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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湛莲狐疑地看向秦才人,“他托你带了什么东西?”
    秦才人一抖袖子,将里头的一个素布钱袋拿了出来,“这袋银豆子,孟二爷托我交给夫人,说是让夫人在宫中打点用,不够再传话与他。”
    湛莲眨了眨眼,拿过那犹带体温的钱袋,摩挲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袋面,好似还有皂角的味道传来。
    湛莲唇角微扬,转而问道:“他怎么托你带东西?”
    秦才人观察湛莲脸色,见她似是愉悦,便说道:“外子与孟二爷素有交情,孟二爷前些日子向外子打探夫人情形,知我在宫中,便由外子托了我带些银两进来。”
    “啊……”湛莲记起孟光野送她进宫时曾经提起过一人,她一笑低头,重新看向手中银袋,那孟二爷是有心了。
    知道自己被惦记,湛莲自是高兴,然而一转念,俏眉微垂。她是决计要除去孟光涛的,这孟光野这般情谊,反而会束了她的手脚。湛莲隔着布袋捏着银豆子,垂眸遮下眼中一抹幽光,片刻,染了金凤仙花汁的指尖往外顶了顶钱袋,终究没有将银袋子还回。
    “劳烦秦大人,替我说一声多谢,并请转告孟二爷,我在宫中无事,请他且放心。”湛莲将钱袋收进袖中,坐端正了对秦才人微微笑道。
    秦才人点头应允。
    湛莲打量秦才人一番,三哥哥没有杀她,便是信任她口风颇紧,她沉吟片刻,“秦大人愿意为我传话,我很感激秦大人的恩情,往后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将相助。”
    秦才人还不知,她得到湛莲这句话,犹如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此时的她心境颇为复杂,既是向往那高处,又怕自己失足掉落悬崖。
    湛莲手腕压着那袋银豆子,唇角没来由地微微上扬。她被这事儿一搅和,睡意去了大半,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些什么,忽又听得淑静太妃派人过来,接湛莲回宁安宫陪她用早膳。
    太妃派了一个大宫女与一个小太监来接,秦才人派人去禀了皇帝一声,得到首肯后送湛莲出了泰来斋。
    湛莲浑身酸疼,暗骂那不给她准备步舆的小气哥哥,乌龟似的慢慢挪往宁安宫,脑子里还没闲着。
    孟二爷这一袋银豆子送来,才让湛莲记起如今的自己身份是孟家夫人,而不再是还未出嫁的永乐公主。
    湛莲尝为公主时,曾经想过自己尽公主的义务,下嫁朝中巨胄之家牵制于人,亦或与异国和亲永结和平之盟,只是这些想法都随着永乐之死随风去了,如今已成□□,身份还这般棘手,往后究竟何去何从才是正经?封了义妹,孟光涛那厮也跟着占了便宜,将他杀了,自己又背上了寡妇之名,三哥哥恐怕也不愿意如此,并且三哥哥将全雅怜嫁与孟光涛,是否还有其他用意?
    “哎呀,太妃原是交待我顺道去茶库一趟,我竟是给忘了!”宁安宫大宫女蓝烟忽而在后轻声惊呼,“小江子,你腿长,替我跑个腿罢,就说太妃要新茶,备好了马上送来。”
    小太监利索应了一声,转身小跑而去。
    湛莲不甚在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华池。
    这池子本是没有的,原是放置蜡烛油灯的小库房,只是皇考时宫殿走水,将这儿烧得一片狼藉,皇考认为不祥,便命人就地凿出一口池子,引了活水进来,又在水底压了两座水龙才作罢。
    而这口池子便是当年全雅怜推湛莲之处。当年三哥哥为了逗她高兴,叫了好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大家小姐进宫来陪她,谁知全雅怜在家养得骄纵,看见了她手上的镯子就想要。那莲花镯是三哥哥送的生辰贺礼,她自是说什么也不愿给,谁知全雅怜一恼之下,竟然在众目睽睽下伸手抢了她的钗子,并且双手一推,将她推下池中。
    如今自己阴差阳错进了她的身子,究竟是天意还是偶然?
    湛莲不得而知。
    如今的水华池池面一片光秃,只有锦鲤偶尔浮上水面吐两口泡泡,谁能看出这儿曾经是一片美不胜收的莲池?明德帝怕睹物思人,湛莲的葬礼刚过,他就命人将水里的莲拔了干净。
    昨日两人还说着,什么时候将莲再重新种上。
    湛莲正意欲绕过水华池,见一主一仆背对着她往池里探头。
    湛莲如今身份颇低,后宫里的主子都是要见礼的,她招手问蓝烟那是哪个宫的小主,恰巧那小主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脸庞,蓝烟低声答是韦选侍。
    选侍向来是选进了宫还未被宠幸的小主子。湛莲了然点头。
    “这不是孟夫人么?快来快来。”韦选侍焦急招手。
    湛莲只得上前福了一福。
    “孟夫人,你瞧我的镯子掉进了池子里。”韦选侍指指池下。
    湛莲对这池子有阴影,离她与池边颇远,闻言道:“娘娘莫急,叫两个奴才来打捞便是。”
    韦选侍却十分焦急,她抓着湛莲的手腕将她拉至池边,“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个影子……啊!”
    韦选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声惨叫,竟扑通一声掉进池中。
    “救命,救命——”
    湛莲一惊,伸手抓了一抓,嘴里喊道:“快来人……”
    “好你个孟夫人,竟敢将选侍娘娘推入池中!”
    第28章
    韦选侍的宫婢一声厉喝,湛莲闻言顿住,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那婢子,水眸眯起。
    韦选侍被救上来时只剩了一口气,好容易呛出水来急促咳嗽几声,还一边咳嗽一边指向了直直站立冷眼旁观的湛莲,“你这贱人、咳咳、害我!”
    赶来救人的宫仆们个个抬头,表情各异地看向神情自若的湛莲。一些自知要出事的宫人见状悄悄跑了。
    皇后正与贤妃等人在昭华宫聊些孕中忌讳,听得来报神情莫名。
    韦选侍与湛莲很被叫到了昭华宫,韦选侍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还湿漉漉的,加之惨白脸色,看上去凄惨兮兮。
    两人前脚到,德妃后脚就来请安了,她见着韦选侍狼狈模样很是震惊,一哂道:“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沐浴了?怎么连头发都不擦就出来了?”
    韦选侍一听泪珠子就下来了。
    全皇后微微皱眉,“说罢,发生了什么事?”
    韦选侍双膝一并重重跪下,“皇后娘娘,妾有话不敢讲!”
    “有话便直说,本宫自会禀公处置。”全皇后淡淡道。
    湛莲看一眼面色淡淡不偏倚的皇后。
    “是,”韦选侍磕了一个头,抬起身来说道,“妾在水华池边遇上孟氏,与她说了两句话,孟氏说我家传的玉镯好看,要妾褪下来给她看一看,妾并未多想,便取下给了她,谁知她拿了玉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竟就不舍得还我了,强要亲送给她。那玉镯是过世的母亲临终前给妾的,妾舍不得,想拿回来,孟氏不仅不给,还将妾一把推进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