着我的脸,也顺便帮我去去火,“怎么,你有意见?”
我赶紧摇头,“不敢,不敢。”
万景渊又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了,你有什么事情憋在了心里?”
哎,他已经练就了一眼就能看穿我心事的本领,我也不再装糊涂,“没什么,就是郭家可能会有变故。”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如果我家真出了事,你离我远点,当心连累你。”
万景渊捏了下我的鼻尖翻身躺下,“你可真是惊弓之鸟,再说了,就算真有事,就冲着你给我生了谦谦,还不值得我和你共进退吗?”
我立马严肃道,“什么叫给你生了谦谦,谦谦先是我的儿子,后是你的儿子,也或者说,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一定会是我的儿子,却不一定会是你的儿子。”
万景渊瞅着我,嘴角弯着浅弧,“我就当亲儿子养吧。”
我笑的胸腔都疼了,“多谢万总不计前嫌。”
万景渊抬手弹上我的脑门,“你这脑子成天想什么呢,要不要让外面的人见识见识戴总的风采。”
我脖子一缩,“滚!”
万景渊立马滚到了床边,又滚回来,“我的滚姿如何?”
郭平厚这次没有悄无声息的消失,我在晚饭后给郭平厚打电话,“爸爸,谦谦想你了,我给你发视频。”
“好。”
我给郭平厚发了个视频过去,视频接通的瞬间,戴子谦拿着手机叫着,“姥爷,这是哪里?”
我看他是在酒店,就问,“爸,吃饭了吗?”
郭平厚脸上的皱纹舒展着,“我吃了,谦谦,有没有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