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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节
    人生中最困难的事情,是也只可能是选择。
    林辰从果盘里拿了一块苹果,淡淡道:“沈恋有自己的诉求,尤其像她这样‘干大事’的人,更有自以为宏伟的诉求,我们要弄清楚,她的诉求究竟是什么。”
    “可,可既然我们发现了药物问题,真的不发布警告吗,爷爷奶奶还继续吃药,那不也如了沈恋的意,我们究竟要怎么办?”
    “当然要发布……”林辰拿着那块苹果,却没有咬,他环视四周,心中忽然有不好的感觉,“黄泽呢?”
    林辰问。
    ……
    洗手间内。
    也就是在刚才林辰抱了抱刑从连的地方,黄督察正在进行一通电话接近尾声时的告别。
    “刘局,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具体内容,我会稍后回局里向您进行详细汇报。”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凝重,黄泽“嗯”了几声,将要挂断电话时,洗手间门被一把推开。
    像黄督察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蹲在马桶上打一通告密电话,他正站在洗手池前,衣着笔挺,一只手还按在水龙头上,任由水流汩汩而下。
    林辰同黄泽相对而立,他看着一脸镇定的督察先生,瞬间明白黄泽刚才在做什么事情。
    “你疯了吗?”林辰问。
    “疯了的人是你,林辰!不要以为我猜不到你们要做什么,这种事情,无论是你还是刑从连,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林辰觉得这就很好笑了:“所以你是在基于对我们一线办案人员精神状态的考量下,不同我们做任何商量,直接向上司告密?”
    “注意你的措辞,这是正常的通报情况。”黄泽说。
    林辰懒得和他就事件性质做任何探讨:“你向上头透露了多少,把细节告诉我。”
    “林辰,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周瑞制药一案马上会由更高一级部门接管……”
    黄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刑从连打断。
    那也确确实实是打断,刑从连用很简单的擒拿技巧反扣住黄泽手腕,啪地一声将人手机卸下,未等黄泽反应过来,刑从连就已经喊道:“王朝,把厕所监听调出来,我们听听看,黄督察刚才在我们家的厕所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第229章 时限
    “刑从连,你是变态吗,为什么在家装这种东西!”黄督察面色铁青。
    “咦,这好像是我家吧黄督察,我就算装摄像头也是和我男朋友玩情趣和您没有关系吧?”刑从连阴恻恻笑道。
    林辰对刑从连在卫生间装监听的事情并不意外。毕竟经历过酒店房间的监控事件,刑从连只在卫生间装监听已经算在保护使用者的个人隐私。
    不过他还是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看了刑从连一眼,对方仰了仰头,用非常正人君子的语气说:“没装摄像头,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林辰叹道。
    “也是,该看不该看的早就看过了。”刑从连诚恳地补了一句。
    林辰无奈摇了摇头,黄泽已说不出话来。
    客厅中,王朝大声嚷道:“老大要我放给你听吗还是你出来?”
    “现在放,大声点。”刑从连站在洗手池前,冷冷说道。
    就这样,音响中声音渐大,透过大厅穿过走廊,回荡在这间简朴无华的卫生间内。
    声音很低。
    “对,刘局,我想向您汇报一个情况,宏景这里的问题相当严重……”
    “宏景当地警方怀疑,周瑞制药集其他厂家的相关药物可能导致严重的不良反应,相关结果被制药企业隐瞒下来……”
    “我们可能需要采取紧急措施……”
    “是的,这是非常严峻的公共健康问题……”
    黄泽的面色随着他被记录的每句话而难看上一分,但到最后,黄泽的脸虽然白得像张纸,却又极端坦然起来。
    “我没有做错,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录音终止后,黄督察这样说道。
    林辰看着站在他对面、也同样站在他对立面的这位青年督察,看着黄泽与昔日并无太大区别的清贵面容。
    他并没有觉得失望和愤怒,因为他现在大概是最能体会黄泽心情的人了,他同黄泽一样觉得很轻松很坦然。
    因为这就是黄泽,永远有自己的立场也永远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并且固执到极点的黄泽。
    黄泽没有让他失望。
    林辰其实并不很在意那些对错问题,因为对错确实没什么意义。
    黄泽所在督察处,就像是所有警员的风纪检查委员会一样,要他隐瞒情况也并不现实。听黄泽电话里的内容,他虽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但基本上,已经将周瑞制药一案向上级做了通报。按照林辰的推断,应该没有任何领导在得知此事后会选择向公众隐瞒真相,所以最快在数小时之内,相关部门就会开始行动。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有少的可怜的时间,来查清沈恋的动机,或者将人捉捕归案或者寻找出可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林辰看了眼刑从连说:“看来,我们已经没得选了。”
    “只能顺势而为。”刑从连又掏了根烟,塞在嘴里。
    他们的对话很短,也只有彼此之间能够意会。
    黄泽像有些不甘心,反问道:“如果我不打这个电话,你准备怎么做?”
    林辰答:“我没想好。”
    “没想好,你不是从来主意都很定。”
    “我虽然有主意,但并不代表我永远都知道该怎么做,这点我确实不如你。”林辰平静道。
    说完,他拉着刑从连的手,就要走出这里,把隐私还给黄督察。
    林辰也不知道,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又错在哪里,总之在他转身的刹那,黄泽非常愤怒说道:“这个案件的危险性不用我反复再提了,林辰你只是办案人员,没有任何做决定的权力!”
    “我知道,你刚才已经提醒我很多遍了。”林辰想了想,还是回头凝望黄泽,“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三个小时,在三个小时内,请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你知道的任何关于药物副作用的信息。”林辰顿了顿,生怕黄泽无法清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补充道,“你可以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告诉领导,宏景问题很严重或者存在严重不良反应,但不要指出具体的药物或者具体不良反应类型,毕竟我们也没有完全把事情调查清楚,这应该不违背你坚持的原则?”林辰诚恳道。
    黄泽站在原地,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但林辰只是看着黄泽的眼神就很清楚,黄督察如果没有当面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就是同意。
    林辰向黄督察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客厅里,刑从连拍了拍小詹先生肩膀,这位本来就有点脆弱的年轻人不知道调查人员内部怎么出现分歧,刚才的争吵声大概把他吓得够呛,此刻正缩在角落,用很孱弱的语气问刑从连:“刑……刑队长,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现在,我送你。”
    小詹先生浑身一凛:“不用麻烦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我有开车的!”
    刑从连没多说什么,只是按住年轻人肩头,并又说:“王朝收拾一下。”
    黄泽这时才从卫生间内走出。
    因为刚才播放了黄督察的私密录音,王朝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把自己的脸往电线堆里一埋装鸵鸟。
    而黄泽只当没看到房间里任何人,用非常冷漠而倨傲的姿态,径自离开。
    ……
    刑从连基本上是用押送犯人严密的态度把小詹先生带上自己那辆黑色吉普车,这让明明开车却要被迫找代驾的小詹先生非常茫然。
    王朝抱着电脑坐在年轻人身旁,刑从连车速极快,窗外景色如流水般淌过。
    一个急转弯后,王朝脸贴着车窗,很不满地抱怨道:“老大你开慢点,你这车速都快赶上我了!”
    “时间紧急,你绑个安全带吧。”林辰回头宽慰道。
    “怎么又紧急了?”王朝一头雾水,“黄泽大傻逼不是去告密了吗,我们下面要干嘛,不听上级安排了吗?”
    “你阿辰哥哥给我们争取了三个小时时间,在三个小时之内,我们最好能找出说服所有人的问题解决方案,否则主动权将永远不在我们手里。”
    “老大是我智商出现问题了吗,为什么你说的话我就是听不懂呢?”王朝问。
    就在这是,小詹先生气若游丝地开口:“刚才……你不是开着监听吗,听到他们说的了啊。刑……刑队长的意思是,那个很凶的督察会帮你们去稳住高层三个小时,让你们领导在三个小时内不采取任何行动。”
    “等等,我刚才是魂穿了吗,黄泽什么时候去帮我们稳住高层了?”
    “林顾问不是提了请求吗?”
    “可那是因为黄泽大傻逼啊告密,阿辰哥哥没办法才那么说的啊!”
    “这个……要问林先生了,但如果林先生真的不想让黄督察知道这些秘密信息的话,完全可以不当着黄督察的面说这些话。”
    林辰听了一会儿后排两人的讨论,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小詹先生,看上去,虽然外表柔弱而没主见,可小詹先生却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林辰低咳一声,只得承认:“如果对方内心对你有愧疚之意,就更容易答应你的要求。”
    刑从连忍不住笑出声。
    王朝坐在后座,更加抓耳挠腮:“阿辰哥哥你总不会本来就打算让黄泽大傻逼把这件事捅上去吧,为什么啊,这样我们不是很难做事吗?”
    “你要明白,无论黄泽的表态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但当我们知道周瑞制药一案确实涉及我们难以想象的重大公共医药安全问题时,我们是没有办法向上级隐瞒的。这谁担责任没有关系,这是流程、是程序、是必经之路,那些制度也好应急预案也罢,都是为了保证出了问题可以更好地解决事件。”
    “反正你后半句我也听不懂。”王朝表情纠结,但突然像是想通什么,少年人突然开口,“所以你唬黄泽说你要担责任,吓得他马上跑厕所告密去?”
    林辰撇了撇嘴:“这是他的选择,和我没有关系。”
    “可你知道他一定会告密对不对!”
    “毕竟是黄泽。”林辰叹了口气,“而且我们也确实没时间去向上层汇报这些事情,由黄泽来做,再好不过。”
    “靠,等等,虽然你这么说,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借机把黄泽大傻逼支走呢!”王朝拍了拍大腿,很高兴地说,“而且老黄虽然表面上像茅坑里的石头,但告密这种事情他做完以后还是会对我们心存愧疚,那时候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很容易答应?”少年人越说越兴奋,最后忍不住一个人在后座笑起来,“我靠,你和老大你们两个一起耍心眼,我真要心疼黄泽大傻逼一秒钟了!”
    林辰说:“我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他给我们三个小时而已。”
    “那你怎么知道老黄一定会给我们三个小时呢!”
    “你看黄泽走前,问你要了具体涉案药物名单吗?”林辰讳莫如深问道。
    “噢!对哦!黄泽没问诶!”王朝恍然大悟,“信息就像水流,黄泽是那道水管,既然我们不说是不对的说太多也是不对的,所以你就干脆让黄泽去说,并且把控制流量的开关在自己手上?”王朝挠头,“等等阿辰哥哥,我又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指明要黄泽在这段时间里隐瞒不良反应的类型和具体涉案药物名称,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在第一次告密的时候不会说这些?”
    “因为黄泽没你这样过目不忘的能力,并且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如果要向上级汇报这写细节,一定会问你要一份详细的资料。”林辰很耐心地解答道。
    刑从连听到现在,终于很不耐烦地开口:“小王同志,我看你挺留恋你家老黄的,要不我掉个头把你送到他车上?”
    “老大,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王朝激动地窜起来,“黄泽是大傻逼!”
    “我看你还挺想他的嘛,问这么多。”刑从连很不屑地说道。
    王朝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少年人在后座上纠结了半天,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