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算,三妹在家里连一个巴掌都不到,婆婆就说这些无情无义的话来刺激孙晓红,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几次都想跟她讲讲理,好让她知道知道别人也是爹生娘养的,做人别只顾自己。可一见妹妹站在眼前,她就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婆婆可不管这些,她依然整天阴魂不散地跟在孙晓红的屁股后面,没好气地催促孙晓红赶紧把三妹带到村头去等车回家。
孙晓红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的处境,白天她和妹妹在家里织毛衣,晚饭后姐妹两个到胡同里转悠一圈就回来。那天早上,孙晓红做好饭,刚把饭菜端到桌子上面,她拿起筷子还没等吃,就听见婆婆在旁边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晓红啊,你妹妹都来好几天了吧,我看待几天就得了吧,这咋还待起没完了呢。一会儿你到西岗看看,要是线上的车来了的话,你就把她送回去吧,再不抓紧走,下午又没车了不是?”她说这话之前,也是看见三妹到院子里面提水的空儿,瞅准机会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看看桌子上面的青菜,就是三妹给她带来的。她连想都不想想,抬手夹一块放在嘴里,也不怕烫了舌头,然后满口生疮。
孙晓红听了这话后,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她这老妖婆真是太不讲人道了。她老姑娘在家里一住就是大半年,家里不光养她一个人,连肚子里面没出生的都算在内,脱娘带崽两三个,临走的时候,还要把家里的鸡蛋鸭蛋,都收拾得一个不剩,孙晓红都没说啥。若不是她挺着个大肚子回家生孩子,说不定她还在娘家混呢!三大姑姐这么顾小头,也从来没把兄弟媳妇放在眼里。如果把房子安上轱辘,她都能毫不费力地把这个家推走。
现在,自己妹妹刚来这么两三天,她就烦成这个样子,就她这么恶毒,还指望自己给她养老呢,可她连条后路都不留,这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吗?难怪有人会这样没有人性的老人,谁摊上谁倒霉。都说好人有好报,孙晓红付出那么多,他们竟然连个好脸都看不着,更别说一个好字了。
她的反复无常,引起了孙晓红对她的极度不满。况且,现在妹妹也没说要回家,她咋还撵上了呢。听了她这话后,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不疼不痒,孙晓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躲到了西屋。
这也不怪孙晓红这样对她。她这般蛮横的做法,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她觉得自己光生闷气没用,说不定自己被气死了,人家还偷着乐呢。好像自己也没低人一等,干嘛整天看她那张老脸呢!
你有千层妙计,我有一定之归。自己又不是谁的出气筒,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这样一想,孙晓红反倒坦然多了。锅台上扣水瓢,媳妇跟婆婆学。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天天耳濡目染,学好不易,跟她学坏还不是易如反掌。孙晓红决定,如果婆婆再跟自己脸红脖子粗地叫骂,她不得不要以牙还牙,以口还口了。若不是碍于自己是学校的老师,她早都跟她撕破脸皮,展开一场婆媳大战了。
这能怪谁,还不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几天以来,婆婆判若两人的变化,三妹似乎也察觉到一些端倪,她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就借口着急上学赶忙回去了。
妹妹走了以后,孙晓红心里很是难受,虽然她在心里不能原谅婆婆的傲慢与无知,但是为了维护任浩轩的名誉,她的日子也就这样狼狈和落魄了。这个疙瘩永远都不能解开,这道伤痕,也已经在她的心里打上了一个永远的烙印。有时候,她也想从这个家里解脱出去,可脚下没有路可走,自己的两只脚走到哪里都是沟壑,只能陷在原地的泥潭里,不能自拔。
自从有了这个家以后,孙晓红很少回娘家,她怕左邻右舍们笑话自己。有一次,她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后院的三婶就这样问过自己:“晓红啊,你咋这么瘦啊?是不是日子过得不顺心啊!”当时,她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三婶以为自己说对了,就用鄙夷地口气说:“当初,你要是听你妈的话,也不能把自己弄成今天这样!抬多高,摔多重,这都是心强命不遂啊!”三婶的话令她苦笑不得,自己还怪她吃自己的饭,管别人的闲事儿,现在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以前的亲姐妹和亲朋好友,现在几乎都没了联系。在这场盲目的婚姻中,孙晓红不光光丢失了自己,她把回家的路都断送掉了。值与不值,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得与不得,都是一肚子窝心的苦水。有钱难买后悔药,若不是自己那么任性,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三妹就这么被挤兑走了,孙晓红很难再高兴起来。这个家,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唯一能支撑自己的,就是学校里的那些渴望进步的学生。她越来越不爱说话,白天她去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下班以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家里,晚饭一过,她就默默地回到西屋,再也不迈出半步。那个时候,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沦陷在一片黯淡无光的天地中,置身其中,沉闷得无法呼吸。
有时候,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如果她们再招惹自己,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必要给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留情面。她们做不到的事情,也别想让自己去做。
在这个闭塞的世界里生存,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成了孑然一身,连充满希望的是那些载着前途和梦想的,都偏离了自己的运行轨道。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她没有勇气改变,也没有勇气面对,她的人生已经彻底跌落谷底,再也无法像原来那样,坦然地走出困境。有时候想到肚子里面的孩子,她心中所有的悔恨,都被一种理性的母爱所淹没。
她越是这样,婆婆越是生气,她见孙晓红跟她冷战,她就到外面去胡说八道。在有闲人的嘴里,小看谁,也不能小看那些口无遮拦的家庭妇女。她们可不分青红皂白,有个缝就能下蛆。因此,吐沫星子能淹死人,说的就是她们,也并不夸张,她们传播流言蜚语的能力,确实令人瞠目结舌,孙晓红也曾深受其苦,每次在胡同里遇见她们,都绕道而行,生怕她们多生是非。
然而她们很不道德的行为,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水军一样,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利益,就胡编乱造一起,大嘴巴一轮,所谓的善良都是幌子。别看人不出众,知识浅薄,只要舌头能伸到的地方,她们总能颠倒是非。她们的舌头就跟弹簧一样,能紧能松。她们能毫不费力地把黑的说成白的,也能毫不犹豫地把白的能说成金的银的。说就说吧,反正也长不到身上。
一个月以后,孙晓红中午下班回来。她刚刚走进胡同,就看见任铁嘴弯着个水蛇腰,拐着罗圈腿,手里提着一个空篮子,他晃晃悠悠地从远处走过来,抬头见了孙晓红,马上眯起了一双三角眼睛。孙晓红看到他这副样子,实在令人恶心。她快走几步,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低头走过去算了。可她刚往前走几步,就听见任铁嘴在后面叫她:“晓红啊,你等等,我跟说件事儿!”
孙晓红见躲不过去,她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回头看着他快步走了过来。
“今天早晨,你三姐在家里生个小姑娘,你三姐夫已经把你妈接过去伺候月子了!我刚才想给她买点儿鸡蛋,可绕了半个屯子,也不知道谁家卖鸡蛋,走了好几个胡同,也没买回来一个。你在学校里面认识的家长多,要不,你下午上班碰见哪个家长给问问谁家卖鸡蛋,要是能买着的话,就多买点儿,明天我好给你三姐送去!”任铁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口气也不像原来那么强硬了。
他们这一家人都包括在内,全都用人朝前,用过之后就翻脸不认账,一个都交不下,孙晓红是深有体会。孙晓红本来不想管这事儿,见任铁嘴急得满头大汗。毕竟是一家人,把彼此的关系弄得这么僵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存,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想到这里,孙晓红的心又软了下来。“好吧,想买多少,我去问问吧!”
“那就买二百个吧!”任铁嘴连想都没想,张嘴就说。说完之后,他从衣兜里面掏出来二百元钱,毫不吝啬地递到孙晓红的手里。他这么慷慨,孙晓红心里一沉,她现在肚子里面也怀着孩子,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有时候,家里来了人,带了一塑料兜苹果来,婆婆也只给她一个吃,其余的都自己锁在柜子里面偷着吃了。家里也养了几只鸡,可她一天到晚就能看见一个煮熟的鸡蛋,其他的好像都长了翅膀飞走了。就着一个煮熟的鸡蛋,婆婆还跟胡同的妇女们经常神乎其神地炫耀,好像她给孙晓红吃了多少营养品一样,都*上天了。
婆婆总说她会过日子,可她连一头猪都不养,她白天躺在炕头上睡大觉,醒足了之后,从炕头上爬起来,两只眼睛往电视跟前一坐,都能钻进电视里面。说起来都让人笑话,每天天不亮,她就从被窝里面爬出来,然后屋里屋外一顿瞎吵吵。等她的一双死羊眼睛盯着孙晓红走到厨房里去做饭时,她再装模做样地到园子里面磨磨蹭蹭地去拔草。
她这么阴险,要是不去当汉奸,都屈了材料了,可惜生错年代了,要是生在五百年前,她都能上花果山占山为王,来顶替孙悟空的晚生下辈。
现在,她知道婆婆去了三大姑姐家伺候月子,估计一个月之内是不能回来了。她走了,孙晓红也弄个耳根清净,最起码是听不到那些难听的话了。
按理说,这么大的村子,买个百八十个的鸡蛋,也不是什么难事,任铁嘴他怎么就一个没有买回来呢。是他人性不好,没有人愿意卖给他呢,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买。既然这样,他给姑娘点儿钱不就得了吗,干嘛还让自己知道买鸡蛋这件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