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也红着眼圈,走上前去扶着陈爸的肩膀。
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可是就不能体谅一下父母的心吗?
陈妈问陈家蜜:“你就一定要这么干吗,陈家蜜?”
她口气问得轻柔,但陈家蜜知道这是属于陈妈特有的严厉。
陈爸毕竟是男人,管教孩子总是略嫌粗暴,而且往往词不达意,但陈妈不一样,她温温柔柔却主意坚定,陈家蜜从来不敢违逆她。
她是第一次被陈爸打,也是第一次和陈妈作对。
可是种花的梦想,不论百次阻挠还是千次挫败,陈家蜜都想去实现。
陈家蜜点头:“我一定要这么干。”
陈妈的表情大失所望,她示意三个人都坐下好好谈一谈,然后问道:“给我个理由,陈家蜜。”
陈爸表情沮丧,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陈家蜜心想,哪有什么可以列出一二三四条的理由,她纯粹就是想这么干而已,在看过那么美丽的风景、那么欣欣向荣的产业之后,她想加入进去简直太正常了。但是陈爸和陈妈反对的理由,她倒是十分清楚的,这种老派观念实在太普遍了。
“爸!妈!”陈家蜜反问他们,“如果在土地上劳动是抬不起头的事情,那怎么才算抬得起头呢?等到房地产商来征收土地谈赔偿的时候吗?农民离开土地,住到楼房里,再也没有可耕种的土地,又没有高学历,所以去帮忙看厂子、上流水线重复劳动,就真的比种地好吗?”
如果这样就是抬得起头的美满生活,那么胖太太就该是世间第一得意人,可是拿了巨额补偿之后,她是这么说的,还是意难平,还是想要做成点什么。
世代的中国人延续农耕传统,如今却不得不面对转型时期的放弃土地。
还留在土地上的人,则要继续和反复无常的天气、难以精确控制的产量、落后的基本纯靠人力的种植技术和低廉的收购价为伴,这才是切肤之痛。
其实土地不是辛苦和汗水的代名词,也不是一定要靠房地产那样堆砌财富的方式,才能“抬得起头”。
陈家蜜说了那么多,说到激动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已经想了那么多、积累了如此多的情绪。
陈爸知道她说得对,可是陈家蜜那都是理想主义,就拿他们自己的玫瑰园来说,四面围墙和大量探头,龟缩在田地里,陈爸虽然喜欢种花尤其是种玫瑰,可是你和他谈梦想,他不知道要圈墙种花的环境里到底有什么梦想。
可是陈家蜜铁了心一样。
“随便你!”陈爸摇摇头进屋,他觉得现实会给陈家蜜当头一棒,谁年轻时候没有走过弯路呢。
总会有陈家蜜哭的时候,到时候还是得找父母来当后盾。
陈爸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心里盘算家里到底还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除了这三层自建楼房,大概只有那辆开了五六年的桑塔纳还能值个一两万。
陈爸叹气。
留下陈家蜜一人面对陈妈。
知女莫若母。
陈家蜜的转变不可谓不大,陈妈在思考原因。
她不否认女儿说得都有道理,可是道理和感性没有关系,陈妈体会着陈家蜜那种没法掩饰的激烈情绪和从未出现过的新奇想法,这些都不是身为父母或者家人朋友能够教给陈家蜜的。
陈家蜜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如此简单,一看就看到了底。
如今不一样了,陈妈自己都看清楚陈家蜜的未来会怎么样。
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
女孩子的第一次成长是源于父母的教导,那么她第二次成长,就是因为那个她所爱的人。
陈妈不清楚陈家蜜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她觉得陈家蜜爱上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那个人,一定不是韩强。
陈妈很好奇陈家蜜在阿斯米尔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到底是多么优秀而富有魅力,从而在短短一周里,对陈家蜜产生了几乎颠覆人生的影响。
陈妈苦涩而欣慰。
感慨陈家蜜终于长大了,并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她会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小鸟,飞到属于自己的浪漫伊甸园里,而园里种满了玫瑰。
陈妈默默想通了一切,于是拿起桌上的香蕉剥了皮,然后递给陈家蜜:“吃完了回自己屋里,年前补种花苗我和你爸都会很忙,你自己仔细想想,如果最后还是想种花,就原原本本告诉我们两个老的你到底是什么计划。”
陈家蜜战战兢兢接过陈妈递过来的香蕉,香蕉的口感软糯甜蜜,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亲妈这是松口了?
即使过了父母这一关,陈家蜜的路还长得很。
陈妈帮她把行李一起拎回二楼卧室,打开门陈家蜜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毛绒公仔,那是她很久以前买的一只姜黄色的大猫玩偶,跟赫敏的克鲁克山很像。
她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拽起玩偶就扔回了橱里。
陈妈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不是以前很喜欢这个娃娃的吗?连睡觉都要抱着,我想你要回来,还特地拿出来洗一洗晒过太阳了。”
谁喜欢这个娃娃啊?!
谁连睡觉都要抱着啊?!
这统统都不是真的,陈家蜜拒绝承认那个抱娃娃的女孩子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