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见他神色慌张,吱吱唔唔的样子,感觉家里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大家,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就笑着打圆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结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只要能让姐夫帮上忙的,一定能让你们闭上嘴。跟我还用气,这不是见外了吗!来,咱俩先喝点儿茶水,润润嗓子再说。”姐夫说着,从茶叶桶里取了一些茶叶,泡了一壶茶水,然后把沏茶的水壶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面,往沙发上一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没有,没有!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就差给晓红买几件衣服了。这次进城买东西,晓红好长时间都没见到大姐了,她说大姐马上就要生了,我们下个周日就要结婚了,怕两件事儿赶到一块去,就特意过来一趟,看看大姐。”任浩轩的脑子转得很快,他趁姐夫泡茶的功夫,他把话锋一转,马上说到了大姐生小孩儿这件事情。他这样回避的目的,就是不想让自己在孙晓红的姐姐和姐夫面前丢丑。
“你大姐预产期还没到呢,估计还得一个多月才能生呢?我们这里交通方便,离医院也近,十多分钟就能到。医院里熟人也多,事先都已经打好了招呼,啥事儿没有,你们也不用惦记。最近学校里忙,这不快放寒假了吗,等孩子出生以后,正好在家里伺候月子。”姐夫不紧不慢地说完,见茶水已经沏好了,就倒了一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话说得真好听!什么是来看大姐呀,分明是为自己狡辩。他再这样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的含糊其辞,我就对他不气了。”此时的孙晓红,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他爸他妈办事儿不地道,还堵着别人的嘴不让说话,这不是故意混淆事实吗。不过,现在不说也可以,等他们家七大姑八大姨凑全的时候,我一定当众把这些丑事全盘搬出来,到时候,看他们全家人的脸面往哪里搁。想到这里,她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就不屑一顾地把脸转来过去。
任浩轩知道她心里有怨气,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强作笑脸,继续和姐夫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他时不时地还偷着瞄她几眼。可是,姐姐的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看得出来,两个人明摆着是在闹别扭,她知道两个人可能是因为花钱买东西时出了问题,可又不好明问。突然想起晓红的毛衣还没有织完,就随口说道:“晓红啊,你上回让我织的那件毛衣,还差两个袖子没织完呢。今天正好你来,晚上我也睡不着,咱俩一起织,估计明天早上就能织完!”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收拾好碗筷后,借着织毛衣的因由,把晓红叫到了卧室里面。
“这么快,反正也不着急穿,啥时候织完,啥时候穿。”孙晓红不明其意地说。
“就现在有时间织,再过几天,孩子一出生,我啥也干不了了,你就是想穿都穿不上了。”孙晓红想想也是,她一拍脑袋,这些天光顾生闷气了,等孩子出生以后,姐姐连孩子都照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给自己织毛衣呀。想到这里,她裂了咧嘴,苦笑了一下。自己就是亲妹妹,要是换做别人,姐夫早把毛衣给送回去了。
“这么冷的天气,出门也不多穿点儿,看你冻得,被子里面暖和,快点儿上床暖和暖和吧!”姐姐铺完了被子,手脚冰凉的孙晓红和姐姐并排坐在上面。被子里面非常暖和,她把手脚插进被子里面,很快就被捂得热乎乎的。她朝沙发上瞟了一眼,见姐夫和任浩轩聊得粘糊,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姐姐从衣柜里面取出一件没有织好的毛衣,拿过来说:“这些天,肚子折腾得实在太厉害,疼得我一针都没织上。上午我跟你姐夫去医院检查去了,大夫说胎位挺正,再有一个月左右就生了,外面这么冷,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姐,你儿子的生日可真是够小的啊。这小子要是赶上了大年三十出生,这连过生日带过年的日子,谁都不会忘啊!就是腊月里做月子,孩子大人得在屋子里面闷着,都不太好受。”
“没事儿,还有你姐夫呢。到时候,他就放寒假了,我们两个伺候一个孩子,啥事儿没有。对了,你们一进屋,我就发现你脸色不对劲,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姐姐说着,她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打开,又取来一个毛线球儿,麻利地接到了上面。
“我俩倒是没什么别扭,就是他爸他妈做事儿让人心寒。以前,我还觉得他们都挺好的,站在人前说话比谁都明白,可是到了结婚这个节骨眼上,我才发现,其实,他们比谁都自私。姐,不怕你笑话,我们结婚的钱,都是任浩轩跟单位的同事借的。他爸他妈一分钱不拿不说,还跟着乱掺和。还有他那几个姐姐也跟着出谋划策,见了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恨不得一口将我吞了。我实在气不过,就跟任浩轩发脾气。他可倒好,总是为他爸他妈找理由,强词夺理。”说着说着,眼泪又来了,孙晓红怕姐夫看见,她低头擦掉眼角的泪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他也挺难的,你就别挤兑他了。你看,你俩都处这么长时间了,有啥说不开的事儿呢!反正结婚的钱也是自己借的,早晚也得自己还,先说谁的人情也不欠。”姐姐倒是想得开,因为她能挣钱,姐夫三个月的工资,不顶她一个月的,感情她说话的腔调理直气壮的了。
“姐,我俩的工资加起来,也就那么一点点。两地生活,你来我往的,都得交给公交车,本来就攒不下钱,花销还大,这样过日子还不得把人给逼疯了啊?”可自己不同,民办教师,一年才发一次工资。要等她拿工资养家糊口,还不得把自己饿抽了啊。单凭任浩轩那点儿工资,除了还债,也剩不下啥。再孝敬他爸妈点儿,都得喝西北风去。
“听你这么一说,他家也拿不出啥,他爸他妈不给就不给呗,给了也得要回去,他们能自己活,不朝你们抬手要钱,就不容易了。再说,他们家不是还有一个老二吗,他们不给也属于正常。俗话说:好儿不争家产,好女不争陪送。况且,他们家除了两间房子,也没什么家产,自己顾自己都顾不上你,你跟他们计较个啥劲儿?给,你织这个袖子,我织织那个,就算熬到天亮,咱俩也得把这件毛衣织完。”姐姐把一个插着织针的毛线团递到了孙晓红的手里,她在毛衣片上插上织针,把毛线往上一挑,她的手快速地织了起来。
“我这不也是左右为难吗?断又断不了,成又成得闹心。老牛拉车,慢慢往前赶吧!”孙晓红无可奈何地说。她现在知道才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你说得吓人,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没听咱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吗?穷没根,富没苗,只要两个人同心协力,坏日子也能变成好日子。可能现在难为点儿,以后啥样,谁也看不准。我看任浩轩也挺厚道的。就算他爸他妈什么样,他不一样就得了。贪上那样的爹妈,你让他有啥办法。咋说是他爹妈,你总不能让他背着不孝的罪名,在外面为人处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你也不用多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暂时,可能难为几年,咬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这年头,家家过日子都跟钱过不去。孙晓红觉得姐姐说得也没什么错,她朝厅了望望,看见两个人歪倒在沙发上,估计是睡着了。姐姐掀开了被子,轻轻地走到了厅里面,她把姐夫叫醒后,让他们两个到里面的卧室休息去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人倒挺对心情的,你看他们唠得热乎劲儿,赶上老朋友好久没见面了。任浩轩这人,你是没有找错,就是家不行。那也没啥,好日子都是熬出来的。再说咱们家的姑娘个个很本分,从祖上往下数,都没有水性杨花的,只要是认定了谁,不分穷富,就跟着谁过一辈子,没有一个半路离婚的。说是命,其实也不是命。说是撞大运,谁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碗苦水。只不过是家家卖烧酒,不漏是好手而已。”姐姐从厅里面回来后,两个人继续织毛衣,继续说着家常理短。姐姐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从乡下跑到城里,风风雨雨十多年来,世间的人情冷暖,她都深有感触。
“我当初认识他时,也没嫌他家里穷。可是,见他爸妈那样,我心里就非常别扭,怎么也绕不开这个弯。”一提到任浩轩父母,孙晓红就觉得郁闷。她就是在字典里面挑出一个最厌恶的形容词,来形容任浩轩她妈那满脸的横丝肉来,都不能完整得形容出来。可见,他妈平时得有多蛮。