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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方瑾枝忍着笑,故意说:“我偏要生,还要再生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呢!”
    她扬了扬小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我就喜欢看见某人半夜独跑净室的样子。”
    看着方瑾枝这个小样子,陆无砚恨得牙痒痒,他抓起方瑾枝的一双手,捧在掌心里。方瑾枝的这双小手丝毫没有被怀孕影响到,还是宛如少女时一样娇娇嫩嫩,又白若皑雪。
    陆无砚将她的这一双手慢慢握紧,意味不明地说:“夫人这双手好像已经闲了很久很久……”
    方瑾枝微怔,立刻明白了陆无砚的意思。她抽出自己的手,忙说:“我要回去吃宵夜了!”
    她转身往外走,陆无砚急忙含笑追了上去,牵起她的手,将她护在臂弯里。
    天色已黑,他不放心她独行。
    ……
    方瑾枝已经过了吃东西或者闻到食物味道就会想吐的时期,如今她的孕期反应变成了容易疲惫和嗜睡。陆无砚交代过,每日早上下人们都不许喊她起来,要让她睡足。
    而第二天一早,方瑾枝却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她是侧躺着睡着的,陆无砚在她身后抱着她。
    方瑾枝如今大着肚子,翻身比较不容易。她慢慢地一点一点转身,朝向身后的陆无砚。
    自从方瑾枝有孕以后,陆无砚夜里变得更加警惕。方瑾枝一翻身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便扶着方瑾枝,帮着她翻身。
    陆无砚合着眼睛,吻了吻方瑾枝的额头,问:“怎么醒了?担心她们两个?”
    方瑾枝小声“嗯”了一声,她不愿意做最坏的打算,可是这一夜总是梦见两个妹妹。梦见两个妹妹的过去,从她们两个小小的藏在箱子里开始,一直到现在逐渐开朗起来。
    方瑾枝觉得梦里就快要梦到两个妹妹的未来了,她不敢梦到两个妹妹的未来,这才匆匆醒来。
    陆无砚睁开眼睛,问:“现在还太早了,你想现在就去入楼看她们吗?”
    方瑾枝虽然心里记挂着两个妹妹,还是说:“等天亮了再说吧。”
    她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更加靠近陆无砚一些。她像小时候那样拽着陆无砚的衣襟,有些无助地说:“无砚,她们两个会平平安安的,对不对?”
    “当然,她们两个肯定会没事的。”陆无砚细细安慰着方瑾枝,“我知道你是因为顾望的事情担心,可是顾希和顾望本来就是给平平、安安分开之前的试验品。如今又过去了这么久,刘明恕一定找到了更好的方法。你应该相信刘明恕的医术,还应该相信平平和安安她们两个是有福气的。”
    听着陆无砚的话,方瑾枝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她慢慢闭上眼睛,又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天光大量的时候才和陆无砚一起起床。
    方瑾枝不是冲动莽撞的人,纵使巴不得立刻到入楼,也明白如今她自己在特殊时期,不能伤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能让别人为她担心。她乖乖用了早膳,才和陆无砚一起乘坐马车前往入楼。
    入茶将马车赶得很稳,没有一丁点的颠簸。
    平平和安安早就起来了。
    方瑾枝昨夜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她们两个也是同样的。两个小姑娘对于未知有欣然向往,也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她们两个坐在台阶上,望着刚刚升起的朝阳,谁都没有说话。
    台阶周围长着葳蕤的野蔷薇,清晨的一阵清风吹动,带来一阵淡淡的芳香。
    “姐姐,”安安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平平,“如果……我再也不能醒过来,那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我们的姐姐……”
    平平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只任由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安安抬起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给平平擦眼泪。
    “安安!”平平抓住安安的手,“我怕,我好怕!我不敢想象身边没有你会是什么样的日子……要不然……”
    平平伤心欲绝的眸中逐渐升出一抹希望,“要不然,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再管别人的眼光、看法。我们回花庄去,回咱们姐姐给咱们准备的花庄去!”
    安安笑着摇摇头,她抬起头来,看向庭院远处的小月门。
    平平顺着安安的目光抬头,就看见了立在小月门葳蕤草木之后的顾希。
    “姐姐,他在等你呢。”
    又有眼泪从平平的眼眶中涌出来,凝成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儿滚落下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安安歪着头,将自己的脑袋抵在平平的脑袋上,浅浅地笑起来。
    她们不仅是连体人,也是双生子,她们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两个人之间根本用不着语言来交流,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安安知道平平喜欢顾希。
    安安仰起头来,望着湛蓝色的天空,眼中逐渐流露出一种向往的神色来。
    她说:“姐姐,我们是一体的呀。纵使咱们分开了,也和没有分开一样。你见到的风景,就是我见到的风景,你过得开心,便也是我的开心。姐姐,你可以代替我好好看清外面的世界呀。”
    她甜甜地笑起来,“你还会成亲嫁人,生子享福。你以后会经历的这一切,可不仅代表了你自己,也代表了我呀……”
    安安很少说话,很多时候平平和安安不用说话便心有灵犀,可以完全领会对方的意思。她们的喜好,她们的想法和态度都是不谋而合的。在无数次方瑾枝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平平在偶尔说一句,而安安则在一旁点头。
    今天,倒是安安头一次一股脑说这么多话。
    她的声音还是小小的,需要仔细去听才能够听清。这是两个小姑娘自小落下的病,不能现于人前,不能被别人听见她们的声音,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两个的存在。她们从开始学说话的那一天起,就是压低了声音的。她们两个甚至连喘息都需要静悄悄的。
    平平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听着安安絮絮说了这些仿若交代遗言一样的话,她心里更难受了。平平一想到过了今天,身边和她相连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可能就再也看不见了,她就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恐惧。
    这种恐惧深深包裹着平平,让她的身子一阵一阵地发抖。
    安安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平平的恐惧,她奋力握紧她的手,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来,说:“别哭啦!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第182章 尾声(二)
    刘明恕立在小阁楼二层的窗前挑拣着长木桌上的药材, 半开的窗户将院子里两个小姑娘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送到他耳中。
    他将最后一小撮碾好的药粉装进木盒,轻轻摇了摇,让里面的几种药粉掺到一起, 而后放在一旁。
    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侧耳听着院子里两个小姑娘的声音。平平和安安这两个小姑娘已经不哭了, 甚至能听见她们的笑声。
    刘明恕有些意外——她们两个居然还能笑出来。
    他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对面占据整面墙壁的架子。他踩着木梯,摸索着一个挨着一个的抽屉找药材。
    “刘先生,您要找什么?我们帮您找!”平平和安安已经从院子里进了小阁楼,站在屋子门口, 见刘明恕在翻找药材,忙小跑着过去要帮忙。
    “不用。”刘明恕数到第九个格子,将抽屉抽出来,取出里面的药材,又继续往下一行数着格子找药材。
    刘明恕一直都是一个人做这些事情, 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帮忙,仿若并没有眼疾一般。
    平平和安安便安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忙碌。
    刘明恕将要找的几种药材都翻了出来,知道平平和安安还留在屋子里,便道:“若是想帮忙,就把这些拿到院子里重新晾晒, 再碾成粉末。”
    “好!我们这就去!”平平和安安巴不得帮着刘明恕做些事情,她们两个忙将刘明恕手中的几种药材接了过来,又“蹬蹬噔”跑下楼,按照刘明恕的吩咐去做。
    平平和安安将这些药草全部碾碎以后, 朝阳逐渐高升成了暖人的烈日,她们两个的额角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儿。
    平平望着大门口的方向,说:“姐姐快过来了吧。”
    安安点点头,“姐姐如今有孕,还总是让她为我们操心……”
    两个小姑娘的脸上都带了点浅浅的歉意,她们又很快地笑起来。她们说好了的,今日是她们两个紧密相贴的最后一天,所以要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
    “去给姐姐切一些瓜果吧,一会儿姐姐到了一定觉得热。”
    “好!”
    她们两个很快钻进厨房里,不仅将方瑾枝平日里爱吃的几种瓜果切成小块,又给她煮了降暑的绿豆粥。
    绿豆粥熬好的时候,方瑾枝刚好从马车上下来。
    “你和她们两个说说话,我去刘先生那儿问问情况。”陆无砚道。
    方瑾枝点点头。
    平平和安安急忙迎上去,扶着方瑾枝回屋子里,免得烈日烤着她。又把仔细准备的瓜果和绿豆粥放到她身前。
    方瑾枝望着两个妹妹平静而浅浅的笑靥,就把一肚子的千言万语给咽了下去。这是两个妹妹的选择,方瑾枝知道两个妹妹已经准备好了。
    唯有祝福和等待。
    她端起面前小碗里的绿豆粥,小口小口吃着,丝丝缕缕的甜意顺着味蕾逐渐晕开。
    “姐姐,他现在会动吗?”安安望着方瑾枝的肚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又有些畏惧地把手缩了回去。
    “会呢,以前还很安分,最近经常会踢我一脚,或者是握着小拳头给我一拳。”提到肚子里的小家伙,方瑾枝脸上的笑意不由变得暖暖的,她拉着安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
    安安就新奇地摸了摸,虽然并没有摸到方瑾枝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动。
    她抿了一下唇,心里暗暗晃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他出生。
    这般想着,她眼中不由流露出了几分遗憾的情绪。可是她很快就把这层浅浅的遗憾掩藏,笑着说:“姐姐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很乖巧!”
    方瑾枝却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瞧着别人怀孕的时候也没那么被折腾,所以倒觉得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以后会是个调皮捣蛋的。”
    说话间,陆无砚已经从刘明恕那里回来了,已走到了门口。
    见他来了,方瑾枝心里不由紧张了一下。她急忙站起来,也没用平平和安安搀扶,匆匆走向陆无砚,用目光询问他。
    “刘先生说下午开始。”陆无砚探手扶住了方瑾枝。
    方瑾枝点点头,心里有些沉闷。
    平平和安安沉默了一会儿,才甜甜地笑起来,“姐姐,今天的午膳我们亲自去做,让姐姐瞧瞧我们的手艺有没有变好!”
    “好。”方瑾枝回望着她们。
    平平和安安立刻小跑着去了厨房,悉心准备午膳。
    待她们两个走了以后,方瑾枝才急忙问陆无砚:“刘先生到底怎么说的,有没有说过有几分把握?”
    方瑾枝抓着陆无砚的手,心中紧张。
    陆无砚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刘瞎子还是和当初一样的态度,只说会尽力,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方瑾枝的眉头不由揪了起来。
    “事已至此,别担心了。”陆无砚拍了拍方瑾枝的肩头。
    “我知道的……”方瑾枝点点头,“可是我好担心再也见不到安安,我甚至真的好想阻止将她们两个分开……”
    陆无砚轻声安慰着她:“瑾枝,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自己的选择。作为她们的家人,我们要做的事情是理解和尊重她们的决定。而不是因为担心和不舍,用情感作为理由阻止她们的决定。”
    方瑾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有些难过……”
    “好了,别担心。”陆无砚将方瑾枝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