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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皇后被崔婆婆等人护在身后,气得声音都变了:“孽障,还在宫里就敢这样放肆!还不去将她的簪子抢下来!”
    二公主平静非常,身后已然冲来羽林卫,不过片刻,便将她手中簪子夺了。二公主神色戚戚,转头怒视那夺了簪子的羽林卫,挥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即便父皇母后放弃我了,我也是正正经经的皇女,是你动得的?”
    那羽林卫挨了一着,也不敢说甚。而她一番指桑骂槐,说帝后不要她了,让皇后七窍生烟:“你是皇女,岂能如此放肆?!”
    二公主戚戚然的看着皇后,冷笑道:“也不差这一回了,总归我是弃子了,何苦不能闹一闹?要我去那北漠蛮荒之地……” 她说到这里,神色一凛,“还不如死了干净!”
    眼看她要触壁,吓得几个粗使嬷嬷慌忙要去拉她。“让她去死!拉她作甚?”季瑶一直在内室看着这闹剧,此刻已然火冒三丈,忍不住打起帘子出来,“拦得住她一次拦不住第二次,何苦闹得我们不能安生?”
    这一番话震得粗使嬷嬷们不敢上前,季瑶厉声道:“你不是要死么?此刻怎的不敢动了?寻死觅活的要挟谁?”
    二公主死死看着她,一直没有说话。季瑶则冷笑起来:“要死赶紧去死,也切莫脏了凤仪宫的地儿。”又扶着皇后,见她气得头风都快犯了,忙让人去宣太医,“叫人去请了郁妃娘娘来,也好让她瞧瞧二公主的德行,别说是母后与我想要逼死她的好女儿。”
    将皇后扶进寝殿,季瑶低声道:“母后好好儿歇息吧,有儿臣在呢。嫣然也不要出面了,你还没出嫁,免得郁妃红口白牙说你姑娘家不尊重。”
    皇后长叹一声:“我如今精神短了,也管不住她们。瑶儿,你还年轻,可能压住?”
    “也没什么压不住的。”季瑶笑道,往日执行任务时,比二公主更无赖的多的是,还怕她?“况且儿臣是天家的媳妇,她即便想坑害季家,也该掂量掂量郁家有没有那本事。”
    联姻(二)
    安顿好了皇后,季瑶也就去了主殿,郁妃方来。这么多年,郁妃一直得宠,这么些年因为二公主和裴璋的事被牵连了,但也没有冷到哪里去。这样站在那里,还是一个贵妇该有的风范。
    季瑶坦然向郁妃行了个礼:“郁妃娘娘,请娘娘来的意思,娘娘怕也知道了。”
    “你妹妹是任性了些。”郁妃不急不缓,“只是你也不该叫她去死,况且这是莫日根的王妃,在咱们大楚没了性命,又该如何?若二丫头真的死了,莫日根那头怎么想,即便是郁家也下不来台。”
    季瑶冷笑,因郁家出了个状元,这人浑然觉得压得住谁了。“那郁妃娘娘又是如何作想?来嫡母宫中撒泼寻死觅活,是什么样子?她若死了,莫日根那头不好交代,这事若闹了出去,天家的脸又该往哪儿搁?”见郁妃蹙眉,她又补刀说,“况且她本该圈禁一生,天恩浩荡,令她回来,再有诸多不是,也不该在这样关头吵闹。一旦让萨日觉得咱们轻慢了,两国战火再起,必将生灵涂炭。”
    郁妃只盯着她,仿佛从来不认得一样,半晌不曾言语。心中直叹这丫头果然是个能耐的,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转过去了。若老三媳妇如她这般,老三造化绝不止现在这样,妻贤夫祸少,这话果然不差。
    “你是个能耐的,只是此事我不知来龙去脉,到底不是我能说得。只是身为嫂子,却叫小姑子去死,这是哪一国的道理?你要管你妹妹我不恼,可不该闹成这样。”
    季瑶笑盈盈的:“原来郁妃娘娘来是恼此事,这个么……”她笑得愈发狡黠:“裴姣此人,但凡不顺心意就寻死觅活,是想要威胁谁?仗着母后疼她几分,就在凤仪宫大呼小叫,还惹得羽林卫来救,成何体统?也不怕郁妃娘娘恼,二妹妹前些年闹出了那事,如今仰承父皇天恩得以回来,不知思过为国出力,反倒是耍起脾气来。堂堂天家帝姬,也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了这样刁蛮的作风。”
    郁妃立时七窍生烟,原本她就觉得季瑶不是个善茬,现在又被她一番指桑骂槐,但也不得发作。
    和她的怒意横生相比,季瑶就淡定得多了:“郁妃娘娘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就好好和娘娘说道说道,即便是当着父皇我还是这话。郁妃娘娘若有示下则请说,若没有,还请回去吧,我还要照料母后呢。”
    郁妃一口气憋在心中,愈发的觉得若是季瑶早生个几十年,入选充盈后宫的话,别说自己了,只怕宫中大多妃嫔都要给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见她有意下逐客令,忙道:“你妹妹呢,我总该将她带回去的。好歹是萨日未来的王妃,给你一番惩处也不是样子。”
    季瑶佯作恍然大悟,复笑道:“郁妃娘娘请回吧,母后说身为嫡母,让二妹妹这样闹一场也是不好看,要好好教育一番才是。母后还说会好好考虑二妹妹的意思的,等到母后精神好些了,料理了这事,再让二妹妹回来向郁妃娘娘请安。晋王殿下已然分府了,我也没道理敢惩处二妹妹不是?”
    得了她这番话,看来二公主今日是回不了仙居殿了,郁妃无可奈何,也不免后悔起自己竟会一时不查,让女儿出来找皇后撒泼,现在季瑶是无论如何不打算放人了,又不可能和一个小辈吵,白白显得自己不尊重。
    郁妃全然败下阵来,只得先去了,季瑶则回去照看皇后。不多时,皇帝和裴珏双双来了。看得出裴珏虽不十分上心,但碍于情面还是来了。一进殿中,皇帝和裴珏各自奔向自家老婆,三公主一人两边都不爱,有点尴尬的立在两对人之间,往哪边都不是。
    裴珏上下打量过季瑶:“有没有人欺负你?”言下之意,要么是皇后,要么是郁妃……
    季瑶笑道:“你这话问得奇怪,我不欺负别人就是烧高香了。”转头见帝后正在说话,压低了声音,“你这些日子忙,我总找不到机会同你说。母妃的长生牌位我已然在水月庵供上了,待我得了闲,我再去瞧一瞧。”
    “瑶瑶……”见她将此事放在心上,裴珏只觉得窝心不已,伸手想抱她,被她灵巧的躲开后:“别闹,父皇母后还在呢,上回你使坏,让我在娘亲和嫂子们跟前丢了丑,今日还要让我丢丑一回?”
    想到自己在长平侯府装醉亲她的事,裴珏浮出一丝笑意来:“还记着呢。”
    “怎的不记着?”季瑶笑道,“我可要记一辈子的,来日等到孩子出世了,还要讲给他们听。好让他们知道,别看父王时常冷着脸,实则骨子里就是个急色荒唐的人。”
    她神色那样的鲜活,裴珏喉结一动,勉强压下想亲她的冲动:“好瑶瑶,别闹了。”她往日对于孩子之事都是闭口不谈的,如今却关注了起来,让裴珏欣喜不已,也暗中瞧过她几次,见她吃的药都是调养身子的,也是觉得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季瑶从善如流,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咱们可要多谢母后才是,若非母后出面,只怕也不能这样快。况且母后还替咱们向父皇要了五百两银子来添母妃的香火呢。”
    裴珏神色一怔:“母后向父皇要的?”
    “正是。”裴珏对皇后的误解很深,季瑶则是相信皇后绝对干不出去母留子这样的事来的。而裴珏性子冷清,有些事既然他不提,那么季瑶也不会大咧咧的冲上去说自己全知道了。故此,她只能通过装傻充愣的形式尽力化解裴珏对皇后的心结。
    裴珏怔忡片刻,轻轻抚着她的发:“好瑶瑶,有些事你不懂……”皇后执掌后宫多年,既然敢杀自己母妃,那么用母妃来博个贤良的名声不是更容易?只可惜瑶瑶是个天真的,竟然被她哄了过去……
    季瑶正待再说,那头皇帝沉声道:“老四媳妇,二丫头呢?”
    “移到偏殿去了。”季瑶立马乖顺起来,“二妹妹激动了些,儿臣让她一人待着,也好思过。”
    “糊涂东西!”皇帝骂道,“她寻死觅活的,你反倒让她独自待着,若是坏了事,你该当何罪?”
    裴珏立马不乐意了,自家瑶瑶自己都舍不得说,别人当然更不可以,自己爹都不可以。他正要反驳皇帝的话,被季瑶拉住了:“父皇说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了。”
    皇帝的心思哪里不好猜?他是个标准的男权主义拥护者,自知道季瑶是《景泰策》的作者之后,就对季瑶各种横挑鼻子竖挑眼,然而他又不是真的讨厌季瑶,而是因为看不惯女人压在男人头上,不论哪一方面都不可以。所以季瑶干什么要和他怼?更不会让裴珏和他怼。况且裴姣那人,不过就是一路二闹三上吊,她要是敢死,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还来凤仪宫闹一场做什么?
    等了一会子,二公主则被带了上来。只见她满脸泪痕,哭得像个泪包,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父皇,父皇别让我嫁给那个蛮夷,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绝不再任性了。”
    殿中除了二公主的哭泣声,就没有别的声音,皇后面带疲倦的闭上眼。皇帝良久不语,静默了半晌低声道:“过来。”
    二公主以为有转机,忙起身向皇帝去了。三公主有些不满,差点冲上去,被季瑶拉住:“嫣然,你也想要御前失仪不成?”还没说完,二公主脸上已然挨了一着,整个人被打得扑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也没有料到皇帝会亲自动手打人,一时都愣了,唯有皇帝贴身的黄门内侍含笑上前,用绢巾擦拭着皇帝的手,嘘寒问暖道:“主子爷何必动怒,仔细手疼。”
    皇帝气定神闲,好像根本没有打人的事一样:“还不过来给你母后磕头赔罪,愈发没有规矩了。”
    果然是老谋深算!
    二公主捂着脸,向躺在床上的皇后磕了个头:“今日是儿臣的不是,冲撞了母后,求母后原谅儿臣。”她脸本就小,这一巴掌过去,红印差点漫了整张脸,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衣襟上,委屈得很。
    “你不想嫁给莫日根,这才来凤仪宫闹?”皇帝柔声问,“姣儿,你真的不想嫁给莫日根?”
    二公主慌忙点头,抬头间,她脸上的指痕已然肿起来了,可见皇帝打人用力之狠:“父皇,我委实不想。宁肯回水月庵,也不愿意去萨日……”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回水月庵吧。”皇帝神色一点都没有变,“朕本来以为,你在水月庵这样久,该养好性子了,没成想还这样的任性,将你母后给气病了。既然你不愿意嫁,也就罢了。你这样的性子,和亲了去,朕还怕闹得两国重燃战火。水月庵是佛门清净地,都没能将你性子养好,那朕给你换个地方。”他说到这里,也不看二公主,对身边的黄门内侍挥了挥手,“传旨下去,二公主冲撞皇后,实为大不孝,乃天家之祸。着禁于舜华台,非死不得出。”
    不料皇帝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下半辈子彻底定了,二公主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为什么会这样?她原本也不敢闹的,因为母妃说舅舅得了状元,可谓是扬眉吐气了,她这才来凤仪宫,想着因郁家得力让自己也能沾点福气,谁知会成了现在这样!舜华台远离京城,在河南道的行宫之中,非死不得出,更是定了自己的人生,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舜华台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